第159節
他好不容易才覺得自己揚眉吐氣,壓過了旁人,這一來,自己還算個屁啊。 孰不知葉溪不但沒有糾結當前的處境,反是因著心里不平衡,對我蹦出些憤懣的情緒來。 “無論你是個什么身份,私闖王府便是重罪!”葉溪像只瘋狗,逮著這一點是亂咬不放。 而我不作思索,便厲聲回道:“那算得了什么,殺人,可是死罪?!?/br> 死罪…… 被這倆字陡然戳中要害的某男,一顆心終是大亂了起來,葉鶯的臉色也泛起了蒼白。 可這沒完。 “葉溪?!蔽矣謫玖怂宦?,后者些許閃躲地對上我的眼,卻聽得我接著說,“等著償命吧?!?/br> …… 葉溪不禁腿軟了起來。 片刻前,當人闖進來的時候,他的驚怕來的快,去的也快,整個人仍是硬氣的,而這說到底,都是因著他沒將人放在眼里,還以為憑著如今的自己,能將一切都擺平。 可等到已然揭開了一層郡主的身份,面前的人便是今非昔比,且是自己都比不過的。 那這償命的話,便不可能只是說說而已,而這件事的嚴重性,更是遠超自己所想。 竟要賠上他的命? 怎么會。 不。 “我,我——”狡辯的話明明有千萬種,葉溪神經一繃,卻是怕的連一句話都講不出來了。 呵。 想做惡人,卻沒有惡人的膽。 某男也不過如此。 只是他講不出來,葉鶯卻是能說的。只見她猛地上前一步,顫著唇,替親弟出了頭:“我弟弟沒有殺人,這位姑娘是府中新收的丫頭,偷了東西被關進暗房,自己想不開才自盡而死的,她,跟我弟弟一點關系也沒有?!?/br> 這番話很是違心,但葉鶯已顧不了那么多。 然而她與葉溪似乎都想岔了一點,我之所以來此,并非偶然。 且她這套說辭,我已經聽過了一遭,之前小丫頭們,可不就是這樣告訴我的嗎? 至于擱其身后藏著的葉溪,聽見親姐這般說,腦子一下子轉了回來,沒錯,就是這樣,那女人是自己不要命的,關他什么事。 …… 這姐弟倆一個顛倒黑白,一個毫無愧疚,做出的面目實在可憎,我的心頭難以抑制地起了火氣。 譏誚地勾起半邊的唇角,我看著葉鶯,是分外粗暴地丟出倆字兒:“放屁!” 這一聲嚷得倍有氣勢,無論是葉鶯,還是葉溪,都被我驚得一顫,甚至是有些摸不清頭腦。 當然,葉鶯的臉色是徹底難看了。 可既然她要這么說道,也就別怪我按耐不住,同她不客氣地回懟。 “難道側王妃,以為我是閑逛至此嗎?”一步一步地走到他們跟前,我嘲了葉鶯一句,便接著去質問葉溪。 且將他與官家爺倆兒之間的仇怨,都說了個干干凈凈。 還好心地將通往府衙的路替他指了出來。 現下,我并不會沖動到臟了自己的手去懲戒葉溪,但是,這不代表他就可以脫得了干系,想藏起來是么,那就由我,來將他連根拔起來。 倒是看他這個始作俑者怎么逃。 只知寥寥的葉鶯,不想真相會是這般模樣,這除了一個姑娘之外,親弟竟還害了一個老人家。負上兩條鮮活的性命,霎時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這該如何是好。 自以為做的隱秘的葉溪被我將那些事兒抖了個盡,駭然的不行,當知道我手上還扣了一個江大力后,他一下失了力,坐到了地上。 我的手上握著人證,這于他而言,委實是個不利的局面。 若是因著命案進刑部,他怕是就沒命出來了。 本也想了一瞬自個兒可是有安王庇護的,但葉溪也不算蠢。他很清楚,這種破事兒要是被安王知曉后,不僅不會護住他,還會親手將他送到閻王面前,以彰顯王爺的正氣。 畢竟,親姐在安王跟前的價值早已貶低,對自己再無更多的裨益。 而也是在這時,葉家姐弟才看透我此來的目的,正是來尋人的。 但是人已經沒了,一切都無可挽回。 鬧到最后也不過是一個結局。 殺人,償命。 “姐,姐!”丟了所有的硬氣,葉溪手腳慌亂地抓上了葉鶯的腿,宛若拽上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救我,救我!” 可其實,葉溪根本就不知道,葉鶯該如何救他。 不過是掙扎著相求罷了。 對此,我實在是看不過眼。 若是葉伯還活著,瞧見他變成了這副德性,也只會被活生生的氣死。 …… 到底是在趙小六的地盤上鬧出了動靜,而我也沒想無聲無息地掀過去,這樁事鬧大了好,不僅能懲治了葉溪,更可以順手給趙小六抹黑一筆。 可惜的是。 今日趙小六不在府上,趕來此處的人,只有他那老管家和幾個看院的護衛。 他們見著屋內的情景,也是懵然。 我淡淡地掃了周遭一眼,損不著趙小六也就沒什么意思了。扭過頭,我對葉鶯撂了最后的話:“葉溪的罪,我會交由國法去治,這算是,我對你們最后的情分?!?/br> ☆、第195章 水都冷了 “情分?你這算是什么情分!你個——”葉溪聽不慣我這冠冕堂皇的字眼,紅著眼便對我嗆聲,只是等我一眼刺過去,他卻是慫得一吸氣,閉上了嘴。 葉鶯則是神色復雜地掃了一眼親弟。 在自己撞見了那樁事兒后,葉溪并沒有對她老實交代,故而,得知了全部真相的她,也是一時接受無能。 犯了事,交由國法,這再公道不過。 可是,還是那一句,葉溪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無論他犯了再重的過錯,自己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命。 定了心,葉鶯欲對我有所言語。 我卻沒有給她機會,俯下抱起官關的尸身,便毫不避諱地往外走。 雖然來時,是私闖,但走的時候,我還偏要走上一遭正門。官關的命,是在這高高在上的安王府里丟了的,而這害人的地方,總該叫人看個清楚。 寧管家是個精明的人,雖然不太清楚眼下的狀況,但我的舉動是激得他心中警鈴大響,叫著人便來攔我。 但是耐不住我就算是抱著個人,溜得也賊快。 身后的幾個護院跑了個氣喘吁吁,也都沒能追上我。 當我抱著人大搖大擺地走出安王府的府門后,未曾干涸的血液沿著石階,一點一滴地落下,且隨著我一步步的前行,在身后留下一條斷續的血線來。 此時圍觀的人還算不上多,他們頂多是碰巧路過,瞧著有人從王府出來,便順道地偷瞄上幾眼,卻不想這一看不得了,竟是見了血光,全然的稀里糊涂。 情報處的幾個人倒是適時混在其間指指點點,也不知他們都說了什么,漸聚的人群駐足在我后頭,一片的恍然,再接著,似是顯了憤然之態,還起了叫囂聲。 隱約聽得他們呼了宮先生的名諱,但到底嚷了些什么,我已無暇顧及。 又向前走了一截路后,拐入某個小巷,我屈膝一躍就上了屋頂,瞬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安王府的護院,這時才從門口躥出來,結果這一踏過門檻,對上的竟是一周遭的唾沫星子,頓時傻了眼。 隨后而至的寧管家聽見府外的七嘴八舌,又掃了掃門前的血跡,沉著臉又喝出了七八個護院,揮著棍棒便開始轟人,以換門前一個清凈。但他那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只覺今日這樁莫名其妙的意外怕是會給王府惹出些禍來,當即又著人去徹查此事。 就怕自家王爺回來后,不好交代。 …… 甩下爛攤子的我,已經回到了四魂幡的大宅。 宮先生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身上的素白仍未褪下,不過是朝著供起的那塊牌位,木然地望著。 我頓在緊閉的門外足有好一會兒。 也是等落地來了這門口,心中的不忍才陡地到達了一個高峰。 到底是年事已高的人,這一波,又接著一波的生離死別,可還經受得??? 有些失力的手將懷中的人往上又抬了抬,我想,這殘忍的結果,瞞下來是遙遙無期,講出口,則是一了百了。我明明早就打定主意,要直接告訴宮先生的,卻不知怎么,倒是變得猶疑了起來。 唉。 心里發堵之下,我只想長長地喟嘆一聲,且將胸口的濁氣都給吐個盡。 本也只是這般念。 結果竟是讓我真的發出了聲。 且聲響還不小。 “洛長老,是你嗎?”屋內的人已有所回應,也不知他是怎么憑著一聲嘆,就聽出是我來的。 而這突然之間被發現,我并未做好面對老人家的準備,微愣中,不過是反射地應:“啊,是——” 哐的一聲。 緊閉的門已經從內打了開。 “是——我?!闭V劭聪蚨溉徽驹陂T內的老者,我又當即低頭掃了官關一眼。 …… 宮先生以為我是得了官關的消息,才會急著來開門,在瞧見我抱著某個姑娘的那一瞬,他不由得松下一口氣,只是轉瞬,這份難得的欣慰就跌至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