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李佳氏等人不約而同地打開房門，勾頭往外看。阿笙走過去，“各位側福晉，爺和福晉在談正事?！?/br>
    “出什么事了？”李佳氏好奇不已。

    阿笙：“是別人出事，跟咱們沒關系?！?/br>
    “沒關系就好，沒關系就好?！崩罴咽喜幌嘈?，可見阿笙面無表情，張起麟在正堂門口守著，縱然想偷聽點什么也聽不到，不得不把門關上。

    石舜華聽到外面的動靜，低聲說：“爺，額娘看到賬本也嚇一跳，于是就把零頭留下來，另外那二十五萬兩黃金封存在雜貨店的倉庫里?！?/br>
    “二十五萬兩，二十五萬兩，孤本以為是十來萬兩，所以叫汗阿瑪挺住?！碧诱f著就往外走。

    石舜華連忙拉住他，“干么去？”

    “孤去看看汗阿瑪?！碧拥?。

    石舜華：“你說是汗阿瑪叫你回來的?！?/br>
    “可孤不知道是二十五萬兩！你可知二十五萬兩黃金是多少？！”太子說著話，不禁舔了舔嘴角，“全國賦稅也沒這么多。折合成成色較好的白銀是兩百五十萬兩，小半個國庫啊，福晉?！?/br>
    石舜華：“您別跟我唉聲嘆氣。江南鹽商和官吏如此有錢，也在我意料之外?！鳖D了頓，“爺，此事牽涉甚廣，您不如想想汗阿瑪會不會‘法不責眾’?！?/br>
    太子走之前暗示梁九功照顧好康熙。梁九功見康熙的手指顫抖，神情晦暗，仿佛要哭出來。從未見過康熙這樣的梁九功心里惴惴不安，便試著輕輕退到門外。

    康熙絲毫沒察覺到，梁九功頓時慌了。以前他偷偷撓個癢癢康熙也能發現，連忙說：“王以誠，趕緊去請太子?！?/br>
    太子正擔心康熙法不責眾，一見王以誠滿臉擔憂，連走帶跑趕去乾清宮。到門口止住，小聲問：“梁九功，里面除了汗阿瑪還有誰？”

    “沒有，只有皇上?！绷壕殴靽樐蛄?，“太子，您您快進去看看吧?！?/br>
    太子走進去，想了想，把門關上。

    康熙猛地驚醒，抬頭一看太子正在關另一扇門，拭拭眼角：“保成來了？”

    “石氏那個心大的，剛剛才跟兒臣說所有的銀錢都換成了黃金，堆在雜貨店的倉庫里?！碧诱f著偷偷瞄康熙一眼，見他眼眶微紅，故作不知，“京城的堂堂雜貨店里有七個人，一個掌柜，兩個管事和五個跑堂。晚上只有兩個跑堂住在后院?！?/br>
    “多少？”康熙頓時顧不得難過，“兩個人??？”不敢置信瞪大眼。

    太子吞了口口水：“是的，兩個?！?/br>
    “兩個人守著那么一大筆黃金？！”康熙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說，“你福晉是個傻的？！”

    太子點了點頭：“一孕傻三年，可能從她剛懷孕就開始變傻了?！?/br>
    “甭跟朕抖機靈?！笨滴醯?，“她當初戲弄劉不語，跟德妃吵架時已經查出身孕，朕沒看出她哪里傻?！?/br>
    太子心中一凜，知道不能糊弄過去：“石文炳不在了，家里是石文炳夫人當家，老太太一輩子沒見過那么多黃金，石氏說她額娘守著黃金睡不著，還整日里做噩夢，就把黃金偷偷運到雜貨店里。反正除了掌柜沒人知道，在店里守夜的跑堂也不會因此心不安?！?/br>
    “沒出息的！”

    太子心說，您老有出息，您老別抹淚啊，“是挺沒出息的。雖然石家沒用一個銅板，石夫人為求心安，還是拿出一點零頭送到寺廟里，請寺廟代石家施粥。

    “那筆黃金雖然是雜貨店光明正大地賺來的，但畢竟不能對外人道。一旦被跑堂發現小小的雜貨店里存放著二十五萬兩黃金——”

    “多少？！”

    “汗阿瑪！”太子看到他身子趔趄，連忙扶著他，“二，二十五萬兩，折合成白銀是二百五十萬兩。石氏的意思是請您盡快做決斷?！?/br>
    “你福晉怎么說的？”康熙穩住身體就問。

    太子：“原本打算換成糧食和棉衣，幫助窮人過冬。但那么多黃金，沒個十年八載用不完。所以石氏的意思是咱們明年跟噶爾丹開戰，那筆黃金充當軍餉?！?/br>
    “這事你安排吧?！笨滴蹙従徸?，“朕累了?！?/br>
    太子很想攬下這差事，但他今天做的已經夠多：“兒臣出入不便，不如交給四弟。八旗兵丁那事，四弟就辦的挺干脆利落的?！?/br>
    “你想交給誰就交給誰?！笨滴跏钦娴暮芾?，很累。

    太子見狀，嘆了一口氣，到門口便吩咐梁九功：“去叫膳房做點白米粥，什么都不要放，兩刻鐘后送進去?！?/br>
    康熙看著賬本上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胸口鈍鈍的痛。

    梁九功端著米粥進去，就看到康熙神情呆滯，想說點什么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輕輕把米粥放到御案上。

    康熙看到多出來的東西：“端出去！”

    “太子吩咐奴才準備的，白米粥?！绷壕殴Φ?，“太子說今兒天冷，請皇上喝點熱得暖暖身子?！?/br>
    “朕沒胃口，撤下去吧?！笨滴跎裆徍驮S多。

    善于察言觀色的梁九功發現這一點：“待會兒太子過來問奴才，知道您沒有喝，太子饒不了奴才?；噬?，奴才求求您，太子發起火來奴才這條小命就沒了?！?/br>
    康熙正想說不會，猛地想到太子仁厚，平日里也沒大脾氣，去年倒真打死過一個太監。這一點和他那個面面俱到的兒媳婦可真像，“朕吃?！?/br>
    “哎，皇上趁熱吃吧?！绷壕殴B忙把碗端起來。

    康熙嘆氣：“放下，朕有手?！?/br>
    梁九功把碗放下，勺子遞給康熙。

    康熙無語：“太子這次又賞你什么，銀錢還是板栗？”

    梁九功的手僵?。骸盎噬夏腊?？”

    “板栗味道那么濃，你們就在門口吃，朕想不知道，可能么？”康熙白他一眼。

    梁九功一見康熙會嘲諷他，頓時放下心來，暫時不用換主子了。

    太子回到東宮就對小順子說：“去把四弟找來?！?/br>
    “四弟在詹事府?！笔慈A道，“之前汗阿瑪獨獨留下爺，四弟出來就使人告訴妾身，他在午門外候著，爺如果有事就使人去那里找他?！?/br>
    胤禛在詹事府等得焦心，正打算出去轉轉，看到東宮跑腿太監進來，沒等他開口，胤禛就出去：“太子二哥找我？”

    “是的。殿下挺著急的?！毙№樧拥?，“請四爺上馬車?！?/br>
    須臾，兩人到東宮。胤禛下車直奔惇本殿東次間，進去看到太子站著，他那精明的二嫂也在，意識到事情很嚴重，便把兩個侍從趕出去：“二哥，說吧?！?/br>
    石舜華遞給他一封信和一個懷表：“這個懷表是堂堂雜貨店第一次接洋人的東西收上來的，是崔管事經手的。崔管事看到懷表會按照我吩咐的去做?！?/br>
    “二嫂，別搞得這么唬人，到底什么事？”胤禛接懷表的手一抖。

    太子道：“你別問這么多，事情辦好了，孤會告訴你?！?/br>
    第45章 輕輕放下

    胤禛想一下：“您不告訴弟弟，弟弟可沒心思辦事?！?/br>
    “老四！”太子瞪眼，“你不去孤找五弟?！?/br>
    “去去去，多大點事就找五弟，弟弟這就去?！碧訚u漸有人氣，不再像以往孤傲的跟個仙兒似的。胤禛險些忘了太子無論怎么變，依然是太子，大事面前容不得他這個弟弟置喙。

    石舜華望著拔腿往外跑的胤禛，撲哧笑道：“你嚇唬他干么啊?！?/br>
    “你不了解老四?！碧拥?，“佟皇后還在時，老四被她慣得天不怕地不怕，老九見著他都繞道走。后來佟皇后病逝，德妃不愿意養胤禛，胤禛也是個硬氣的，汗阿瑪問他出宮還是繼續住在南三所，他想也沒想就要出宮。

    “在宮外這幾年自己當家作難，看似比以前穩重多了，但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孤怕他由著性子來，走到半道上因為好奇，當街把箱子打開徒生事端?！?/br>
    石舜華：“黃金全部運到國庫，四弟一樣會知道?！?/br>
    下午五點三刻，太陽落山了，胤禛跑回東宮，剛一進去就喊：“太子二哥！”

    “爺在東次間?！睍x江提醒道。

    胤禛腳步一頓：“他知道我會過來？”

    “爺說以你的性子肯定會過來?！睍x江道，“令奴才在門口等著給四爺開門?！?/br>
    胤禛跨進東次間，見太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一本書，案幾上放著果子和冒著熱氣的茶水：“好不悠閑自在啊?！?/br>
    “給你準備的?！碧舆芜巫?。

    胤禛發現果子和茶水是雙份，瞥他一眼，冷哼道：“這還差不多?！蹦笠粋€麻花，邊吃邊說，“二哥，你可不知道，我和崔掌柜駕車分六次才把那些箱子拉完。

    “同國庫官員交接時，他說想拆開確定一下，弟弟也想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就同意了。箱子全部打開，弟弟差一點嚇死過去。我到現在胸口還砰砰跳個不停。你說我要是被你給嚇死了，連個摔盆的人都沒有——”

    “你既然這么害怕，孤的兩個庶子過繼給你一個？”太子打斷他的話。

    胤禛一噎，灌一口水：“開，開玩笑。不用，弟弟不缺庶子?！?/br>
    “你還記得？看來沒嚇傻?！碧游⑿Φ?，“那你就再好好想想，你押運的那筆黃金是雜貨店賣福壽膏得的，洋人會分多少?！?/br>
    “等等！”胤禛打斷他的話，“你的意思洋人也賺那么多？！”

    太子：“沒有雜貨店多，但也沒差多少?！?/br>
    胤禛張了張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爺抄了他們！”轉身就走。

    “站??！”太子揉揉額角，“人家憑本事賺的錢，你個光頭阿哥去抄誰？！”

    “我，我……”

    太子：“我什么我？坐下，喝你的茶?！?/br>
    “二哥，將近二十萬兩黃金欸?！必范G伸出兩根手指，“你是太子，你是儲君，說句大不敬的話，過幾年這天下就是你的，那么大一筆黃金流進洋人的口袋，你就甘心？”

    “錯了?！碧拥溃骸澳闼腿鴰斓挠卸迦f兩。洋人那一份是十多萬兩，沒你想的那么多?！?/br>
    胤禛攥著茶杯的手緊了緊：“一百萬兩白銀。一年土地稅也不過如此。二哥，那些可都是民脂民膏?！?/br>
    太子：“在其位謀其政。孤如今只是太子，這等大事還輪不到孤。真有那么一天，孤自然會向洋人討回來?，F在明白孤為什么叫你看緊年底出海的八旗兵??？”

    胤禛點了點頭：“汗阿瑪有沒有說準備怎么做？”

    太子放下手中的《道德經》，笑道：“孤聽你二嫂說，她把寫有曹寅名字的賬冊放在最上面，汗阿瑪翻開幾頁就能看到曹寅。孤其實比你還想知道汗阿瑪會怎么處置他的心腹?！?/br>
    “曹寅？汗阿瑪奶娘的兒子?！必范G想起曹寅是何人，驚訝的合不攏嘴，“二嫂可真夠，真是機智?！?/br>
    太子跟曹寅不熟，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只是曹寅也牽扯進來，汗阿瑪難免會遷怒石家?！?/br>
    “石家除了石琳都在守孝，汗阿瑪想逮住他們罵一頓也找不到機會?！必范G道，“趕明兒他們出孝，兩個大侄子也該滿月了。汗阿瑪看到兩個大侄子，縱然對石家有天大怨言，也不會跟石家計較。

    “再說了，小小的蘇州織造在福壽膏上面用掉一千兩黃金，滿朝文武也算是親眼看到江南有多么富饒，他們這會兒指不定怎么合計，趁機把自己的人塞過去，更沒心情跟石家計較?！?/br>
    “你說得對，但用福壽膏上癮的人可能會咬著石家不放?！碧訃@氣道，“也幸虧石家老太爺去的巧，不然，明兒一早彈劾石家子弟的折子，可能比今天孤送給汗阿瑪的賬冊還要多?！?/br>
    胤禛反倒不這么認為：“二哥，只要你是太子，就沒人敢明著跟石家過不去?！?/br>
    “大哥和三弟呢？”太子問。

    胤禛呼吸一窒：“我，我怎么把他倆給忘了?！辈唤脨?，“上次二嫂只是不用纏足的宮女，納蘭明珠就能鬧得天下皆知，這次……”

    “大哥和三弟膽敢趁機挑事，我就去惠母妃和榮母妃那里坐坐?！笔慈A走進來，“爺大可跟大哥和三弟明說，他們在前朝為難你，我就為難他們親娘，順便跟大嫂和三弟妹聊聊。這話絕不是嚇唬他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