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春雨織成的絲緞名叫冰紈,冰紈制扇,夏天能驅散暑氣,這是機緣巧合下,崖兒跟一個方外人學來的。蘇畫的扇架子奢美,兩人合作,制出來的扇子可謂一絕。 “蒼靈墟的魚夫人想要一把,托人傳話,愿意拿云芝車來換,我還沒答應?!彼Φ?,低頭續上斷裂的絲線,蔥綠色的繚綾映襯纖長的脖頸,人像蘭花一樣干凈純粹。一面說,一面轉頭問她,“師父上次說想換一輛車,云芝車如何?” 所謂的云芝車,當然不是真拿云芝做車。云芝是一種意向,煙云繚繞回旋,人在霧中端坐,那是蒼靈墟上半人半仙才用得上的好東西。 蘇畫倒不以為意,只是問崖兒:“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崖兒笑容更盛,眼睛里風煙俱靜。她說:“喜歡啊,等我完成我想做的事,我會更加熱愛這片紅塵。其實波月閣里,很多人的命運多舛,受的罪越大,越該好好享受世間的繁華。我是個大俗人,所有榮華富貴我都愛,所有能叫人快活的東西我都喜歡。人活著不能自苦,師父當初不就是這么教我的么?!?/br> 蘇畫聽后慢慢微笑,“可我現在好像沒有什么能夠繼續教你的了?!?/br> 她沉默下來,東方晨光熹微,蟹殼青逐漸散去,她呵了聲,“天亮了?!?/br> 后來她找到蘭戰,直白地告訴他:“我不想留在弱水門了,那個地方不適合我?!?/br> 蘭戰似乎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平靜地問她:“依你的意思呢?” 她說:“我想進生死門,如果閣主恩準的話,愿伴隨閣主左右,為閣主效犬馬之勞?!?/br> 蘭戰瞇覷起了眼,“你不怕我要你服侍嗎?” 她臉上露出迷離的笑來,“閣主在崖兒心里,就像父親一樣?!?/br> 說起她父親,如同按在了機簧上,蘭戰自然提不起興趣來。不過她既然有意留在總門,倒也不是不可以。牟尼神璧下落不明,已經二十年了,沒有人的熱情經得起二十年的消耗。這時候似乎正合適,江湖上的人都淡忘了,他養兵千日,終不能無止盡地等下去。但這樣一個尤物,就此砸碎了未免暴殄天物。作為男人,總會有些別樣的心思,她越是欲拒還迎,便越能勾得人火起。 他答應了,“護法之中給你添個席位,但位置越高,責任便越重大,你可能勝任?” 她說能,“屬下為閣主肝腦涂地?!?/br> 接下來的任務,確實比之前要棘手得多。她奉命刺殺白狄大將,那是個從獸演化而來的族群,習慣出入傾巢,且戰斗力驚人。她在軍中潛伏了七天,終于等到白狄大將出營,帶了一支較小的隊伍,大約十七八個人。等他們離營五里,那兒恰好是一片三面環山的平原,天色絕佳,地形絕佳,就到了她大開殺戒的時候了。 關于戰斗,她從來沒有退卻過。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援助,照四大護法對她的評價,就是驍勇、嗜殺、自大。 因為自信,所以自大。她從來不給別人添麻煩,同樣也不希望別人麻煩她。再生死一線的險境,死活都聽天由命,遇不到好的搭檔,情愿孤軍奮戰,也不愿意花費精力,去顧全另一個人的安危。 刀鋒在曠野上縱橫,身上還穿著潛伏時的鎧甲。白狄人身形高大,血液充沛,一刀斬下去,簡直像砍破了水囊,閃躲不及就濺得滿身滿臉。 終于,最后那個難纏的將軍也倒下了,她站在累累尸骨之間,血珠順著甲片蜿蜒而下。一只雄鷹從頭頂掠過,撲動健壯的雙翅,直沖九霄,尖厲的呼嘯回蕩在殘陽落下的一霎。她執劍四顧,一切逐漸隱沒于黑暗。白狄大將的尸體仰天躺倒著,她彎下腰,把手懸在他的面門上。略一使力,他體內的藏靈子被震出來,一束三寸來高的光體,浮在半空中微微一晃,轉而大放光明,是七夜鬼燈擎。 極少數白狄人死后能煉出藏靈子,而藏靈子又有六夜和七夜之分,七夜為佳,六夜次之。具體是什么,大概就是魂魄之類的東西。尋常人死后魂魄會散,白狄則是凝聚起來,只要你有能力鍛造它,它可以變成引魂幡,甚至是有靈性的,最精純的武器。 那只蘭戰用以監視她的鷹是個急性子,戰斗一結束就忙于回去報信,白白錯過這么重要的情報。她心滿意足把藏靈子收進掌心,正打算離開,忽然周身一陣奇怪的震動,眼中灼燒起來,越來越燙,越來越燙……直到滾滾如巖漿。 她捂住眼睛,驚惶地跌坐下來,只覺那眼眶里有什么猛地一掙,直竄出去。等她定睛看,是兩輪形如陰陽魚1的玉璧,一為青碧,一為紫金。起先撒歡式的呼嘯來去,等野夠了才回到她身邊,戀戀不舍地,在她周身縈繞打轉。 崖兒怔怔看著,仿佛陳年的創傷被猛地撕開,無所皈依的心,終于有了安放處。 她緊抿嘴唇,淚眼朦朧望著暗夜中明滅不定的光輪,那是素未謀面的父母,在和她委婉話別。她沒有想到,藏靈子竟然能催逼出神璧。從今天起,爹爹的遺志由她繼承,爹爹的遺物,也由她接管。 白狄一戰驚天動地,回到王舍洲,蘭戰對她的能力大加贊賞。她仍舊是波瀾不興的樣子,在那片曠野上的所有經歷,也如驟雨入海,半點沒有顯露出來。 “白狄的那個將軍很難對付,屬下傷了元氣,恐怕要閉關養息一陣子?!彼D難地笑了笑,眼波里有羸弱的底色,“閣主能否容我休整幾日?” 世上總沒有那么不近人情的主人,蘭戰雖然多疑,終究不便多說什么,體諒地吩咐了幾句,便容她告退了。 留在波月閣里,做什么都有第三只眼睛。所幸這些年她摸透了周圍的地形,若水之淵有個不為人知的巖洞,穿過那重厚厚的水幕逆勢而上,巖洞高于水面且只有水下一個入口,在那里煉藏靈子,可以放心不受人窺視。 七夜鬼燈擎,顧名思義需要七夜琢磨,成也是這七夜,敗也是這七夜。一般人想煉造唯其難,但崖兒因為有神璧的佐助,顯然事半功倍得多。 她到現在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和常人不同,別人看不穿的妖魅她能看穿,別人提煉不出的精魄,她順勢就能吸納,一切都有賴于這塊神璧。細想想,又覺得那么悲愴,神璧能識天地鬼神,卻唯獨對人心無可奈何。那些江湖門派全力搶奪,父親帶著懷孕的妻子,害怕顧全不上,始終隱匿神璧的下落。如果當時只有他一人,那些烏合之眾還會是他的對手嗎? 追擊千里,俠客百余,她一點一滴收集父母的遭遇,多一分了解就多一分鑿骨裂rou的痛。第七夜,她在憤恨里煉出一雙劍靈,化了形的少男少女向她俯首時,她想時候快要到了。只待一個萬無一失的時機,她要殺光波月閣當初參與追殺的所有人,還她爹娘一個公道。 出關后,蘭戰似乎有意閑置她了,他要殺眾帝之臺的左盟主,只打算派破軍和貪狼出馬。 當今的武林盟主分左右,左盟主稍弱,也是神兵譜上排第二的人物。兩位護法硬著頭皮接令,臉上多少有些為難之色,沉默良久的崖兒忽然開口:“關山越不是等閑之輩,一旦失手,波月閣就岌岌可危了。屬下請命,和兩位護法一同前往,或者屬下一人獨行,也可以?!?/br> 這話立刻引發了兩位護法的不滿,他們大皺其眉,叱道:“岳崖兒,你別太猖狂!” 她眨眨眼,委屈地嘟囔:“我只是想幫忙而已?!?/br> 兩位護法對她的扮豬吃虎嗤之以鼻,蘭戰卻失笑,語氣里頗有縱容的味道:“你才出關,身體不知恢復得怎么樣。這次和貪狼、破軍一同前往……也好,多個人多分保障。不過這是最后一次派你出戰了,終究是個姑娘,這些年弄得滿身傷,我心里也不忍?!?/br> 兩位護法暗中交換了下眼色,茲當閣主憐香惜玉的心又發作了。然而其中緣故只有崖兒知道,今次之后,蘭戰是下定決心在她頭上動刀了。 作者有話要說: 1陰陽魚:指太極圖中間的部分,其形狀如陰陽兩魚互糾在一起,因而被習稱為“陰陽魚太極圖”。 第7章 對付關山越的這一戰,當真殺得日月無光。 左盟主畢竟是左盟主,非尋常武林人士可比。他們制定計劃,在鵲山九道口堵截他,當時他一人一馬,正在去往俞元的路上,前方突兀地出現了兩個信馬由韁的人,穿一身黑衣,閑適地扛著重劍。日光正盛,黑衣上泛起細碎的光,待走近時才看清,黑袍上甲片密集,一層趕赴一層,每片鱗甲都只有指甲蓋大小。 見多識廣的左盟主很快辨清了他們的來歷,“波月閣的人?” 貪狼說是,“關盟主行色匆匆,這是要去哪里呀?” 關山越道:“會一位舊友。二位阻我前路,不知有何貴干?” 破軍懶得多做周旋,兩眼陰鷙地望著他,“聽說左盟主為人仗義大方,我們兄弟想借盟主一樣東西使使?!?/br> 波月閣在江湖上的名聲一向欠佳,他們的出現,勢必是帶著殺機的。關山越料定他們不懷好意,卻也不想先挑起事端,只道:“只要關某力所能及,二位請講?!?/br> 破軍一笑:“現成的——項上人頭!” 話音方落,兩人便騰身而起,那兩柄重劍的劍首聚氣成芒,精準、勢不可擋地向關山越襲去。 崖兒并沒有現身,那兩位護法心氣甚高,一向瞧不上女人,他們不歡迎她插手,只讓她在邊上歇著。她也樂得自在,搖著她的冰紈扇,坐在枝頭冷眼旁觀。高手過招,一招一式都透著沉沉殺機。關山越的佩劍是茨山太阿,鐵英的劍身因多年殺伐,磨練得鏡面般精光四溢,和重劍相擊,也絲毫不落下風。只覺滿眼劍氣縱橫,如驚雷劈空,樹頂的崖兒卷起垂落的畫帛,暗暗嘆了聲“好劍”。 只是關山越似乎有難言之隱,一味接招卻不避讓,這樣下去再好的功夫也會被拖累死。但于她,倒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最好他們兩敗俱傷,也免得她多費手腳。 你來我往百余回合,關山越最終把背上包袱解下,小心翼翼放在了路旁。他們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崖兒悄悄潛過去看了眼,原來包袱里是個孩子,小鼻子小眼睛,精瓷做成的一樣,正閉著眼睛沉沉好眠。 她怔了一下,想起自己的父母,多年前是否也像關山越一樣,拼死保護她。誰知她這里正唏噓,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暴喝:“放開孩子!”然后一股劍氣橫掃過來,她拔起身形退開三丈遠,才發現破軍和貪狼已經陳尸在那里了。 左盟主果然名不虛傳啊,普通的兵器怕辱沒了這場戰斗,她兩袖一震,雙劍在手,正好借此機會,試試她新煉的好東西。 七夜鬼燈擎,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崖兒有時候頗具姑娘別致的心思,她給雙劍取了花的名字,雄劍叫撞羽,雌劍叫朝顏。對手足夠強大,才能激發出更深層的力量,撞羽朝顏是精魄化成的,茨山太阿就算再鋒利,終究是凡品。關山越橫劍迎接她凌厲的攻勢,幾個回合折損,最后一擊,太阿被斬成了兩截。 劍柄執在手里,劍身落進塵土,關山越兀自心驚,待回過神來,對方的劍已經抵上了咽喉。 挫敗感陡然而生,沒想到英雄一世,最后敗在了一個姑娘手上。他長吁了口氣:“閣下也是波月閣的人?” 年輕的姑娘莞爾一笑:“波月閣護法,七殺?!?/br> 他忽然想起上回做壽時,那個算命的瞎子對他的批語,言道今年是他最初的兇年,沒想到這么快就應驗了。他戀戀看了路邊的襁褓一眼,“關某不懼死,但求姑娘一件事,留孩子一條命,他才三個月?!?/br> 崖兒偏頭思量,“等他長大,尋我報仇嗎?” 關山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這樣的英雄豪杰,臨死前為孩子忍氣吞聲,也著實叫人惆悵。她的話,其實不過調侃,轉而正色道,“我也請教左盟主一件事,只要據實回答,我可以放你離開?!?/br> 關山越猶疑地看著她,“姑娘請指教?!?/br> “二十年前追殺岳刃余夫婦,左盟主是否參與?現如今牟尼神璧的下落,左盟主知不知情?” 關山越幾乎不假思索,接口道:“岳刃余夫婦的死我知情,但并沒有參與。牟尼神璧的下落我從來沒有過問,姑娘恐怕是問錯人了?!?/br> 她露出枯寂的笑,那笑容鑲嵌在精致的臉孔上,說不出是怎樣悲苦的味道。 忽然她揚手,一道劍氣從他鬢邊呼嘯而過。關山越帶著赴死的心,本以為就此千古了,沒想到那把劍貫穿了天上的飛禽,從高空杳杳墜下來,噗地一聲落地,是一只尖爪利喙的鷹。 她收起劍,攏了攏朱紅的衣襟,曼聲道:“看在孩子的份上,就不殺你了。人情留一線,將來我不做波月門護法了,左盟主若在江湖上遇見我,請為我周全?!?/br> 關山越意外之余遲遲向她拱手,她妖俏一笑,躍上馬背疾馳而去。那回眸的一瞥,竟讓他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來。 *** 這趟任務損兵折將,兩死一傷,崖兒拖著千瘡百孔的身體回到總門時,連蘭戰都大吃了一驚。 她從馬上摔下來,掙扎著匍匐在他腳下,顫聲說:“屬下等追蹤關山越至九道口,雖周詳部署,仍舊不敵。破軍及貪狼戰死,屬下僥幸逃脫,冒死回來稟報閣主,請閣主責罰?!?/br> 蘭戰立在那里,臉色鐵青。波月閣創建至今,辦事從來沒出過岔子,這回派出三員猛將竟這樣結局告終,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關山越身為左盟主,論手段,他承認他厲害,但厲害不到那種程度,畢竟他和右盟主厲無咎之間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原本照蘭戰的設想,三人聯手穩cao勝券,而今一敗涂地,恐怕真正原因不是關山越多戰無不勝,而是有人刻意制造了這種局面。 他若有所思,垂眼看她,她身如柳絮,伏在地上瑟瑟發抖。他蹲踞下來,勾起她的下巴,然后手指順著纖細的頸部線條滑下去,落在她胸前衣衫的裂口上。 捻了捻,濡濕黏膩,有血的味道。他嘴角微沉,指尖探進裂帛,從琵琶骨下的創口長驅直入——他要看一看這傷口究竟有多深,是敵人的手筆,還是自傷的苦rou計。因為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行動失敗,連鷹都回不來。如果一切都是天意,那未免太巧合了,而他從來不相信這種無緣無故的巧合。 手指在她的傷口里肆虐,皮開rou綻的聲音如絲弦斷裂。他看向她的臉,她咬牙忍著,臉色慘白,卻不發一句告饒。他說:“你知道錯在哪里么?你錯在一個人活著回來,難以自證清白?!?/br> 冷汗浸濕她的頭發,淋淋漓漓砸落下來,她始終垂著眼沉默不語。在他考慮是不是該趁她還有一口氣,現在就把她投入煉化爐時,那蛾翅一樣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下,他聽見她艱難地說:“屬下知道規矩,我本不該活著,可是我想……再見閣主一面?!?/br> 他怔了怔,竟有些不知所措。撇開他的君子好色,多年相處,就算養只貓狗還有感情,何況她是活生生的、活色生香的人! 波月閣主鐵石心腸,但對于美人恩,向來不忍拒絕。這份感情可能出于一個女人少時最素樸的思慕,加上他們之間原本相隔的血海深仇……一切那么禁忌又迷離,激發出他隱約的清夢來。 她把手蓋在他的手背上,那樣似是而非的味道,恍惚在他心上抓撓了一把。她眼波凄凄,虛弱而哀懇地說:“現在我如愿見到了你,哪怕此刻就下陰曹,也死而無憾了?!?/br> 她說完后佯裝昏死過去,天知道她是忍著怎樣的惡心,演完這場掏心挖肺的戲碼的。 蘭戰對她有意思,女人在這方面有驚人的洞察力,她能從他的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肢體動作中感受到。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是同一類人,同樣的敢于冒險,同樣敢賭。她賭蘭戰貪圖色相,尚未吃進嘴里之前舍不得放手;蘭戰賭她傷勢的真假,在他得償所愿前,有沒有發動奇襲的能力。 硬碰硬,也許有勝算,但勝算不大?,構侄刺焐癖V上的排名,僅限于當初參與眾帝之臺盛會的各方豪杰。還有一部分沒有出席的人,再高的造詣也不會記錄在冊,比如蘭戰。 沒有明碼標價,才最最深不可測。倘或她技不如人,抑或恰好只夠勉強應付他,引來波月閣弟子,對她不利。所以她必須保證萬無一失,先摘下蘭戰的腦袋,再招安各門弟子——外面的世道太亂了,總得有個地方安身立命。她雖恨波月閣,但在此間生活了十幾年,熟悉這里的一樓一臺、一草一木。再討厭的地方只要變成自己的,自然也就討厭不起來了。 蘭戰是個解風情的人,她這一傷,并沒有送她回她的下榻處,而是進了他的臥房。 大夫為她診斷,揭開衣裳傷痕累累,有些地方的皮rou都翻卷起來,一瞬讓他有些疑惑,世上真的有人能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嗎? 詢問她的傷勢,大夫說:“傷口深淺不一,淺者在肌理,深者入骨髓,短時間內恐怕不能隨意行動了,閣主要想再驅使她,就得容她靜養?!?/br> 一個狼群喂大的孩子,一度和小獸沒什么兩樣。當時那些和她過招的同伴,沒有人憐惜她年紀小,上了戰臺就是真刀真槍。經常一刀砍下去,砍得白骨綻露,她能吃痛,傷得再重也挺身站著。為什么人越大,越不中用了? 蘭戰把他的疑惑直言說了出來,大夫聽后撓了撓頭皮,“可能因為女孩子在初潮之前是不敗金身,初潮之后每月失血,身體就大不如前了吧?!?/br> 大夫的解答固然啼笑皆非,但說出了一個事實,無論如何,岳崖兒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 第8章 成熟的女人好,令人著迷,讓人歡喜。 其實對于岳崖兒的錘煉,他終究還是手下留情的。波月閣中的弱水門,本來就為達目的,什么都豁得出去。收伏那些女人,自有他們的一套。自尊這種東西,常常會成為殺手前進的絆腳石,要打碎自尊,最直接的,便是讓她們沒有執念可守。人一旦一無所有,就變得無敵。女人的底線是清白,所以弱水門里的女人,幾乎每一個都接受過脫胎換骨的洗禮,包括蘇畫。 被陌生男人強暴,羞于啟齒,又無處可去,于是把一生獻給波月閣,這是門派高層心照不宣的秘訣。原本身在其中的岳崖兒也免不了俗,但因為她的過于驍勇,恐怕能做成這事的人不多。曾經太陰和破軍請愿前往,但最終沒有等來他的首肯,這事便擱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