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家里放糧食的倉庫、放銀子的倉庫,還有放飼料的倉庫,更有神仙釀、桃兒釀等等屋子,哲子哥都會大概看一遍,再看看雞棚,寶哥兒那邊,偶爾遇到二哈子和黑背子,撓撓他們的狗頭。 要是看到活,哲子哥會干一點,瞅著時候差不多了才端了熱水進屋。 自從柳爻卿出門找張大山,腿腫了,哲子哥就做主,開始統一燒炕。他們屋里的小灶不用再燒,而是統一燒大灶,屋里的炕從此以后就是全天都熱乎乎,也全天都有熱水。 “卿哥兒,外頭有幾個人?!闭茏痈缒昧藷岷鹾醯呐磷舆f給柳爻卿,一邊把外面的書生們給描述一變。 柳爻卿睡得好,擦了臉立即精神,笑道:“他們就喜歡遮遮掩掩的,我也得照顧著點他們。這樣吧,哲子哥,你去跟他們說……” 不多一會兒,哲子哥出來,跟書生們說了些話,書生們自然散去了。 甭管是貼身小廝,還是家中專門派出來身懷功夫的車夫,全都叫書生們喊出來,等著柳爻卿,要叫他們跟梁松子似的做工。 柳爻卿也沒客氣,挨個看了看道:“年前這段時間我都準備做花生,你們在我這里干,管飯有工錢。不過有一條得記住,不能隨便下山,需得我同意才行?!?/br> 能跟著自家主子來上谷村的,那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對柳爻卿自然是了解一些的,知道他不一般知道哲子哥也不一般,都忙不迭點頭。 單獨劃出一個院子做花生,先鹵再烘干,活不累,就是耗功夫。 “卿哥兒,大伯找你?!扁暩鐑侯^鉆進來看了眼,見哲子哥正在幫柳爻卿揉腿,嘿嘿一笑趕忙跑了。 柳爻卿爬起來道:“前幾天聽說大伯打聽王良才,看來現在打聽出來了?!?/br> “我去叫他們進來?!闭茏痈绲?。 柳全福很王良才一前一后的進屋,兩雙眼睛同時打量整個屋子。這是柳爻卿和哲子哥住的屋,炕很大,鋪著一層玉米皮編的席子,還有一層皮毛,上面擺著矮桌,幾碟點心一壺茶。 炕兩邊都有柜子,村里人都傳遍了,知道里頭不但有吃食、銀子,還有神仙釀和桃兒釀。 下頭也有桌椅,地方很大,地上鋪著干凈的木地板,一絲灰塵都沒有。因為全天燒著炕,屋里也不冷,一進來還能感覺到暖暖的。 “我都找人打聽好了,這回卿哥兒你可是錯了?!绷Fばou不笑道,“我問的人,親戚是王良才的鄰居,知道的真真的?!?/br> 王良才第一個媳婦是比他小十歲的小媳婦,嫁過去沒幾天就沒了。鄰居天天聽到小媳婦在家里咒罵,還抓破了王良才的臉,是因為翻墻,從墻頭摔下來死的。 “大伯,你確定?”柳爻卿問。 “我當然確定!”柳全福道,“要不然我今天也不可能帶他過來。你讓知哥兒來見見他,親事先定下來,錯過這門好親事,往后知哥兒不可能嫁的這么好?!?/br> “可是我打聽到的跟大伯說的完全不一樣啊?!绷城湟贿呎f著一邊盯著王良才看,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王良才眼神閃了閃,笑道:“旁人也有說假話的,我這些年做生意,也得罪不少人?!?/br> “做生意總是這樣,我理解?!绷城湟残α诵?,話卻還是接著說,“我打聽的人,是他那小媳婦的娘家。跟我說,當初他們家先是叫人設計欠了債,為了還債不得不把小閨女嫁過去,結果沒幾天就聽說小閨女沒了……” 當年的小媳婦有三個五大三粗的哥哥,當時闖進王良才家里,見著已經收斂裝了棺材,愣是又扒拉開,看到自家meimei滿身的傷痕,并不是從墻頭摔下來摔死的。 第二天王良才趁機跑了,這么多年都沒回去過。 柳爻卿叫人打聽王良才的事兒,剛巧有個貨郎經常去當年小媳婦的娘家,三個哥哥經常打聽王良才,一來二去的貨郎也知道了,正好柳爻卿打聽,便趁著上山的功夫跟柳爻卿說了。 這都是避著人的,柳爻卿誰都沒讓知道,就等著柳全福和王良才來,要看看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小媳婦哪里是罵街的聲,是哭聲?!绷城涞恼f著,“大伯,王良才成親那幾天,家里還有親戚住,剛巧親戚里有個小娘子,天天在院子里罵人,你怕是不知道吧?” 柳全福聽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反駁,“可我打聽到的……” “你去把人叫來,我找人看看他究竟是說了實話還是撒謊?!绷城涓静桓庌q,他扭頭看向依舊鎮定的王良才道,“知哥兒不準備跟你定親,你有事這樣的情況,所以我也不準備叫你見知哥兒?!?/br> 柳爻卿像是隨口說的話,王良才卻一句都不敢反駁。 此時還沒撕破臉,若是真的撕起來,王良才怕是往后再也別想做生意。 “我們走!”柳全福沒說出別的話來,只得狠狠撂下一句話,叫王良才一塊兒走。 坐在炕上不動如山,柳爻卿深深的看著王良才,等他走了。哲子哥到了碗熱水推過來,道:“卿哥兒為啥放過他?” “沒放過他,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绷城鋭兞嗣痘ㄉ?,“王良才當初去召哥兒家那邊買小孩,明顯專門找的偏僻地方。而且當年的小妻子出事,三個哥哥找上門,是把他打了半死的,有了這個教訓,王良才不可能還找惹不起的人?!?/br> 現在王良才再找知哥兒,跟他一貫的作風不符合,因為他惹不起柳爻卿。 王良才能在外面做生意攢下偌大家財,肯定不是蠢的,他也應當知道,過去的事情肯定瞞不過現在的柳爻卿。 “應該還有別的事吧?!闭茏痈珉S口道。 “是啊,我也在想,還有什么事呢?”柳爻卿道。 暫時想不通,只能擱置。 柳爻卿和哲子哥去看鹵味花生,這回不是單純煮的濕的,還要烤干。干脆的鹵味花生吃起來有點甜,還有點香,香噴噴的不那么油,味道別致。 “用木盒裝了,往外賣?!绷城涞?,“逢年過節送禮走動,都是不能吃的,也得送些稀罕吃食?!?/br> 伴隨著這句話,幾個摞在一起的木盒到了皇帝手中。 鹵味花生沒啥稀奇的,鹵汁不放野山莓,做出來的味道也差不太多,很多酒樓師傅就會做,大戶人家的廚子也能做。 但他們做出來的味道一樣,意義卻不一樣。 真拿出來送禮,還得用上谷村秦柳農莊,卿哥兒家的鹵味花生才行。 “今年種的花生多,咱們自個兒吃不了,總得賣出去?!绷城涞?,“冬天地里活少,也沒有野山莓,總得折騰點什么啊?!?/br> “卿哥兒能耐?!闭茏痈缗宸?。 “這有啥能耐的,山上這么多人等著吃飯呢,我總不能跟大家一樣,什么都不想,天天等著吃飯?!绷城浞藗€白眼道。 哲子哥還真想了下,說:“庫房的銀子也夠的?!?/br> “那不一樣,咱們整治山頭,有糧食,為啥還要花銀子?”柳爻卿搖著頭道。 趕著快要上凍,山下的學堂終于建成! 來的時候都是讀書人,斯斯文文,弱不禁風,此時卻都有些曬黑,嗷地一嗓子發狠還能徒手拎起裝滿水的木桶,還能站在墻頭上蓋房。 吃飯的時候至少得兩個大門頭,狼吞虎咽的,斯文不在。 大家互相看看,都發現變化,于是特地等學堂建成,工錢結完了,做工的漢子、婦人、哥兒都走了,只留下干干凈凈的學堂,大家這才回到屋里,拿了干凈的衣裳去澡堂洗漱。 澡堂是今年才建成的,里面是石頭屋,外面還有一層,中間是火墻,熱水全天都有,里面每天都水汽蒸騰。來洗澡的每個人一個大錢,包括蘇七、憨大他們。 洗的干干凈凈,換上長袍,整理好儀容再出來,除了有點黑,還是斯斯文文的樣子嘛。 第107章 你們回去吧 “不知學堂先生可是請了?”梁松子今天沒去做工,而是跟大家一起,穿著斯斯文文,慶祝學堂建成。 村里也有不少人站在大cao場里看熱鬧。 一整排的屋舍,門口都掛著門牌號,里面有講臺,和一排排的桌椅,前后都掛著平整的木板,可以在上面寫畫,也可以用粘一些文章等等。 教書先生的屋,小廝下人休息的屋,還有馬廄,大門口還有兩個單獨的小屋,一個里面白天黑夜都安排人看門,一個是臨時休息的屋。 “還沒請呢,不過我的建議是有教無類?!绷城浜鋈徽f道。 “有教無類?”梁松子聽懂了,臉色瞬間一變,“這個……” 讀書向來是天下士族的特權,即便是腰纏萬貫的商人,就算能讀書,也不能科舉。窮人也可以讀,但筆墨紙硯都價值不菲,一般人家根本供應不起。 像柳家,柳老頭也只供應出一個柳全運,再讓小寶去念書 ,就得把家里的銀錢都拿出來。 其他讀書人的臉色都有些怪,他們從來都不認為柳爻卿是沒腦子的人,此時見他這么說,料定還有下文,都伸長了脖子等著。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绷城湫Φ?,“我說的有教無類,指的是讓所有人都念書識字,不求出口成章,只要認識常用的字就好,這樣出門不至于被騙,請人寫信也能認識大概不會被騙。若是人人都認識百八十個字或者更多,出門做事便容易的多,更是……教化之功啊?!?/br> 不科舉,甚至不寫文章,自然不會有文名,跟士族便沒了沖突。 只認識有限的幾個字,對讀書人來說根本構不成威脅。 還有功。 “如此一來,教書先生便也容易,我等亦能擔當?!绷核勺拥谝粋€反應過來,笑呵呵道,“卿哥兒果真胸懷廣袤,我等自愧不如?!?/br> “不論年紀,不論男女,都能認識幾個字?!绷城涞?,“出門不會被人騙,日子只會越過越好?!?/br> “是極,是極?!?/br> “不過此事怕是非同小可,還請大家多多用心?!绷城湔f完便往外走,“今兒個我請大家吃飯,飯堂見啊?!?/br> 他不準備插手這件事,讓天下的讀書人來。只要上谷村的一家學堂弄好了,不愁沒有第二家、第三家學堂。不過是教人認識百八十字,輕松不說,還有美名傍身。 “會有人覺得識字也無用吧?!闭茏痈绲?。 “總會有一小部分人不隨大流?!绷城洳⒉环瘩g這個, “只要大部分人愿意就行了。蘇七、憨大他們都是現成的榜樣,看看他們行事,便知道在學堂識字的區別?!?/br> 張大山出事,當時柳爻卿特地把憨大他們,蘇七、蘇五、蘇六點出來,便是要讓他們歷練歷練,更是讓該看到的人都看看。。 在煎餅作坊干活的小漢子、小哥兒們更是不用說,會算賬會識字,說話做事都有條理,甭管遇到什么事,絕對不會害怕崩潰的。 可以說他們只在山上沒去外面見過世面,柳爻卿把世面擺出來,讓大家學習讓大家知道。 他想要的,便是上谷村的家家戶戶,天底下的家家戶戶,都有機會識字,有機會見識到外面的世界,學到自己為人處世的法子。 這種大事書生們自己不能做決定,便紛紛寫信詢問家人、老師等等。 一時間天下人都在討論上谷村的事兒,聽說是一群書生應邀去建學堂,學堂建好了,大家便想著要行教化之功,有教無類,叫天下人都識字。 比起如此全天下都有可能行的教化之功,張大山的事兒便仿佛滄海一粟。 “這個柳爻卿真敢想!”何碩笑罵。 梁松子除了至交好友同窗等等,便是老師何碩學問最大,自然來找他,“老師,您看卿哥兒說的,可行不可行?” “若是旁人提出來,怕是不一定能成,但是卿哥兒說的,我覺得可行?!焙未T輕撫美髯,笑道,“外面的人都說上谷村好東西多,卻沒有想想,現在家家戶戶糧滿倉,不愁餓肚子,是誰的功勞?我想,卿哥兒最初定然是說過 ,要叫天下人都填飽肚子?!?/br> “這倒是?!绷核勺拥昧藴试?,走了。 晚上一家人吃飯,興哥說起這個事兒。柳爻卿笑道:“那種話我可沒有說過。興哥,念書感覺如何?” 興哥搖頭,“老師說我讀書即可,不求甚解。童生應當能考上,秀才怕是有點難。舉人老爺的話,老師沒說?!?/br> “恩,繼續讀,不要有壓力,實在不行咱們捐個官做?!绷城湫Φ?,“讀書也要天分的,有人七步成詩,有人念一輩子卻還是老童生,盡力即可?!?/br> 柳全錦不贊同道:“念書不易,卿哥兒還專門請了先生,興哥你自己想想,該不該考個舉人老爺回來?” “恩,先生是我請來的,所以我說了算?!绷城浜敛涣羟榈?。 興哥卻跟著放松不少,果然再讀書亦是不求甚解,倒是比以前拼命讀好得多。 一天一天的冷了,山上暖棚那邊有加了一些草,保證風吹不透,否則即便是向陽背風,也一陣陣的冷。屋里全天都燒著炕,暖呼呼,澡堂也燒起來,里頭更是暖烘烘。 “卿哥兒,咱們去洗澡吧?!蓖砩铣粤孙?,哲子哥突然說,“現在那邊沒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