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這樣的就可以吃了,酸酸甜甜的味道可特別?!绷城湔f著,拿了菜刀把果子切成兩半,給哲子哥一半,自個兒拿著另外一半用勺子舀著吃。 等柳爻卿吃完了,把勺子放到一旁,哲子哥就拿起他的勺子,也學著樣兒吃。 “好吃哩?!闭茏痈缤诹艘淮笊?,送到柳爻卿嘴里。 忙著挑揀剩下的果子,柳爻卿沒注意到哲子哥用的自個兒的勺子,吃完一口,又撿起一個軟的,叫哲子哥舀著吃。 軟的果子有許多,柳爻卿都拿出來放到一邊,硬的也單獨放著。 叫上七八個壯實的漢子,扛著鋤頭去山里把那棵藤蔓移出來,柳爻卿在自家山頭上專門劃了塊地方,早早澆了許多水等著了。 這會子落葉都掉的差不多,天也不算熱,日頭不是很毒,正好移植。 在這棵樹旁邊,柳爻卿專門叫哲子哥幫忙做了個木牌,寫了‘獼猴桃樹’四個字。 有村里人好奇過來看的,也有曾經撿到過果子吃的,酸的根本咽不下去,回去喉嚨還疼了好幾天,漸漸的就算有人看見了,也不會撿來吃。 這會子見著柳爻卿挖回來,還拿出一些軟了的果子分,大家這才知道原來得吃軟的才行。 不過柳爻卿拿出來的并不多,他打算留一部分種子,等明年就有苗苗長出來,過幾年結出來的果子就多了。剩下的那些獼猴桃,柳爻卿一點都沒浪費,全都釀了酒。 獼猴桃酒比較復雜,分好幾步,柳爻卿叫哲子哥幫忙全都挪到大棚角落,那里地龍全天燒著,熱度夠,獼猴桃軟的快。 玉米苗終于長大,開始移栽。 二哈終于得到自己的雞腿,里面的骨頭早就剔出來,只有大塊大塊香噴噴的rou,他抱著雞腿啃了一口,扭頭看向黑背的陶盆,發現他的里面也有雞腿,再看看茅白的陶盆中,還好沒有雞腿,只有切碎的rou。 主人確確實實給了他一個雞腿,并且沒有和黑背子分享,二哈仰著頭想了半晌,感覺主人說的話沒錯,也給兌現了,可為什么就是覺得很別扭呢? “小狗崽,過來?!迸@隙掷锬弥粔K沾了rou湯的煎餅,面帶笑容的蹲在墻根,沖著二哈和黑背想笑道。 抬頭看了眼牛老二,二哈繼續啃雞腿,并不理會他。 眼中閃過一絲陰霾,牛老二又往前送了送煎餅,因為沾了湯,煎餅軟趴趴的差點碰到地面。 “你個狗崽子,比人吃的都好?!迸@隙盗R一句,見著二哈和黑背都不感興趣,就把煎餅塞自己嘴里,擦了擦手貓著腰撲過去,想要捉二哈。。 卻不曾想二哈和黑背早有準備 ,拔腿就跑,就連茅白也咕嚕嚕翻滾著躲遠了。 一下子沒撲到,牛老二猛地站起來 ,就要去追。 前面大棚的門卻忽的敞開,柳爻卿走出來,正巧看到目露兇光的牛老二,他轉身就又躲了回去,二哈、黑背和茅白一溜煙鉆進去,接著哲子哥走了出來。 他邁著大長腿,三兩下抓著要跑的牛老二,掐著他的胳膊拽過來。 “你來做什么?”柳爻卿開了門出來,一臉的坦然,完全沒覺得哲子哥幫自己有啥不好的。 “我就是路過,咋了?”牛老二哽著脖子,眼睛偷偷瞄了眼大棚門口,見著門緊閉著,就收回視線,理直氣壯的說。 手里還拿著栽種玉米苗的小鏟子,柳爻卿顛著鏟子,道:“你既沒有我家的西紅柿種子,也沒有土豆,更是沒在我家干活過。我看看這地方……唔,既不通往村里的田地,也不是進山的路,你來這里逛什么?這可是我家的地方,沒經過我的允許闖進來,小心我告你私闖民宅!” 說到后面,柳爻卿的語氣變得嚴肅。 牛老二在村里名聲極差,就是一鍋粥里面的那顆老鼠屎。 家里兄弟三個,現在就牛老二娶了媳婦,牛老大少了一條胳膊,幾年前去鎮上賭,欠了銀子叫人砍了一條胳膊,牛老三腿腳不好,喝多了酒自個兒磕的,牛家就牛老二囫圇,但也是個不著調的。 牛家上頭還有牛老頭和他家夫郎,也是一筆爛賬,村里都沒人敢沾身的。 這一家都是混不吝,旁的人沒得敢惹,這會子柳爻卿卻是不怕,“你平白無故來我家大棚外頭,想干什么,說吧?!?/br> “咋?你還想威脅人不成?”牛老二仰著臉,一雙眼睛瞪的老大,也不掙扎,就這么看著柳爻卿。 “就威脅你咋地?”柳爻卿早就看牛家不順眼,先前分發西紅柿和土豆的時候,他們就鬧過,不過村里人都盯著他們,沒鬧大,現在村里人慢慢放松了,這就又冒了頭。 “大辣子草?”牛老二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還嘲笑柳爻卿,“你不就這么整治你大伯的?小孩才會做的事,嘿?!?/br> “嘿嘿?!绷城湟残α?,把小鏟子扔到地上,拍了拍手說,“我今天不用大辣子草,也不提你來大棚的事兒,但是呢,我能叫你的家破了,信不信?” 看著柳爻卿艷麗的面龐帶著溫柔的微笑,牛老二竟是愣了一下,接著就下流的看著上三路下三路,對著柳爻卿猥瑣的舔了下嘴唇。 “小心你的招子?!闭茏痈缪杆俪鍪?,一拳打在牛老二頭上。 柳爻卿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哲子哥就動手了。 “哲子哥,咱們帶著他去找里正?!绷城湫睦镆采鷼?nbsp;,不過他知道現在就算揍一頓也就揍一頓了,說不定還會叫牛老二倒打一耙,到時候敗壞自己的名聲。 要出手就堂堂正正的。 柳五叔正在家里編草繩,見著哲子擰著牛老二進門,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皺眉道:“他咋了?可是欺負卿哥兒了?” 都知道牛老二不是啥好人,這會子柳五叔就擔心了。 “沒有哩?!绷城渖锨耙徊?,跟柳五叔細細說來 ,“五叔,我尋思著前頭皇帝陛下下了圣旨,不單單是我和哲子的事兒,這得是咱們全村的事兒。牛老二家里問題挺大,要是叫那些大人知道了,定是得想咱們這個上谷村到底是啥子地方……” 以前放任村里這些人存在著,那是因為柳爻卿覺得自個兒勢單力薄,沒有能力影響整個村子,但是現在圣旨來了,那就不一樣了。 甭管皇帝陛下有沒有記著柳爻卿,反正對于上谷村來說,這道圣旨就相當于做出神仙釀的神仙親自下凡現身一樣,那是天大的事兒。 “你說的也在理?!绷迨逵X得自個兒的胸膛應該挺起來,以后的上谷村到底應該不一樣的。 這話就當著牛老二的面說,說完了柳爻卿就叫五叔叫上人,一塊兒去牛家。 牛老頭正坐在院里曬太陽,嘴里罵罵咧咧的嫌棄他夫郎干活不利落。沒人知道牛老頭的夫郎姓什么,只知道年輕那會兒逃荒到上谷村,叫牛老頭哄回家破了身,生下三個兒子。 “阿爺,你歇著哩?!绷城渑苓^去,叫這個老哥兒謝謝,瞧著他身上枯瘦枯瘦的,明明年歲比牛老頭還小,看著卻頭發花白老了二十多歲似的。 “這是卿哥兒吧?!崩细鐑貉劬Σ惶?,瞇瞇著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 第50章 凍 “是我哩,阿爺你吃飯沒?我帶了煎餅,泡湯吃軟哩?!绷城湔f著,提著籃子的鈺哥兒就把煎餅和rou湯拿出來。 煎餅是剛烙好的,用的最新的糧食,香味最濃,骨頭湯熬的時辰足,是奶白的顏色,香味濃郁。 “這怎么能行……”老哥兒哆哆嗦嗦地說著,回頭去看牛老頭的臉色。 牛老頭哼了聲,老哥兒就不敢說話了。 “寶哥兒也在家吧?”柳爻卿安撫地拍了拍老哥兒的手,揚聲叫寶哥兒,牛老二家的夫郎出來。 這也是個可憐的,在娘家的時候就叫爹娘不當個人看,除了打就是罵,后來病了一場,眼瞅著快要不行了,叫牛老二拿一小袋粗糧帶回來做媳婦,寶哥兒是活了下來,可人卻有些木木的,反應也慢。 當時牛老二沒擺酒,也不把寶哥兒當自家夫郎看,天天叫他干活,除了打就是罵。 鈺哥兒瞅著寶哥兒就在屋里,哼了聲跑過去把他拉出來。寶哥兒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都能看到里面青青紫紫的皮膚,鈺哥兒掀了他的袖子,就看到上面一道道的傷疤,有的還在流血。 在場的人看到了都有些不忍心,柳爻卿尤其是。 “這雖說是牛家的事,可現在咱們上谷村不一樣了,今天我柳爻卿就要管這個事兒?!绷城洚斨蠹一飪旱拿姘咽虑檎f清,“鈺哥兒你把煎餅泡泡,先叫寶哥兒吃頓飽飯?!?/br> “現在咱們村可不一樣了……”柳五叔接過話茬,把柳爻卿先前說的那一套說了一遍,在場的人原本還覺得這是牛家的事,不好管,這會子卻覺得不能再沉默了。 當時就有看不下去的漢子進屋把牛老大、牛老三拖出來,叫他們和牛老二、牛老頭站在院子中央,眾人團團圍住。 柳五叔說完,扭頭看柳爻卿,“卿哥兒,你看這個是咋辦吧?!?/br> “寶哥兒,阿爺,你們可想自己過日子?”柳爻卿扭頭問正在慢慢吃泡軟的煎餅的兩個人。 鈺哥兒把自己兜里放著當零嘴吃的糖塊拿出來,塞寶哥兒手里,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寶哥兒年紀也不大,現在瞧著傷痕累累的,他自個兒吃著吃著煎餅,眼淚也是嘩啦啦的流,現在這一刻他竟是覺得死而無憾了。 渾濁的雙眼再次仔細的瞧了瞧柳爻卿,老哥兒嘆息道:“我年歲大了,死不死活不活的也就那樣,可寶哥兒年紀還小,卿哥兒要是有能耐,就叫他去過安生日子吧?!?/br> “寶哥兒,你呢?”柳爻卿點點頭,又問寶哥兒。 “我?我想死……”寶哥兒哭得兇,眼淚鼻涕一起流,臉盤子也不好看,瘦的只有骨頭,柳爻卿卻沒嫌棄,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撫。 “我看這樣吧,寶哥兒和阿爺去山上的宅子住,我會給他們安排活計?!绷城涞卣f著,“至于牛家的人,往后大家伙兒都幫忙看著,要是再不著調,直接扭送衙門去?!?/br> 這話一說,在場的人都沒有意見。 柳爻卿此時代表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整個上谷村,而是皇帝陛下的圣旨,他此時說的每一個字,都沉甸甸的山一樣砸下來,就是混不吝的牛家人,也只敢露出兇狠的表情,卻是沒敢做什么。 牛家也沒啥財產,平時都是老哥兒和寶哥兒下地干活,兩個哥兒力氣比漢子小,能干啥活,地里的產出自然也少,每年交完糧稅剩下都叫牛家的漢子吃了,寶哥兒只能自個兒吃野菜過活,要不早餓死了。 柳爻卿和柳五叔一塊兒牽頭,再加上哲子哥出面,幫著寶哥兒和老哥兒辦了正經的和離文書,當天就搬到山上的宅子里。 單獨的小小的房間,統共一張上下層的架子床,寶哥兒睡上頭,老哥兒睡下頭,其他的都跟蘇七他們住的屋子差不多。 叫人送來從大夫那里買的金瘡藥,叫寶哥兒自個兒洗干凈抹上,第二天就得干活。 柳爻卿不打算養閑人,他也是做給村里的人看,并不是白白養著寶哥兒和老哥兒。 聽蘇大說當天晚上寶哥兒和老哥兒哭了半宿,第二天臉上卻都是笑容,天不亮就爬起來,跟著蘇大他們一塊兒去溪邊洗漱,等著柳爻卿來給安排活兒。 “哲子哥,你說我這樣做對不對?”柳爻卿心里還是有些擔憂,“不過這事兒是必須得做的,不然寶哥兒和他阿爺怕是活不久的?!?/br> 牽著柳爻卿的手,哲子哥的表情也有些沉重,“還好牛家在咱們村獨門獨戶,要是家族里人多的,怕是和離不容易?!?/br> “我知道哩,所以咱們必須得更強大才行?!绷城湮杖?,此時他心中有了跟官府接觸,想找個靠山的想法,只是目前機會應該還不成熟,只能先按捺下來。 到了山上的宅子,柳爻卿跟寶哥兒聊了一會兒,就領著他們倆去大棚。 伺候大棚里的玉米苗不是個輕省活兒,需得細心才行,再加上還有獼猴桃酒需要幾道工序,柳爻卿總得叫人幫忙,旁人除了哲子哥他信不過,這會子瞧著寶哥兒倒是不錯。 “每天都得燒地龍,你們要是覺得這活能干,就在大棚這邊干活?!绷城湫χf,“這里就我和哲子哥,沒得外人,你們盡管放心。外頭有二哈和黑背守著,還有全村人的眼睛看著,不會有啥事的?!?/br> 寶哥兒腦子雖然木,也只是不能想很急的事情,只叫他伺候玉米苗卻做的很好,至少比柳爻卿自個兒上手快,老哥兒做慣了活計,這會子突然叫他干輕松的,一時間倒是還不太能適應的了。 大棚里四個人安安靜靜的,偶爾小聲說話也傳不到很遠,此時的村子里卻仿佛有什么東西改變了。 幾個老頭在外頭閑聊,說著說著就說到柳爻卿。 “卿哥兒能耐啊?!?/br> “也就是牛家沒得親戚,要是親戚多,卿哥兒再能耐也沒法子啊?!?/br> “那可不一定,你們別都忘了……咱們村那個山頭,里頭有多少婦人、哥兒每天都去干活,每天都有工錢領,更別說只要卿哥兒那邊需要請人,咱們村哪個壯勞力沒去過?到時候就是不幫卿哥兒說話,也指定站在他那邊?!?/br> “還有圣旨……” 幾個老頭說著說著,竟是發現柳爻卿現在沒啥可怕的了。 便是親戚再多又能咋樣?難道還能強過全村的人不成? 還有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兒沒說出口,那就是柳爻卿和哲子現在包的山頭,間接影響著整個村的收入,更是因為他們的拳頭更大,所以村里人的拳頭小一點而已。 這個事兒七拐八拐最終傳到柳老頭耳朵里,已經是入了冬。 推在家家戶戶門口的柴火堆開始減少,抱了柴火到灶臺上,一邊燒火一邊就燒熱了炕。冬天地里的活也少,無論是漢子還是哥兒、媳婦,閑著就會窩在炕上,一窩就是一天。 柳爻卿難得沒有往哲子哥家里跑,在家跟厲氏一塊兒把屋里的炕燒熱了,窩在炕上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