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哦?這是要拿鈺哥兒給你換和媳婦?”柳爻卿一下子就明白了,恐怕柳爻忠自個兒也著急,不過他眼眶子高,一把的閨女、哥兒的看不上,要么嫌人家個子矮,要么嫌人家長得黑,就這挑三挑四的,人家媒婆伺候一回就夠了。 “……”柳爻忠不說話,顯然被柳爻卿猜對了。 不過柳爻卿可沒那么好糊弄,他叫柳爻忠看了看碗里剩下的大辣子草汁兒,接著問:“接著說 ,不要以為幾句話就行了?,F在已經除了村,就是我現在一石頭砸死你扔到路邊,旁人也發現不了 ?!?/br> 柳爻忠就去看哲子,他到底是外人,應該不能縱著柳爻卿為所欲為。 “我也會殺豬哩,應該不難?!闭茏痈缈吹搅城涞难凵?,就咧了咧嘴。 嚇得縮了縮脖子,柳爻忠不敢耍心眼子了,就只得說:“爹說這事兒二伯會幫忙,是縣里的關系,旁的我也不知道?!?/br> 當時柳爻忠一聽就心動了,要是能找到縣里的媳婦,那他就是上谷村的頭一份,定是大大的有臉面,到時候家里頭所有人都得仰仗他。 “縣里?”柳爻卿頓時想到,“官家哥兒的事?大伯是瞧著我不行,又看上鈺哥兒了?” 不,這里頭應當還有柳全運,頭一回他不舍得鈺哥兒,就瞧上柳爻卿,結果柳爻卿自己去縣里看了看,回來鬧了一場,自然是不成了,就又瞧上鈺哥兒。 柳全福平日也就在村里賴跛子家里喝個酒,在家里偷jian?;?,去鎮上也就是找柳全運拿銀子回來,不見得能把手伸到縣里,那就只有柳全運了。 虎毒還不食子,柳全運也是可以。 就是不曉得柳老頭究竟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柳爻卿想了想,叫哲子哥幫忙捏著柳爻忠的嘴,把剩下的大辣子草也灌了下去。 “哲子哥,麻煩你推車,我推不動?!绷城湓嚵讼?,沒力氣推,只得叫哲子哥幫忙。 把鈺哥兒推到哲子哥家,原本睡著的蘇一他們都已經起來了,這會兒瞧見柳爻卿回來,就幫著燒火的燒火,提水的提水,一個個年紀雖然不大,干活卻相當利落。 “卿哥兒……”還躺在木車上,鈺哥兒睜開眼,模模糊糊的看到柳爻卿就站在前方。 “鈺哥兒你醒了,感覺咋樣?”柳爻卿正準備去叫大夫,銀錢都準備好了卻沒想到鈺哥兒突然醒過來。 慢慢爬起來,鈺哥兒摸了下后腦勺,嘶的一聲,“疼?!?/br> “這是幾?”柳爻卿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br> “這是幾?” “三?!?/br> 柳爻卿松了口氣,見著鈺哥兒的精神還好,就叫他喝些熱水。 “大伯他們……”鈺哥兒還記得自個兒睡著睡著覺,大伯突然來敲門,后來就暈了過去。 “沒事?!绷城鋽[手道。 直到天快要亮了柳爻卿才帶著黑背和二哈回去,哲子不放心,叫他帶著兩只很通人性的狗崽,關鍵時刻能報信也能幫忙。 看著上房開了門,柳爻卿就直接過去。 柳老頭正在穿衣服,幾十年的莊稼漢,柳老頭基本天亮就會起來,看看院里的菜地,或者去地里看看啥的,柳全錦也是這樣,成天把家里的田地放在心尖尖上。 “阿爺?!绷城溟_門見山的說,“大伯和忠哥昨兒個晚上出門了,你曉得不?” “他愿意出去就出去,帶著忠哥做什么……”柳老頭看上去不像是裝的,他心里頭不痛快,“忠哥是個勤快的,可不能跟著他爹學?!?/br> 見著柳老頭確實不知情,柳爻卿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柳老頭還沒喪良心,要是他知情,那這個家可真……地獄一般了。 “大伯和忠哥昨兒個晚上打暈二伯娘,把鈺哥兒打暈帶走,想去鎮上。說是要叫鈺哥兒嫁給縣里的官家少爺。但是叫我攔下來,一人灌了半碗大辣子草汁兒,就在出村不遠的官道上……” 第22章 自在人心 柳老頭從屋里出來,柳全錦早就扛著鋤頭下了地,厲氏在灶房忙活,興哥搓著眼睛站在門檻上,迷瞪瞪的看著院里,不知道想啥。 到了二房沈氏門口,柳老頭就看到沈氏已經起了,可后腦勺腫了一個包,正坐在炕上擦眼淚。 “哎?!敝刂氐膰@著氣,柳老頭對有些猥瑣的站在門口的小李氏說,“叫正哥、明哥跟我出門。你去地里叫全錦到村頭搭把手……” “干啥?”小李氏問著,有些不樂意出門,她等著幫忙端飯,好偷吃幾口。 柳老頭瞪眼,“叫你去就去,婦道人家問那么多做什么!” 這是真的怒了,小李氏不敢再問,匆匆忙忙出了門。 外頭基本都是扛著鋤頭下地干活的,要么就是侍弄菜園子。勤快的莊稼把式,那都是恨不得吃住都在地里,就怕莊稼長的不好。 出村往官道上走,兩邊也有田地,這會兒就有陸陸續續的人扛著鋤頭出來。遠處噠噠噠一匹神氣的花馬拉著馬車跑過來,在車夫的吆喝下停住,打了個響鼻。 “這里可是上谷村?”車夫就問遠處田地里干活的人了。 “正是!”那頭的人喊了句。 這車夫就放了心,瞧見花馬不停的打響鼻,自個兒也嘀咕,“這都啥味兒,熏的人喘不動氣。少爺,咱們這就進村?” “先問問卿哥兒家在哪?!瘪R車里的少爺就又說話了。 不過這邊的味兒實在是難聞,馬車里的少爺忍不住,直接出了馬車,和車夫一塊兒去旁邊的田地里,跟人說話去了。叫那頭花馬不停的跺著蹄子,扭頭看了看走遠的少爺和車夫 ,就拉著馬車噠噠噠往前跑了幾步一拐彎,跑到小道上。 那地方有個小草多,松松垮垮的,花馬歪著頭敲了敲,就抬起一條腿踩了踩。 就有一道慘叫聲傳出,接著有個人滾出來。 花馬趕忙拉著馬車拐了個彎,又回到官道,打了個響鼻。就說那股子怪味兒不像是正常糞便,聞著聞著就知道有人藏在那里,花馬就給揪了出來。 正好柳老頭帶著正哥和明哥,還有匆匆從地里回來的柳全錦,剛出村子就聽到慘叫聲,快跑幾步過來,就看到在一旁小路上的柳全福。 身上那個味兒就不說了,褲子上還都是,肚子還翻江倒海的,柳全??粗透鷱募S坑里出來似的,他瞧見柳老頭過來,那眼淚嘩啦就下來了。 “這是咋回事?”柳全錦只看了一眼就怒道,“是誰這么喪盡天良,叫我知道非得打斷腿不可?!?/br> “行了,我在這看著,你們回去打點水過來?!绷项^這么一看覺得不行,實在是下不去手,就叫柳全錦帶著正哥和明哥去打水,好歹先沖個差不多再說。 還藏在草垛里面的柳爻忠也探出頭來,倒是沒敢出來,他哭得更厲害,“阿爺?!?/br> “哎,你就待在那里,先沖沖再說?!绷项^看到柳全福的手背綁在后頭,眼瞅著胳膊就跟折了似的不能動,上前幫著把麻繩解開,心里就難受了。 這個兒子從出生起就是他的掌中寶,雖說長大了越來越不像話,可也沒惹出什么禍事,柳老頭自覺這家里頭的孩子教育的還是挺好的,可看著現在凄凄慘慘戚戚的柳全福,他那心里頭真是五味陳雜。 柳爻忠是柳老頭的大孫子,是個身板結實的漢子,臉堂不錯,不愁找媳婦,現在這個樣子,柳老頭心里就更難受了,他過去幫著解開繩子,拍了拍柳爻忠的肩膀,沒說話。 很快柳全錦帶著正哥和明哥挑著水過來,一桶水一桶水的潑過來,褲子也扒拉下來,好歹沖個差不多。 有些個好奇的人過來看,柳老頭就脫下衣服蓋在柳全福身上,沉著臉什么話都不說,旁人看著稀奇,也沒人敢開口的。 沖的差不多,可柳全福和柳爻忠兩個人還在不停地拉,大辣子草能叫人拉三天肚子,那就是實打實的三天,少了一天都不行。 最后還是柳全錦把家里的板車拖出來,上面鋪著草,叫柳爻忠和柳全福光著腿坐在上面,再用衣服蓋著腿,這才推著板車回了家。 柳老頭沉著臉,慢吞吞的跟在后頭,慢慢進了村。 看熱鬧的就說開了。 “真是作孽喲,那父子倆到底是得罪了啥人???叫人這么折騰?!?/br> “誰知道,忠哥咱不清楚,那個柳全福平日里好吃懶做的,有些個人看不上眼倒也正常?!?/br> “那也做得太過了,以后叫柳老頭怎么活,他可是最好面子的?!?/br> “自己的兒子管教不好,難道還能怨別人???”這個說話的顯然討厭柳全福,要不是這里人多,他恐怕得拍手鼓掌。 就有個站得最遠的人對乘坐馬車來的人說了,“喏,你們不是打聽卿哥兒,那幾個人都是卿哥兒家的?!?/br> “這倒是稀奇哩?!?/br> 說話的人正是鎮上傳的沸沸揚揚,喝了野山莓酒多活一年一年差點兒長生不老的高富貴,他去找老大夫軟磨硬泡的,得知拿出神仙釀的是上谷村的卿哥兒,就做了馬車巴巴找來了。 還別說,這個野山莓酒當真管用,高富貴以前病歪歪眼看著脖子以下都進了棺材,可這些日子堅持喝野山莓酒,臉色紅潤了不說,身上也有勁兒了,他爹喜的不行,最近正張羅著說親,高富貴煩得不行,就趕忙出來找柳爻卿。 已經打聽出柳爻卿就在村子里,可看著他那些個家人,實在是……味道難聞,就連拉馬車的花馬都自個兒跑得遠遠的。 “咱們還去不?”車夫就問了。 “去,怎么不去?”高富貴本來也覺得膈應,但是他轉念一想就想通了。他們家產業多,他爹年輕時候又是個風流鬼,沒少往家里娶哥兒、媳婦,內宅里那些齷齪事,有些可比這個惡心多了。 板車推進家里,李氏一看就難受了,她陰狠地看向柳全錦,說:“老三,這是誰干的?” “我爹哪里知道,他又不是神仙?!绷城浒崃藗€板凳坐在院子里,懷里抱著二哈,上上下下的擼著毛,這會兒就笑嘻嘻的開口了,“我大伯是做了虧心事,被神仙敲打哩?!?/br> “就你嘴皮子利索?!崩钍蠍汉莺莸卣f了句,就吩咐厲氏和小李氏燒熱水,叫柳全錦幫著在炕上鋪了稻草,扶著柳全福上炕躺著。 李氏單獨進屋,取了些精米,親自放在小灶上熬。 這大辣子草沒得解,若是小孩子還能灌水,大人就只得忍著拉三天。村里頭都知道這玩意不能入嘴,可柳家這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兒了。 卷了汗煙,柳老頭吧嗒吧嗒地吸著,坐在上房屋檐下面,看了眼柳爻卿,沒說話。 大房屋里沒了動靜,但沒過一會兒柳全福就跑出來,往茅廁跑,還捂著腚,跑的身上的肥rou一顛一顛的。 “老大和忠哥……”柳老頭猶豫片刻,還是想跟柳爻卿說道說道,“你有啥事掰扯就掰扯,可不能用大辣子草,這個弄不好要死人,到時候咱們家的名聲,你的名聲……” 聽著柳老頭說話的語氣,柳爻卿就忍不住想笑。 活了大半輩子的老頭子,還以為自己每回都是對的,他說話的時候也不想想,最先錯的是柳全福和柳爻忠,為啥現在一副柳爻卿做錯了的語氣,還想著叫他跪地認錯以謝柳老頭的教導之恩? 這家里頭的公平本來就沒了,現在隱約間黑白還要顛倒,真叫人心酸。 “阿爺,大伯和忠哥要賣鈺哥兒,你得先去跟他們掰扯掰扯,該懲罰的懲罰了,再回頭跟我說大辣子草的事兒,行不?”柳爻卿笑道。 柳老頭噎了一下子,卻還是道:“你這孩子,他們是他們的事,你是你。將來你嫁到外頭,還是咱們柳家的臉面,那種事……” “阿爺你就是不想說大伯和忠哥的錯唄,心疼他們了。那你咋不心疼鈺哥兒,他要是真給賣了,以后再見到他說不定就得缺胳膊少腿沒了命。咋?阿爺你莫不是偏心偏的喪了良心,要叫鈺哥兒去送死吧?”柳爻卿板著臉,一條一條的說,“這事兒誰對誰錯阿爺你還不明白,叫我說道清楚?實在不行咱們就叫村里大家伙兒都來評評理,看看他們是說我不對,還是大伯不對?!?/br> “公道自在人心呀,阿爺?!?/br> 說完了,柳爻卿也不去等著柳老頭說話,轉身回屋。 抽了口汗煙,柳老頭心里難受的厲害,他自覺是為了柳爻卿好,也沒說柳全福不對,可真要叫他罰柳全福,這回大辣子草難道還不夠? “卿哥兒在家嗎?”花馬停在門口,車夫跳下來喊了一嗓子。 這里頭有人跟從糞坑爬出來似的,身上的味兒還在,花馬能聞到,他回頭看了眼自家主人,眼神疑惑,搞不通這股子難聞的味兒有啥好追過來的。 正好興哥端著熱水出來,聽到了就沖著三房屋子喊,“卿哥兒,有人找你哩?!?/br> 第23章 大家的金手指 來的人是高富貴,柳爻卿早就預料過,老大夫那邊能透露出來,也是他點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