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吃了飯,柳爻卿又叫來劉清,跟高富貴寫了契約,這才叫他走。 面包作坊旁邊空著的院子此時聚滿了人,為首的是蘇大,身后除了他特地挑選出來的得力干將,還有從其他地方抽調過來的,都是經過考驗值得信任的。 柳爻卿站在最前方,道:“叫大家來這里是有任務交給大家去做,以后咱們就在這個院子里做工?!?/br> 外頭院門口掛了木牌,叫做‘罐頭作坊’。 “蘇大你安排下去,洗土豆的切豬rou的,剩下的人叫他們跟我來?!绷城涞?。 “好?!碧K大趕忙轉身。 最后只剩下幾個老實的漢子跟著柳爻卿進屋,屋里跟隔壁面包作坊差不多,都是一整排的灶臺,木頭架子分好幾層的那種,還有許多大小不一的竹筒。 “罐頭不難做,只不過技術還是要保密?!绷城渖衩匾恍Φ?,“你們做出來的東西不會隨便拿出來,若是做好了,將來就是一場造化?!?/br> “聽不懂哩?!?/br> “咱們聽卿哥兒說的就好?!?/br> “能來丹縣就已經是造化了?!?/br> 幾個漢子相互之間小聲說著,卻還是有些興奮,見著柳爻卿挽了袖子,拿著菜刀切草莓,那手不停顫抖,好幾次都差點切到手。 “我來吧?!闭茏痈绲氖忠哺?,忍不住上前。 “我能行!”柳爻卿舒了口氣,草莓不切那么小了,直接一個切成兩半,這樣倒是順利多了。 草莓切好了,一股腦兒倒進鍋里,添水加糖。 “哲子哥,開火?!绷城涞?。 他自個兒倒是也想燒火,可比切草莓難多了,弄得自己灰頭土臉都不一定能燒起來。過年那會子厲氏還打趣,也就柳爻卿運氣好,遇上哲子,要不然去了旁人家里,不會燒火不會做飯,那不得喝西北風? 那火在哲子哥手里燒的極為順利,柳爻卿拿著勺子攪動,道:“燒開,糖也化了,這就行了。裝到竹筒中,八分滿……” 最后一步其實也簡單,放到鍋上一蒸,水蒸氣沾滿兩分,放上木蓋壓緊,涼了之后竹筒自然把木蓋吸的緊緊的,尋常手段根本打不開。 草莓罐頭、土豆泥罐頭、紅燒rou罐頭,另外還有玉米粒罐頭,總共四種。 漢子們動起手來,比柳爻卿快得多,揮舞著菜刀都能看到殘影,就這樣都不會切到自個兒的手,實在是叫柳爻卿大開眼界。 做好的第一批罐頭沒有送去庫房,而是放在同一個院子的屋中。 “大家今晚出發,我也一起?!蓖砩铣粤孙?,柳爻卿跟沈從武說了一聲。 “帽哥和衛哥怎么辦?”沈從武微微皺緊眉頭,“最近這幾天,他們兩個人已經明顯掉隊了?!?/br> “無妨,跟著一起?!绷城浣忉尩?,“這次只是小試牛刀,帽哥和衛哥不會掉隊?!?/br> 半夜,雖然院子里沒有點燈,但漢子們還是訓練有素的排隊站好。 柳爻卿和哲子哥一起進來,看著在黑暗中目露精光的漢子們,問:“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睗h子們齊齊回答。 “那就出發!”柳爻卿肅然道。 “是!”漢子們整齊劃一的邁開腳步,每個人的步子都一模一樣,卻沒有多少聲息。 跟在隊伍最后面,帽哥看著這些同僚一個個氣焰高漲,卻又瞬間內斂消失無蹤,他心中感慨萬千,苦澀一閃而過。 終究是看出差距了,哪怕他自己趁著空閑的時候偷偷訓練,也還是跟不上這些被選中的漢子們。就像柳爻卿說的那樣,有些人生下來就跟其他人與眾不同。 他們有些家世不如帽哥,有些不如帽哥聰慧,甚至有些不識字,只是因為達到柳爻卿的標準,就被沈老將軍選中了。其中還有個最特別的,他家世代為奴,乃是罪臣之后,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就是因為他標準,沈老將軍做主,叫他也加了進來。 “送你一場造化,叫你脫胎換骨?!碑敵跎蚶蠈④娙缡钦f。 如今他是隊伍中除了沈從武最出類拔萃的,更是一個月時間奇跡一樣竄高了個子,似乎面容都發生了變化,此時沉穩內斂,乃是柳爻卿欽定的副隊長。 院子外面,哲子哥翻身上馬,柳爻卿伸手叫他拉上去,跟著隊伍一起出發。 周大壯早就得了柳爻卿的吩咐,提前開門,眼睜睜看著隊伍行令禁止的,迅速又沒有發出多少聲音的離開,倒是后面跟著的馬噠噠噠響聲極大。 “哥,他們……”周二壯看的目瞪口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這就是會武功的高手嗎?” “不知道別瞎說,過來一起關門?!敝艽髩训?,“他們啊,算是一步登天了?!?/br> 晚上周大壯跟周二壯值夜,經常能看到這些人鬼魅一樣,明明那么多人,動作卻都一模一樣的跑過,看的次數多了,此時震撼不比從前,卻還是心中澎湃。 “都是大人物?!敝艽髩言俅蔚吐曁嵝阎芏?。 從丹縣出來,沈從武領隊一路往前,約莫半個時辰之后進山。 第173章 前方一小隊漢子開道,手里拿著的刀冰冷鋒利,砍在樹枝上仿佛砍菜切瓜一樣,前行毫無阻礙。 黑暗中大家一言不發,前面遇上偷襲的野獸,三兩下殺死,后面的人迅速挖坑掩埋,并不會垂涎獸rou。大家就像精準的畫作,柳爻卿怎么畫,他們就是什么樣。 約莫兩個時辰后,最前方的沈從武抬頭看天,認真的辨認星星的位置之后,道:“原地休息!” 漢子們默不作聲的原地坐下,口渴的會打開竹筒輕輕抿一口涼開水。 最后面,柳爻卿也下了馬,拿出特地裝在竹筒中的土豆片吃了起來,小聲道:“哲子哥,這種土豆片加了草莓汁,味道更好,你嘗嘗?!?/br> 這是他叫土豆作坊的蘇四特地叫人做的,只裝滿了幾個竹筒,柳爻卿自個兒解饞的。 “有一點甜味?!闭茏痈鐕L了一個道。 “恩?!绷城淙滩蛔「锌?,“雖然我覺得自己應該膩了土豆,但還是忍不住想吃。哲子哥,我想喝點水?!?/br> “給?!闭茏痈缑谀昧怂疫f過來。 歇息時間一過,漢子們再次前進,后面柳爻卿和哲子哥一直緊隨其后。 到了馬不能跑的地方,柳爻卿便和哲子哥跟在后面步行,若是累了,柳爻卿就叫哲子哥背著,竟然一直沒有掉隊。 約莫天亮,眾人再次停下。 “外面的水不能隨便喝,一定要多加小心。等你們身上的水都喝完了,可以用頭上的鐵帽子燒水喝,還能煮東西?!绷城渖锨敖忉?,“大家隨身攜帶的罐頭是重中之重,關鍵時刻能救命的,還有藥包……” 一路走來,并不是每個人都沒事,有一些衣服被劃開的,此時從包里拿出針線,迅速縫好。 五大三粗的漢子捏著繡花針,怎么看怎么滑稽,但周圍的漢子們卻沒有笑的。 柳爻卿看到了,解釋道:“別以為衣服破了就不用縫,破口萬一鉆進去毒蟲怎么辦?你們進到山里,首先要做的不是立功,而是活下來?!?/br> “山中有許多東西都沒見過,不能冒然接觸,以后我會找有經驗的人教教你們,山里什么東西能碰。好了,大家休息結束后繼續前進,隊長、副隊長注意畫好地圖?!绷城渥詈蟮?。 走得越遠越困難,越原始,甚至有時候還要繞遠路,耳邊更是時不時的響起野獸的嚎叫。 大家甚至遇上一頭兇猛的熊,最后合伙殺死就地掩埋才算結束。 有人受傷,其他人便就地取材,制作了簡單的擔架輪流抬著,前進的速度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第三天,從地圖上看已經走了很遠很遠。 “我們準備回去吧?!绷城涞?。 大家只帶了六天的口糧,白天黑夜的都沒有特地休息,不過柳爻卿帶著大家選了個平坦的高地建了樹屋,這樣下次再來就可以用上。 回來走的不是同一條路。 “前面應該是銀哥兒的村子了,你們繞路回去,我和哲子哥過去看看?!绷城溥h遠地看到一個小村子,頓時想起銀哥兒說過的話。 村子很小,約莫只有幾十戶人家,大都是草房、泥房,村頭倒是有個氣派的石頭房子。 還沒靠近呢就看到銀哥兒了,柳爻卿笑道:“這么巧,銀哥兒,這是你家?” “這不是我家,是四有哥家,我過來幫忙拾掇拾掇?!便y哥兒高興道,“卿哥兒你們咋來了?!?/br> “路過這里特地來看看?!绷城溥M了籬笆院子。 四有哥趕忙從屋里出來,又搬了板凳叫柳爻卿坐,再去灶房燒水。高高大大的漢子蜷縮在小小的灶房中,臉上卻笑呵呵的。 “那別急著走,在四有哥這里吃飯吧?!便y哥兒很高興,雷厲風行的跑去灶房看了看,又跑出來道,“四有哥家里東西不多了,我回家拿點?!?/br> “那我真留下吃飯了啊?!绷城湫Φ?。 哲子哥瞇起眼睛看四有哥,壓低聲音道:“上次見面就覺得這個四有哥有些奇怪,現在倒是更奇怪了?!?/br> 上次在丹縣見面,四有哥穿的多,胳膊腿都捂的嚴嚴實實,現在天氣雖然沒怎么暖和,但四有哥顯然不怕冷,褲子袖子都挽了起來,露出疤痕遍布的身體,有些陳年老疤不知道經歷了什么,看上去猙獰恐怖,更顯得四有哥曾經吃過非人一樣的苦。 他窩在屋里也不主動跟柳爻卿說話,倒是很快燒開水,拿了碗盛出來,還放了糖,有些拘謹的端過來給柳爻卿和哲子哥喝。 銀哥兒端著碗,面和菜,還有一塊rou,叮叮當當的跑來,見著柳爻卿沒走,頓時喜笑顏開。 “卿哥兒,我包餃子最拿手了,用不了多少功夫?!便y哥兒笑著進了灶房忙活 ,四有哥也跟著進去,老老實實的幫忙。 柳爻卿到灶房門口看了一會兒問,“銀哥兒,四有哥身上的傷到底咋弄的?” “四有哥在山里住了好些年,還是去年叫我看到,給帶了回來?!便y哥兒也沒有隱瞞,知道什么都說了出來,“山里太危險,活命不容易啊?!?/br> 四有哥七八歲的時候叫人拐進山里,他自個兒跑了,結果在山里迷了路,正是九死一生活下來,現在也只記得自己叫四有哥,家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 上年冬天,四有哥也不知道在山里跑了多久,他渾身是傷,穿的更是少,還發了高燒,最后躺在地上就人事不知了。 那會子銀哥兒每天天不亮就出門,就碰上了昏迷不醒的四有哥,給他喝了水吃了粥。 肚子里有東西了,四有哥便醒了過來,就跟著銀哥兒住在村里,也不進銀哥兒家中,在外面隨便找個地方就能窩一晚上。 年前銀哥兒攢了一些銀錢,都拿來給四有哥蓋了房,現在家里的東西基本都是銀哥兒做主添置的??此挠懈绲臉幼?,對銀哥兒是死心塌地的了。 “這就是命啊?!绷城涓锌?。 餃子餡兒有菜有rou,銀哥兒的手藝果然不錯,柳爻卿和哲子哥一人吃了一碗。 “你們倆能不能跟我去丹縣一趟?我有事拜托你們?!绷城湎肓讼?,還是決定現在就開口。 “能、能能?!便y哥兒趕忙說,“能幫上卿哥兒,高興哩?!?/br> 銀哥兒也不廢話,把家里收拾收拾,找了洗的干干凈凈的舊衣裳給四有哥換上,便跟著柳爻卿出了門。 等到丹縣,沈從武他們早已回來,柳爻卿叫銀哥兒和四有哥去飯堂等著,他自個兒進了院子。 “這次出門,都有什么想法?”柳爻卿問。 “能活命?!鄙驈奈涞?,“按照卿哥兒的指點準備,幾乎萬無一失。平時訓練已經能看出區別,但是真正到了山里,變化更大,就像……脫胎換骨?!?/br> 這些漢子們每個人單獨進山,恐怕也是九死一生,但是大家一起,總覺得山里也沒有那么可怕。 能活命就能立功,命都沒了,別的還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