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崖兒忙拉著仙君過去看,寶船的階梯已經放下去了,魑魅蹲在臨水的臺階上,正和一個鮫女打得火熱。頂級的殺手就要直面驚嚇而巋然不動,當鮫女向他笑出一口獠牙時,他還是溫柔地看著她,眼神里滿是愛憐,最后還在她臉上撫了一下。 胡不言幸災樂禍,“葉少游,你的腦袋和姓一個顏色?!摈汪u沖他舉起拳頭,不排除必要的時候可能會痛揍他。 波月樓里個個都是人才,文能談情,武能殺人,像這種勾引鮫人的任務都能完成得那么出色,誰敢說岳崖兒的領導不及蘭戰?當然成功的不止魑魅一個,生死門的地煞也和鮫女眉來眼去了好幾輪,如此雙管齊下,成功率又大大提升了。 “只是欺騙那些鮫女的感情,終究不大好吧!”大司命喃喃說,轉過身,踱到長案前倒了杯茶,靠著桅桿慢慢飲。 胡不言明白,大司命這是推己及人,自己求而不得,因此格外容易傷懷。 他挨過去,友善地咧嘴一笑,怎么看都像在示威,“一廂情愿的愛情,其實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少一分都不行?!?/br> 他的得意全寫在了臉上,大司命瞇眼打量他,“胡不言,你的傷都好了么?” 胡不言噎了一下,沒忘記這位上仙在他正虛弱時,捅了他的傷口。不過人家也的確救了他,這個棺材臉,雖然不那么討人喜歡,但為人還算公正。如果他存了私欲,別說下黑手,只要見死不救,他和蘇畫之間的障礙就徹底清除了。 出手救情敵,這是何等偉大的情cao,活該打光棍。胡不言笑道:“好得差不多了,多謝大司命相救?!?/br> 大司命端著茶盞,轉頭眺望天際,蕭瑟的身影看上去依然桀驁。他曼聲問:“胡不言,我們之前好像曾經見過?” 胡不言心頭一跳,訕訕道:“見過嗎?沒有吧!” 大司命牽出個似是而非的笑,“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在蓬山上做過幾年雜役。當時修行受阻,卡在最后一關過不去,那時候狐頭人身……真是好笑?!?/br> 啊,是誰說神仙心善的?損起人來明明直達痛處!那段狐頭人身的歲月簡直慘不忍睹,是胡不言永遠不想提及的丟人往事,結果竟然被情敵掌握了,還以此作為笑柄,可見這大司命根本沒有想象中的超然。 “罵人不揭短啊大司命,你這樣做真的好嗎?” 大司命一臉無辜,“我只是和你敘敘舊罷了,怎么?這個舊讓你難堪了么?” 胡不言氣呼呼地,最討厭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還好,自己至少有一樣可以徹底擊敗他,那就是蘇畫。于是他立刻又抖擻起了精神,“我一點都不難堪,反正我家蘇畫喜歡我的全部。大司命以修行為重,還不知道被一個人喜歡的好處。別看我家蘇畫平時兇巴巴的,白天鬧晚上抱,這是我們之間的情趣。人生啊,驚鴻一瞥不如長情相守……”說完一頓,被自己的文采折服了,“云浮呆了這么久,不是白呆的。大司命,你有沒有覺得我說話越來越有道理了?” 然而大司命不賣他的帳,涼涼一哂道:“蘇畫是不是真的愛你,你比誰都清楚。如果那三個月我沒有離開,你以為自己有機會?” 他說完,震袖而去,留下胡不言呆立當場。 這世上沒有什么比真話更傷人,這個棺材臉太厲害,一下就命中了他的死xue,他覺得那點佯裝的自信漸漸要難以為繼了。他說得沒錯,他確實趁他不在撿了漏,那時候要不是他回了蓬山,蘇畫死也不可能看上一只慫狐貍。至于愛不愛……他知道,她并不愛他,完全是貪戀他的rou體而已。胡不言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離家出走打算開創事業的,結果被人剁了尾巴,當了坐騎。好不容易追求到了愛情,愛情又是夾生的,蘇畫也蠻可憐,不知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沒有投入大司命的懷抱,選擇繼續和他湊合。 一輩子一事無成,他垂頭喪氣,在那些光膀子殺手的歡聲笑語里,盡顯落寞。 蘇畫從他面前經過,看他怪模怪樣,知道他又在犯病了,連理都沒有理他。他只好哀哀喚了聲畫兒,“你看見我臉上明媚的憂傷了嗎?” 蘇畫撇了下嘴,“你的臉都踩在腳底下了,哪里來的憂傷!” 完全不像崖兒對待仙君的柔情似水,蘇門主的心是鐵水澆筑成的吧!他追了上去,“我有個問題問你,金縷城出事那天,你發現大司命到處找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太遲了,什么都別說了。 她皺了皺眉,“多謝他記掛我?!?/br> “被喜歡的人記掛,是不是格外痛快?”他哭喪著臉說,“大司命這個人多要面子啊,那天那么失態,我半昏迷中都能聽見他的喊聲,可見他很在乎你。這兩天我想了很多,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可我也知道,你更愛大司命。你和我將就,是因為他不解風情,現在他解風情了,你是不是……”他頓了下,又斟酌了片刻,終于狠下心腸道,“我想好了,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歡他,就和他在一起吧。女人都仰慕比自己厲害的男人,別因為我,讓你抬不起頭來。我想看你高高興興的,只要你高興,哪怕不跟著我也行。你去吧,去找他,等上了岸我就回九州,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了?!?/br> 胡不言被自己的大義凜然感動到快哭了,可是蘇畫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半天,“你說完了?” 他點點頭,“說完了,怎么樣?是不是覺得我很上道?” 她抬手往甲板上一指,“那里有幾口箱子很占地方,搬到船艙里去吧?!?/br> 胡不言訝然張著嘴,那他剛才說的話,她到底打算怎么表態? 人雖跟著走,心里還是七上八下,“你總要給我個底啊?!?/br> 她白了他一眼,“做人和做狐貍不一樣,人活著有很多重要的事,沒有那么多時間考慮怎么談情說愛。你覺得我應該很感動嗎?感動你是只長相拿不出手,現在連腦子都沒了的蠢狐貍?” 胡不言又被罵了一頓,可這回的罵,竟然令他有竊竊的歡喜。他觍著臉說:“你不打算變卦了,是嗎?” 蘇畫嘆了口氣,大司命也許是擔心她的安危,但狐貍能為她擋刀。胡不言這人滿身的缺點,她也有諸多看不上他的地方,然而感情這種事,定下就定下了,沒有原則性的錯誤她不會換。真的換了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的人,未必一切就都盡如人意。與其到時候相看兩相厭,還不如在心里留下一點憧憬,別把那點美好都破壞殆盡了。 她嗯了聲,“下次再說,我就真的和他好,讓你求仁得仁?!?/br> “我就知道,蘇門主是個重情重義的女人?!焙谎匝蹨I巴巴,吸了吸鼻子把箱子扛上肩頭,邊走邊道,“如果大司命再刺激我,我就告訴他,蘇畫愛的是我,不是他?!?/br> 蘇畫無可奈何地捺著嘴角,“不是我說你,明知不是人家的對手,還自討沒趣。這次是他有意刺激你么?明明是你想刺激他,結果被人反將了一軍,我都替你害臊?!?/br> 他見自己的老底被戳穿了,臊眉耷眼地笑了笑。不過蘇畫還是很寵他的,從她對待他和大司命的態度上,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更側重于他??梢娝嗔苏娴目梢运龈星閬?,這種生命的大和諧,守身如玉的大司命根本不懂。 那廂魑魅和鮫女徹底鞏固好了感情,寶船向前航行的時候,戀戀不去的鮫女便在左右兩舷跟隨著。 崖兒還記得樅言曾經說過,等她到了大池上,他要為她護航?,F在他落進了厲無咎手里,不知那個魔頭會怎么折磨他。波月樓先前雖然遭受了重創,但總算活著的人還在一起??墒菢貉阅?,江海淼淼,他又在哪里? 仙君見她看著海水愣神,就知道她在擔心樅言。他站在她身旁,也不說話,伸過一只手來輕輕一勾她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 崖兒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倚著,海上日光大盛,云也沒有幾朵,這里的天宇和陸地上的不一樣,“上次看見這么藍的天,是躺在樅言的背上。那次我闖進龍涎嶼,差點被守島的龍打死,是樅言救了我,把我從水里撈起來。后來他送我上岸,我醒過來的時候,睜眼就看見這藍天白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龍王鯨竟有那么大?!?/br> 仙君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他救回來的。如果我料得沒錯,厲無咎的船應當快到碧波廊了。等出了前面的海灣,派幾個弟子御劍出去看一看。只是這大池太大,不一定能找得到他們?!?/br> 對待情敵的態度,仙君顯然要比胡不言高超得多。但凡優秀的女人,難免會有幾個仰慕者,像樅言這種救命恩人型的最難對付。這個時候風度和姿態很重要,一個男人的涵養究竟有多少,就看當下。 崖兒對他很感激,波月樓的人畢竟都是凡人,飛天遁地的奇術一竅不通。從木象城的碼頭出發后,這江海就無邊無涯就讓人心慌,要不是靠著一張粗繪的水域圖和仙君精準的方向感,他們恐怕已經迷失在風暴里了。 天地的躁怒發作起來有多可怕,駛出碼頭沒多久就領教到了。當時驚濤駭浪幾欲吞噬一切,好在有他。他立在船頭,白衣黑發在狂風中飛舞,結印畫出一面巨大的防御盾,為寶船排開巨浪。怒夜之中,寶船就頂著那面金芒閃耀的氣墻前進,再多的海水拍來,也是一擊即散。 有他在便后顧無憂,崖兒吁了口氣,“無論如何找找看吧,要是實在找不見,只好先進焉淵。如果鮫女能帶我們順利找到孤山,我們只需等魚上鉤就行了,不愁厲無咎不來。只是難為樅言,要多受那么多天的苦?!彼幻嬲f,一面北望,喃喃道,“傳說鮫宮的前身是一座叫春巖的城,原先是連通陸地,供人居住的?!?/br> 他說是,“后來天翻地覆江海橫流,把整個城沉到了水底。鮫王倒會精打細算,在春巖的舊址上興建了鮫宮,省了很大一筆開銷?!?/br> 崖兒問:“城里當時有幸存者么?” 他搖搖頭,“海水一下子灌進來,插翅也難逃。有陣子我愛看書,曾經翻過這城的史料,大致的記載就是那樣,但不知準不準確?!?/br> 他們這里正談論,忽然聽見立在桅桿上的阿傍大聲招呼起來。忙到船頭看,發現平靜無波的海面上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方圓約有十余丈。中心的空洞深不見底,乍一見令人驚惶。 難道這就是通往鮫宮的入口?崖兒有些遲疑,揚手下令轉舵,不得靠近那個漩渦。 “樓主?!摈西冉辛艘宦?,示意她來看。只見一群鮫人在水崖上盤旋游曳著,忽而高高躍起,把身體拉直成一線,猛地扎進了漩渦里。 第94章 要不要跟上,暫且難以抉擇。這陡然出現的漩渦,底部究竟通往哪里,誰也不知道。也許鮫女明白他們的企圖,有意捉弄他們也不一定。照地圖上看,雷淵離羅伽大池還有一段距離,跳進漩渦便直達孤山,實在讓人難以信服。 大家都有些茫然,立在船頭猶豫不決。凡人是絕對不敢闖進去一探究竟的,大家又把視線轉向仙君,幾十雙灼灼的目光披掛在身上,日子不太好過。 仙君知道,到了這無邊無岸的地方,會飛的紫府人就是波月樓的希望??墒恰Y巴了下:“本君……水性不佳,每次入水,至多能游……”不好意思地張開雙臂丈量給他們看,“一庹?!?/br> 眾人的臉像經過了雷劫,個個都泛著青白。原來神仙不是樣樣全能的,那么英明神武的紫府君,居然是個旱鴨子。 崖兒納罕地望他,當初在第六宮看他鳧水,不是鳧得好好的嗎,現在怎么又不會了?她拽了他一下,悄悄問:“是不是因為海上深不可測,你有點害怕?” 他一臉真摯,“我真的不會水,否則別說區區的雷淵,就是歸墟我也敢下?!?/br> 所謂的歸墟,是這世界的萬淵之淵,四海八荒大江大澤的水都匯聚進那個無底洞,但歸墟內的水位絲毫不會有一分增減。若從高空俯瞰下去,便是個異于周邊顏色的深藍色的洞,那種震撼和恐怖,會讓人不寒而栗。 提起歸墟不過是想證明自己其實很勇敢,只是身體機能束縛了他的發揮。仙君圓融地笑了笑,血rou之軀嘛,難免力有不逮,太完美了會讓人產生距離感。一覽眾山小有什么意思,他還是喜歡和他們打成一片。 大司命低垂的眉眼,幾不可見地眨巴了一下。仙君當然說什么便是什么,但一位萬年道行的上仙會怕水,簡直是笑話。他不過不愿意弄濕衣裳罷了,作為陪伴了他三千年的副手,對他實在是太了解了。 “歸墟好像曾經是龍王鯨的老家?!彼蛄藗€岔。 仙君說是啊,“老一代的龍王鯨很厲害,能潛入淵底。后來一代不如一代,到現在幾乎要滅絕了?!闭f罷向大司命微笑,“汵陽,本君記得你的水性極佳,以前和大禁比閉息,不是差點把大禁憋死么?!?/br> 大司命掀了掀眼皮,他就知道,兜了個大圈子,最后總要坑他一把?,F在想想,當時他被關進八寒極地,自己奔走求告欲哭無淚,簡直是傻透了。盼星星盼月亮,把他盼出來,就是為了繼續被坑,不是犯賤是什么? 他露出了為難之色,“屬下這兩天……不大方便?!?/br> 正舉著水囊暢飲的魍魎嗆了一口,大聲地咳嗽起來。 胡不言見縫插針地恥笑他,“你又不是女人,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轉過眼來看他,“我差點忘了,金狐一族是唯一會下水的狐族。胡不言,你表現的時候到了,還是你去吧?!?/br> 這下子胡不言笑不出來了,畢竟他的法力連自保都不能,萬一下了漩渦,水面闔上了怎么辦,真的會被淹死的。他干笑著,看了看三十五少司命,“要不然……你去?反正你孑然一身,不像我,拖家帶口?!?/br> 三十五少司命是個耿直的孩子,他一拍胸口,“我去就我去……” 可惜中途被大司命制止了,就那幾百年道行,夠什么瞧!他剛才推諉,不過是想刁難胡不言一下,結果這個傻乎乎的少司命不會看眼色,竟然撞到槍口上來了。他嘆了口氣,向仙君拱手:“含真的道行不足以應付突發情況,還是屬下去探路吧,如果底下安全,再傳消息上來?!?/br> 仙君慈愛地笑了笑,“為難么?為難就算了,還是本君去吧?!?/br> 大司命說不,“其實也不太為難?!闭f完沒再遲疑,拔身而起,跳進了湍急的漩渦里。 眾人都扒在船舷上看,心在胸腔里隆隆地跳,緊盯著那漩渦的入口,害怕它就此消失,吞噬了下面的人。 諸如這類螺旋形的水流,總能觸發一些怪誕的聯想。水上的任何變化都比陸上更恐怖,恐怖在于未知和不可控。如果現在樅言在多好,他們這幫人再識水性,到了這種情況下也無能為力。樅言從水澤里來,他出入江海如入無人之境,只可惜運氣不太好,厲無咎也知道他的妙用,三番兩次地打他的主意,到底把他擄走了。 崖兒害怕出事,不住追問仙君:“大司命能夠應付吧?” 仙君長長呃了聲,似乎不太確定,“應該能吧,好歹有三千年的修為。這雷淵之水要是能淹死上仙,那一定是成了氣候,可以請天帝派人下來治理了?!?/br> 大司命這一去,時候有點長,大家等了半晌也未見他回來,心里都七上八下。如果四海魚鱗圖還在,就能看到這大池上水紋的走勢,水下暗礁遍布,地形應當十分復雜。還有那些不時會移動的山和島嶼,每一次大規模的遷移,都會改變水流的走向。 水流因山體移動而改變……仙君回過頭看向那個漩渦,“孤山也許真的在這里?!辈贿^可能并不是想象中的矗立于水面,應當是有別的玄機。 他心下疑惑,便騰身而起,站在更高處俯視水面上的情況。果真如設想的一樣,這漩渦不是唯一的一個,向北幾里還有一串。當然聲勢不如這個浩大,但船若是駛進那片區域,恐怕就有去無回了。 漩是真深,他騰云在正上方觀察,只覺中心變成一個墨藍的空洞,仿佛通向世界的另一邊。滄海桑田,世事變幻,萬余年前的云浮大陸是蠻荒之地,現在經過開墾,繁華不容逼視,而這大池還如遠古一樣,充滿了猛惡和兇險。 仔細看,有點頭暈。仙君撫了撫額,覺得沒去是正確的?;氐酱贤冗€隱隱發軟,他向崖兒訴苦:“我的身體大不如前了,不單虛弱,還恐高?!?/br> 神仙恐高不是笑話嗎,看來孩子的存在對他影響太大了。崖兒當了母親卻沒有懷過孕,不太了解孕期會有哪些癥狀,但看他這樣,便覺得他實在不容易。她摸了摸他的手,“都是我不好,害你退化成這樣?!?/br> 他聽后抿唇一笑,“為什么自責?這事你一個人也辦不成。知道我辛苦,加倍對我好就是了?!闭f罷回頭望了眼,“不過你要想清楚,是否真的打算開啟鮫宮。里面究竟藏著什么?當真只是寶藏么?齊光這世為人,云浮幾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要那么多錢干什么?” 世上沒有人會嫌錢多,一個龐大的機構要運轉,手下得養活無數人。崖兒道:“你聽說過厲無咎的身世么?他是精舍王朝的皇子,自小因病弱被驅逐出了精舍圣地。一個出身那么有根底的人,難道不想重塑輝煌么?眾帝之臺再了不起,至多稱霸云浮,也許他想重回精舍圣地,也或者想一統整個生州也不一定?!?/br> 他慢慢點頭,語氣難言惆悵,“自小病弱……是在八寒極地落下的病根。將近三千年啊,一次又一次被冰錐刺穿身體,又冷又痛無處可躲,這種罪不是誰都能受的?!?/br> 其實創建這樣的刑罰,本身就很殘忍。殺人不過頭點地,可犯了錯的罪仙卻求死不能,連重入輪回都變成了恩賜。 算了,想得太多,心便無處安放,還是來談一談實際的問題吧!他牽了她的手說:“如果鮫宮里有錢,滿載而歸后都給你的手下吧,你跟我回蓬山好么?我要帶你去找大帝和佛母,為你求不死藥?!?/br> 她笑道:“還有這樣的捷徑么,不用修煉就能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太簡單了,他隨手就能給??伤M郎朗?,不死不滅,他要和她做長遠夫妻。 “云浮不是有句話么,朝中有人好辦事?!彼此臅r候,眼里帶著月華春露般的光芒。那低垂的眼睫,即便已經多了妖嬈的味道,面對她時永遠是平和的,甚至帶著一點天真和嬌羞,低聲道,“我不讓你修行,修行太苦,還要歷劫,萬一雷劈歪了怎么辦?你以前說過,喜歡繁華熱鬧,那就把王舍洲搬到方丈洲去,這樣你總愿意留在蓬山了吧!” 為了把她留下,也算無所不用其極,她眉眼彎彎問他:“方丈洲可是九州的仙島,你要把妓院都搬過去嗎?” 他說有什么關系,“他們住不慣可以走,沒人規定地仙必須住在方丈洲,原本他們就是為了蹭蓬山的靈氣,死皮賴臉留下的?!?/br> 所以一旦撕開了表面的偽裝,就可以活得旁若無人了。阿傍蹦出來插話,“連妓院都有,那帶我一起去吧!” 崖兒瞪了他一眼,“別老是在那種地方流連,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