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那、那這個是咋辦?”厲氏有點難過,可還是覺得分家不妥當。 “我也不知道咋辦,事情不都是阿爺提出來的?”柳爻卿諷刺地笑了笑,說,“阿娘早些歇息,明個兒山上要蓋房,回頭叫上二伯娘一塊兒,去幫著拾掇飯食?!?/br> 厲氏想了想,這事兒確實是柳老頭折騰出來,索性柳爻卿也能見招拆招,便不再去想,準備歇息。至于柳全錦,又是唉聲嘆氣,又是一臉難受的,厲氏就當沒看到,她現在算是明白了,面對這樣的柳全錦,甭管就是了。 厲氏卻不知道,深夜柳爻卿趁著興哥睡的深,自己摸出大辣子草,擠了汁兒,端著碗出了門,送到上房門口,就大搖大擺的放在臺階上。 晚上柳老頭和李氏都有起夜的習慣,這回柳老頭起來沒看清地面,差點踩到地上的破碗,看清楚碗里的東西后,心里就咯噔一下。 柳爻卿如何整治柳全福的,柳老頭全都知道,現在大辣子草端到上房門口,怕是也要整治他了。 講究了一輩子的面子,要是柳老頭真叫柳爻卿給折騰了,要是叫村里人知道,那可比殺了他還難受。 重重的嘆了口氣,端著破碗送到后院菜園子,柳老頭知道,柳爻卿這是真的生氣,準備徹底撕破臉,不把他這個阿爺放在眼里了。 方便完,柳老頭回到屋里,就跟李氏說了這個事。 “我就說卿哥兒不是個好東西,眼里頭沒個長輩不說,現在還無法無天了?!崩钍狭R罵咧咧說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壓低聲音道,“老二那邊怎么樣了?” “還在尋摸機會,怕是一時半刻的成不了?!绷项^就也壓低了聲音。 李氏翻了個身,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說道:“要不把三房分出去也行,老三和老三媳婦都聽話,回頭叫他們來家里干活就是?!?/br> 柳全錦從小到大就聽話,而且對兄弟特別好,甭管柳全福怎么不著調,從未說過兄弟什么不好的,后來成了親,娶了厲氏,頭兩年還沒咋樣,后頭就跟柳全錦一樣,對他們老兩口都是一心一意的。 要是沒有能折騰的柳爻卿,也不會出這么多事兒。 可柳老頭卻沒想到,要是柳爻卿不折騰,現在也不能有那么大個山頭,每天都有銀錢進賬,他也不能捉摸著要柳爻卿的東西來置辦酒席。 “回頭我找老三說說,要是行,就這么辦?!绷项^現在覺得渾身舒暢,他是想快些甩開柳爻卿,省得叫他把這個家攪的不安寧。 老兩口說完了話,就睡著了,誰都沒說心里害怕放在門口的那碗大辣子草。 第二天柳老頭特地起了個大早,跟柳全錦一塊兒下地,就把這個事兒說了。 “分家不分家的,也就是個形式。你還是住在那邊屋里,想過來一起吃飯就一起吃飯,咱家的地也用不著分?!绷项^說著,愈發覺得這樣挺好,跟分家沒啥區別。 柳全錦素來孝順,覺得柳老頭拉扯這么大的家不容易,心里頭體諒,此時雖是還有些傷心,卻沒表現出來,回頭就又跟厲氏說了一遍。 這事兒,厲氏一個婦道人家,本就沒有插嘴的機會,這會子就也不說話,但轉頭就叫興哥把話傳給柳爻卿。 于是這天柳爻卿晌午沒去哲子哥那里,在家里頭等著。 請來里正和幾個柳氏族里的老人,寫文書,單獨把三房柳全錦分出來,成立另外的戶頭,三房就算一戶人家,族譜上也得寫明白。 分家的理由卻沒說欠條的事兒,柳老頭早就想好了理由,冠冕堂皇的,“老大這些日子不太平,說是跟老三犯沖,就分家走個形式,其實跟不分家一樣的?!?/br> 這話說出來,聽到了的就當聽到了,也沒多說什么。 偏心鬧事啥的,終歸是柳老頭自己家里的事,他想分家,柳全錦又同意,那就分。 很快柳家分家的事就傳遍全村,柳老頭說的最多的那句,分家跟沒分一樣,旁人卻是不怎么注意的。大家都覺得,柳老頭約莫是糊涂了,現在柳爻卿和哲子雖然還沒成親,可日子已經紅紅火火的,將來指定更好,這會子把三房分出去,那不是把錢財往外面推? “阿爺,田產分一分吧?!绷城溟_了口,“屋子就現在住的,農具啥的暫時共用,阿奶養的雞和豬,我不要?!?/br> 文書拿到手,送走里正 ,柳爻卿回頭就說:“田地我打算種點別的東西,放在一塊不合適?!?/br> 等人走了,柳爻卿才說,這是給柳老頭面子,要是他不點頭,柳爻卿回頭就把人叫回來。 他不是說什么分家跟不分一樣么?此時要是不點頭,柳爻卿就要打他的臉。 “既然是你種,那就分吧?!绷项^猜柳爻卿八成是種些稀罕東西,也不能厚著臉皮說地都一塊中,只能點了頭。 最后柳老頭和柳全福、柳全錦上兩個,把家里所有的下等田給了三房。 拿到下等田的地契,柳爻卿撇了撇嘴也沒說啥?,F在三房的田產和文書都在他手里,銀錢也是他手里的多,厲氏那些首飾以后再不用拿出來用,這個家柳爻卿當了。 “阿爺,寫了欠條就來搬東西吧?!绷城涫岸藓萌康呢敭a,就到上房問柳老頭。 第41章 山上挖地基,這都是出大力氣的活,請的都是壯勞力,開的工錢也高,每天銀錢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柳爻卿叫柳全錦去山上幫忙,便宜爹對自家人不咋地,在外面卻喜歡做好人,干活也細致,柳爻卿就準備這些日子都叫他蹲在山上干活,省得想些有的沒的。 拿著柳老頭寫的欠條,柳爻卿走在前面,柳全福、正哥、明哥推著板車跟在后面,都喜氣洋洋的。 “卿哥兒?!币簧衔鐩]見柳爻卿,哲子想得慌,此時就守在門口,見他遠遠走來,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十分陽光。 “哲子哥?!绷城湫Σ[瞇地拉著哲子進了院子,“我大伯來拉東西,你進屋拿,我在門口記著?!?/br> 打包好的煎餅,還有柳爻卿專門留著自己吃的西紅柿也拿了一籃子,土豆也給了一籃子,最后柳爻卿看了看,又拿出西紅柿醬,這個算是多余給的。 滿滿當當的堆滿板車,正哥和明哥扶著,怕歪倒了。 柳全福探頭往屋里看了眼,問:“卿哥兒,酒……” “那個不行?!绷城渲苯訐u頭,“大伯,這是成親,不是見達官貴人?!本退愣趴h令來都沒見著野山莓酒,柳爻卿怎么可能現在拿出來。 柳全福也知道拿不到,他就是想試試。 試試自然也不成。 山上畫的線現在已經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地基,柳爻卿專門拿銀錢買的大塊大塊的石頭,一個石條約莫有大半個人那么高,半個人那么寬,得四五個人一起抬。 地基壘到地面以上,再壘一段,極為耗費石材,但是為了安全,這個銀錢是絕對不能省的。 在往上就用大塊的青磚壘砌,現在剛剛能看到一兩層青磚,厚度很是可以,反正是比哲子現在的家氣派的多,規模越大,約莫得依山而建許多屋子。 雖然不是正兒八經三進、五進的那種大宅子,但規模卻也不小,放眼望去,幾乎都看不到邊,實在是壯觀,當然花出去的銀錢也絕對不少,柳爻卿藏著的沉甸甸的銀子都拿了出來。 “大伙兒好好干,晌午有rou吃?!绷城湔驹诟叩牡胤?,吆喝了一嗓子。 下頭干活的壯漢們就一個個嘿嘿的笑,柳三條和哲子熟,扯著嗓子問:“卿哥兒說給咱們吃rou,哲子給啥???” 不等哲子說話 ,就有人笑道:“怕是啥都不能給喲?!?/br> “可不是,那屋里頭的吃食都是卿哥兒說了算哩?!?/br> 旁人聽著轟然大笑,仿佛沉悶的活兒也有趣許多。 看著下頭的人笑話自己,哲子一點都沒生氣,他攥著 柳爻卿的手 ,覺得自家東西都是卿哥兒的,那肯定是理所當然的,他只要擁有卿哥兒就好了。 柳爻卿專門買的半扇豬rou,不是太肥的豬,腥臊味有點重,但對于窮苦人家來說,這就是難得的葷腥。豬板油全部拿出來煉油,豬rou切成小塊,先用油煎了,再悶煮,最后淋上酸酸甜甜的西紅柿醬,夾一塊放在煎餅里,輕輕一擠就碎,卻一點都不膩。 直接端出一大盆rou,搭配著洗干凈的小青菜,壯漢們拿著煎餅,夾塊rou,再放上青菜,喜歡吃咸的再放點小咸菜,卷著煎餅,再端著一碗骨頭湯,那滋味,比逢年過節都舒坦。 填飽肚子再干活,那也有勁兒。 這才分了家,雖說柳老頭念叨過,跟不分家一樣,但到底是不一樣的。 柳全錦跟著這些壯漢們一塊干活,吃飯也一起吃,晌午愣是沒回家,這要是換了往常,柳老頭定要讓小孩出來尋。 可跟著大家伙兒一起吃了飯,柳全錦足足吃了三個大煎餅,端著碗跟其他漢子們一起蹲著喝水,那頭也沒人來找,他是徹底死了心。 卻不知道柳老頭想叫正哥叫柳全錦回家吃飯,結果叫李氏攔下了。 干活的時候叫回來干活,平時吃飯就各自吃各自的。李氏算計的好,柳老頭沒說什么,心里頭還是沉甸甸的,他怕旁人說閑話,又不敢自己出門找,這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山上一天一個樣,除了頭一天有些忙以外,后頭兩天柳爻卿倒是輕松不少 ,他只管著往外拿銀錢,記賬,買回來的吃食都有厲氏和沈氏帶著另外幾個經常幫忙的婦人拾掇,也用不著貼餅子,蒸饅頭,直接吃煎餅,省了不少事。 房子的圖紙是柳爻卿和哲子一塊兒設計的,里頭比較復雜,還得圍高一些的圍墻,這些都急不來,得一點一點干。 “哲子,忠哥成親,咱倆給一份禮錢吧?”柳爻卿想了想,哲子不給禮錢不合適,可是給了也不合適,他畢竟還沒跟自己成親,思來想去,不如合二為一。 “好?!闭茏記]別的意見。 最后定下的禮錢比跟柳家交好的人家多一些,用草葉包著,由柳爻卿拿給收禮錢的柳老頭,叫他記柳爻卿和哲子兩個人的名兒。 柳老頭也沒問別的,記了兩個人的名,把銀錢收下了。 轉天天還沒亮,家里的人就都起來。厲氏專門過來看了眼,見興哥自個兒穿好了衣服,就叫他先出去,幫著柳爻卿掖了掖被窩,叫他繼續睡,這才出去忙。 等柳爻卿爬起來,家里已經熱熱鬧鬧的,村里許多相熟的人家都來幫忙,有些是柳爻卿認識的,有些不認識,還有小孩子跑來跑去,也不知道高興什么。 還好早就想到家里會很亂,提前叫二哈和黑背在哲子那里睡覺。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柳爻卿穿戴好出門,把三房的屋都掛上鎖。先去上房看了眼,柳老頭正和幾個老頭說話,桌上放著茶水和瓜果點心等。 忠哥穿著一身嶄新的青布衣裳,還能看到深深的折痕,站在自己小屋門口。柳爻卿過去看了眼,里頭的屋子收拾的干干凈凈,就等著放新娘的嫁妝。 “卿哥兒?!闭茏铀愫昧藭r間,估摸著柳爻卿這會子起來,過來一看果然是。 院里人來人往的,哲子都不太認識,他大步走向柳爻卿,毫不避諱的抓著他的手。 “哲子哥?!绷城湟哺吲d,拉著哲子找了兩個板凳找了個角落坐下,“二哈和黑背還好吧?” “正在窩里孵蛋哩?!闭茏油城淠沁吙苛丝?,叫他看自己今天穿的新衣裳。 二哈和黑背知道蛋可能孵出鳥,每天晚上都孵的很給力,今天哲子特地交代他倆白天也孵,兩只狗崽就蹲在窩里不打算出來了。 注意到哲子身上的新衣裳,柳爻卿笑彎了眼睛。 吭哧吭哧小心炫耀自個兒新衣裳的模樣,看上去就像二哈似的哩。 外面呼啦啦的響著小孩子的叫聲,聽著應當是忠哥接新娘去了。柳老頭從外頭借來的驢車,看著挺氣派一眾小孩跟在后面追出村,忠哥走一段路就撒些吃食,等出了村就加快速度。 厲氏急匆匆的走過來,看到柳爻卿眼睛一亮,道:“卿哥兒,我瞅著灶房里的吃食不大對?!?/br> “咋了?不都是提前準備的?”柳爻卿不解。 一般這種大事都得提前準備,各個事情核實好幾遍,當天一般不會出事。 “今天咱家來的人口就有不少,我算了下,灶房里的吃食怕是不夠,等媳婦娘家再來人,就沒東西可上了?!眳柺嫌悬c著急的說,“灶房的人都看出來,叫我想想辦法,我、我哪能想出啥辦法啊……” 這些東西都是柳老頭和柳全福一塊兒準備,那幾天柳全錦天天上山干活,啥事沒參與。 “娘你先回灶房?!绷城湔酒饋?,嘆了口氣道,“要不是我們家還住在這個院子里,這事兒我真不想管?!?/br> “卿哥兒要是不管,今天這個臉就丟大了?!闭茏舆城涞氖?,也沒叫他管也沒叫他不管,反正就是無條件的支持柳爻卿自個兒的想法。 有些感慨的捏了下哲子哥的手,柳爻卿徑直進了上房。 柳老頭喝的紅光滿面的,正樂呵呵的聽另外幾個老頭說什么,他看到柳爻卿進門,臉上就露出喜色,說:“卿哥兒怎么沒去看著山上的房子?” 桌上的老頭都是柳氏的長輩,還有其他交好人家的,這會子就很羨慕柳老頭,有這么個能干的哥兒,實在是臉上有光。 沖著其他老頭笑了笑,柳爻卿就湊到柳老頭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臉上笑呵呵的表情一僵,柳老頭趕忙笑了笑,告罪幾聲,跟著柳爻卿從屋里出來 ,臉上才換上焦急的表情,問:“卿哥兒你再說一遍?” “酒席的菜不夠?!绷城涞ǖ?,“菜都是大伯采買的吧?家里來多少客人咱都有數,現在就柳家這邊的客人吃都不一定夠,更別說新娘那邊再來人?!?/br> “老大呢,叫他過來!”柳老頭說完,就接著話鋒一轉,誠懇的看向柳爻卿道,“阿爺知道你那里每天都有不少菜,能不能先勻一些過來,今天是忠哥的大日子,也是咱們柳家露臉面的好機會,可不能丟臉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