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房，他們下次可能就管朝廷要衣要糧，那下次是給不給？”太子不等石舜華開口，就說：“不給？他們不事生產，一樣會造反。給了他們，以后會有越來越多的八旗兵丁指望朝廷養。長此以往下去一個個都像廢物一樣，有他們和沒他們也沒什么區別?！?/br>
    “你有跟汗阿瑪說？”石舜華問。

    太子：“汗阿瑪很關心那些兵丁，孤這話被汗阿瑪聽見，汗阿瑪準以為孤冷血無情。估計還會數落孤一頓。你上次說該裝傻時就裝傻，孤今兒就裝作沒聽見?！?/br>
    “爺今天做得對?！笔慈A道，“汗阿瑪是皇上，家國大事，汗阿瑪不問爺，爺就裝作不知道。否則爺哪天惹到汗阿瑪，汗阿瑪想起爺多管的事，可能又覺得爺等不及了?！?/br>
    “孤知道?！碧拥?，“我雖然很肯定汗阿瑪不會懷疑我，但是就像你說的，胤禔和胤祉在汗阿瑪面前亂講，剛好又碰到汗阿瑪心情不好，難保不會記心里去?！?/br>
    石舜華：“對的，咱們平時吃飯還會咬到嘴唇呢?！?/br>
    “福晉在民間呆的久，你覺得那些不事生產的八旗兵丁該怎么辦？”太子道，“無論現在還是以后，只要汗阿瑪在，就不會同意孤把他們趕出京師?！?/br>
    石舜華心想，扔到邊關。然而一想讓他們人戍守邊關，紅毛子能一夜打到京師，“叫他們去皇莊種地怎么樣？”

    “他們要是會種地，也不可能混得無房?！碧拥?，“指望他們做事，想都不用想?！?/br>
    石舜華皺眉：“不能安安分分做事，文不成武不就，那他們會干什么？更不可能會做買賣，否則也不會連兩間房都建不起?！?/br>
    “所以孤說他們都是一群廢物?！碧诱f著，不禁納悶，“也不知道汗阿瑪當年擒鰲拜，削平三番，收復臺灣的氣魄哪去了?！?/br>
    石舜華：“也許汗阿瑪前半生太累，如今又有噶爾丹不停鬧騰，汗阿瑪不想再大動干戈了吧。對了，我記得康熙二十四年，汗阿瑪頒布了“展海令”，允許百姓出海經商，要不叫他們出海得了?！?/br>
    太子眉頭一皺，不可思議道：“福晉啊，孤以前聽別人說一孕傻三年，你這才剛剛懷孕，怎么就變傻了？”

    “你才傻呢！”

    “行，行，我傻?！碧拥?，“他們在京城地界上都吃不上，你還叫他們去海上？去海上喂魚鱉蝦蟹么？”

    石舜華：“這話你說對了。地上一顆棗都有可能是有主的。但大海里的千年王八卻是無主的，誰有本事抓到就是誰的。他們一個個有手有腳，朝廷給他們一搜大船，到海上就餓不死他們?！?/br>
    “你這么一說也對。有船有網，隨隨便便撈一點魚不但餓不死還能賣錢?！碧釉僮屑氁幌?，“不行，不行。八旗兵丁打小就在京城，根本沒見過大海，甭說下海，都不會鳧水，一個海浪打過來連尸骨都找不到?！?/br>
    “叫沿海的水軍教教他們，就算教三個月，他們有了出路，也比朝廷常年養他們好?！笔慈A道，“我覺得這個方法可行?！?/br>
    “你這么一說，孤也覺得可行?！碧拥?，“甭說七千，就算一萬人，養他們三個月也不過幾千兩銀子?！碧拥?，“趕明兒孤趁汗阿瑪高興的時候跟汗阿瑪說說。但汗阿瑪如果問起來，孤就不說是你提醒孤的?！?/br>
    “爺可千萬別提我，別給汗阿瑪誤以為我干政的機會?！笔慈A當鬼時看到武則天稱帝，也沒想過她將來也嫁給太子，混個女帝當當，也就沒那個雄心壯志，“爺今兒如果不忙，就把大阿哥帶去書房，教教讀書寫字?！?/br>
    “不是有嬤嬤么？”太子問。

    石舜華：“她們還沒阿簫看過的書多，教不了大阿哥什么。爺如果不想教，就叫您的哈哈珠子教他。他日進上書房，大阿哥學起來也不吃力。

    “他現在雖說比前些日子胖了，但底子虛。以后進上書房，寅時正該歇息的時候就得起來，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五十天得這么早起，好好的孩子也撐不住?！?/br>
    “那孤是怎么撐過來的？”太子問。

    石舜華：“所以你年紀輕輕就得用百年山參。還有，咱倆剛成親那幾天，妾身真怕你一睡不醒?！?/br>
    “石舜華！”太子臉色漲紅。

    阿笙勾頭看一眼，見兩人沒打起來，便收回視線繼續守門。

    石舜華眨了眨眼：“聽得見，不用這么大聲?！?/br>
    “又給我裝傻是吧？”太子指著她說：“別以為你懷了孤的兒子，孤不敢把你怎么著?！?/br>
    石舜華笑道：“你現在就不敢把我怎么著?！?/br>
    “你！”太子舉起手，石舜華把臉遞過去，太子朝她額頭的戳一下，出去就喊，“程嬤嬤，把大阿哥帶過來?！?/br>
    正在房里努力拼百巧板的小孩哆嗦一下，連忙問：“阿瑪找我干啥？”

    “不知道，奴婢抱你過去?！背虌邒咭差櫜簧鲜帐鞍偾砂?，給大阿哥戴上瓜皮帽就抱著她出去。

    石舜華笑了笑：“阿笙，去告訴晉江，守在門口等四妃去給皇太后請安?！?/br>
    惠宜德榮四位年齡大了，康熙不愛去找她們，以致于早年斗個不停的四人閑了下來。沒什么好爭的，孩子又都去上書房，不需要她們管，四人沒事就去找太后聊聊天。

    太后雖然不是康熙的親娘，但康熙要做個孝子給天下人看，太后只要不干涉朝政，給某個孫子要點好處，康熙還是樂意給的。

    精明的四妃看出這一點，近幾年是一有時間就去寧壽宮陪太后打發時間。

    晉江得了他主子的話，干脆就坐在門檻上。導致不明真相的宮女和太監從旁經過，潛意識認為太子妃又收拾東宮刁奴，才叫晉江在門外守門。

    晉江膽子小，而且還很怕死，和小順子一起被分到東宮，小順子敢跑到張起麟面前溜須拍馬，晉江只敢在遠處看著。以致于分活的時候小順子成了主子跟前的跑腿太監，而他淪為守門太監。

    如今他一個守門太監也被主子重用，晉江為了辦好他主子交代的事，坐在門口連眼睛都不敢眨。

    九月二十八，天氣晴朗，晉江剛剛送走太子，打算關上門繼續坐門檻，看到惠妃帶著兒媳婦和兩名宮女進了寧壽宮。

    晉江精神大振，沒過多久就看到德妃也帶著兒媳婦去了，緊接著是榮妃。想了一下，沖里面喊：“孫河，孫河……”

    孫河和晉江同屋，住在門東邊耳房里。今兒白天是晉江，晚上才是他守門。孫河吃過早飯跑房里睡回籠覺，一聽晉江的話，猛地坐起來，趿拉著鞋就往后院跑。屁股上挨一腳，沒等孫河開口，謝嬤嬤道：“穿好鞋?！?/br>
    孫河心中一凜，連忙整理衣裳和鞋子，隨后不緊不慢去東次間：“主子，晉江說今兒四位娘娘去給太后請安了?！?/br>
    石舜華扔下正在給她兒子做的帽子：“阿笙，阿笛，阿簫，阿箏陪我去給太后請安?！?/br>
    “主子，惠妃和大福晉分別只帶一名宮女?！睂O河小聲提醒道。

    石舜華走出來笑道：“那是她們總共只有六名宮女，一等宮女才兩個，想帶四個也沒有?！?/br>
    孫河猛地想到，四妃是皇上的妃子，論尊卑貴賤也沒法跟太子妃比，畢竟太子妃將來是皇后。今日跟四妃行平輩禮，他日四妃變成四太妃見到新皇后就得行尊卑禮?！?/br>
    “奴才愚笨?！睂O河道，“奴才去喊小順子公公隨您一起去？”

    “可別?！笔慈A道，“你和小順子最近碰見四妃也繞到走，她們已經記住你倆了?！闭f著，見阿箏和阿簫收拾妥當，石舜華帶著四大宮女，兩個嬤嬤浩浩蕩蕩去寧壽宮。

    太子今天見康熙心情大好，就回來拿他早兩天寫的關于安置八旗兵丁的折子。到門口遠遠看到被幾個宮女婆子簇擁著的那位是他的福晉，連忙問：“晉江，福晉這是要干么去？”

    “??？給太后請安啊?！睍x江道。

    太子眉頭一皺：“惠母妃她們也去了？”

    “爺真厲害，一猜就中?！睍x江由衷佩服。

    太子嗤一聲：“等著吧，你主子今兒又得大殺四方?！?/br>
    晉江愣了愣，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去：“爺，爺，咱們要不要趕緊去把太醫請來，好叫她們沒得請？”

    “請什么太醫？”太子腳步一頓，“別那么多戲。請太醫這種事可一可二不可三?！?/br>
    “哦，奴才懂了?！睍x江聽到這話就想回去，轉身走兩步，一想又不對，“萬一她們欺負福晉，咱們該怎么辦？”

    太子心想，被欺負的只會是四妃：“那你就坐在門口抹淚，最好叫王以誠或者梁九功看到?！?/br>
    “好，可是福晉又不是真出事，奴才哭不出來啊?！睍x江說著，雙眼一亮，“孫河，去膳房給我找塊姜?！?/br>
    “好嘞！”

    太子揉了揉額角，嘆氣道：“張起麟，看著他們別鬧太過?！?/br>
    “福晉，您打算待會兒怎么做，奴婢也好配合你?！敝x嬤嬤問。

    石舜華：“今兒用不著你們?！闭f著，示意阿笙敲門。

    太后正在同大福晉聊天，看到守門的小太監進來，笑問：“又是誰??？”

    “太子妃到了?！?/br>
    太后一喜：“哀家好久沒見過太子妃了，快請，快請。下次太子妃來了，讓直接她進來?！闭f著，走下座位，“哎，你們聽說了吧，太子妃懷了兩個孩子，哀家這輩子還沒見過雙胞胎呢?！?/br>
    “孫媳給皇祖母請安?！笔慈A進來見太后和四妃都站起來，心中納悶，這是干嘛呢？

    太后上去拉住石舜華的手：“快坐下，自家人不必客氣。咦，太子妃胖了？”

    石舜華心中一驚，這老太太的眼神可真好，辛虧來之前仔細檢查了一下臉上的麻子：“兩個孩子太饞嘴，孫媳拿他們沒辦法，不知不覺就吃胖了?！?/br>
    “可不能太胖，聽說太胖生起來費勁?！碧鬀]生過孩子，也不敢亂說，只說大家都知道的，“有沒有那什么孕吐??？”

    石舜華：“沒有。我額娘說懷女娃會吐，懷的是男娃就不會吐。這一點大嫂應該知道，大嫂閨女多，大嫂，是不是??？”

    第37章 舌燦蓮花

    大福晉呼吸一窒，娘的，太子妃果然跟太子是一家人，一樣的不討喜：“太子妃您還年輕，大概還不知道孕婦與孕婦不同。我雖然不知道懷上小阿哥是什么感覺，但我懷幾個格格的時候也沒出現過孕吐?！?/br>
    “真好！”石舜華一臉羨慕，“不過，我肚子里的是倆格格也挺好，省得一個接著一個生。一次生倆，即便跟大嫂一樣生了四個格格，也不過生兩次而已?；首婺?，您說是吧？”

    太后下意識說：“是的?！痹捳f出來，發覺太子妃的話很不對。果然，又聽到站在她身邊的太子妃道，“真希望大嫂下次能生個阿哥，也好讓我放心，女人還是能生出阿哥的?！?/br>
    “你——”從未被人這么直接嘲諷生不出兒子的大福晉臉色驟變。

    惠妃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借太子妃吉言，你大嫂盡量，盡量?！?/br>
    “惠母妃這話可不大對?！笔慈A意猶未盡地瞥大福晉一眼。大福晉頓時身體繃直。石舜華話鋒一轉，“皇祖母，您快坐下?！?/br>
    老太后不傻，可跟一點點爬上來的四妃相比，她就是一張白紙?？吹酱蟾x神色不對，才意識到石舜華說得是實話不假，但很是戳心窩子。

    情況不明，老太后不好亂開口，畢竟一上來就戳心窩的人是太子妃，儲君的嫡福晉：“你也坐，別累著了?！?/br>
    “謝謝皇祖母?！笔慈A道，“惠母妃啊，生男生女這事吧，還是得看老天爺的心情。大嫂雖然沒能給大哥生個阿哥，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可不能因為我今天的話就逼大嫂一定要生出個阿哥啊?！?/br>
    惠妃嘴角一抽，想到她兩刻鐘前在延禧宮里才催過大福晉盡快懷上孩子，不禁有些尷尬：“太子妃說笑了，孩子什么時候出生，就像你說的得看老天爺的心情，可不是我逼就有了的。我啊，可不做那個惡人?！?/br>
    “惠母妃這話我愛聽?！笔慈A說著，眉頭一挑，惠妃渾身一震，“德母妃也不能逼四弟妹啊?！?/br>
    坐壁旁觀的德妃和四福晉猛地抬頭，跟她們有什么關系？

    “四弟妹不像我都二十歲了，不抓緊生孩子的話，如果老天爺也想讓小阿哥有四個jiejie，等我懷了小阿哥，可能就沒力氣生了?！笔慈A道，“四弟妹就不一樣啦，還年輕，才十四歲，過個三年五載，像我這么大的時候，說不定能給四弟生倆個大胖小子。大嫂，您說是不是??？”

    大福晉心中一突，好險一禿嚕嘴把擱心里罵石舜華的話說出來：“我倒覺得生孩子得趁早。年齡大了，就像你說的，心有余而力不足?！?/br>
    “非也，非也?！笔慈A道，“榮母妃生孩子生的早，可惜啊，到頭來也只有三弟一個。還有惠母親，前頭生的也沒能長大。所以啊，我就覺得女人生孩子不能太晚，也不能過早。生的太早，孩子不易活，生的太晚，母親有危險。榮母妃，是不是??？

    榮妃簡直想罵人：“太子妃年齡不大，懂得倒不少，我們是該跟你好好學學?！?/br>
    “榮母妃過譽了?！笔慈A道，“您生三弟的時候，我才剛出生。要學也是我跟你學。日后三弟妹，還有四弟妹想跟我學學怎么一次懷倆，我倒是可以教教她們?！?/br>
    榮妃張了張嘴：“…那我就先替老三福晉謝謝太子妃了?！?/br>
    “不客氣，不客氣，咱們都是一家人，相互幫助是應該的。宜母妃，您說是吧？”石舜華眼珠一轉，劍指宜妃。

    宜妃頭皮發麻：“是應該的?！?/br>
    “所以啊，以后十一弟想去毓慶宮找我們家大阿哥玩，直接去就行了?！笔慈A道，“九弟功課忙，就不用他特意送十一弟了。十一弟玩累了，我自會派人把十一弟給您送回去。保證十一弟不會在毓慶宮受委屈?！?/br>
    惠、德、榮三人齊刷刷看向宜妃，好啊，難怪太子妃沒擠兌你，合著你向太子妃投誠了？

    “怎么了？”石舜華明知故問，“皇祖母，我說錯什么了？”

    老太后算看出來了，太子妃純粹是借著給她請安的名義，擠兌皇上的四妃，“哀家老了，耳朵不太好使，沒聽清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