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照著秦超襠下，猛踹一腳，秦超捂著兩腿之間后退，疼得直不起腰，“黃花，你……”

    “我什么？你害死了我爸，害得我被全村人嘲笑，又殺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黃花近乎于怒吼，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我爸死了，你爸憑什么還能活，憑什么？”

    黃花說著手里的菜刀照著秦超后背砍過去。

    秦超母親撲過去就搶，可是哪里能搶得過已經瘋癲了的黃花，“滾開，你個老死婆子！你慣著你兒子，卻害了我的孩子，你們都去死吧！”

    一刀落下，秦超瞪圓了眼睛，用胳膊去擋，菜刀直接砍進了胳膊里，鮮血淌了一地。

    “秦超，你拋妻棄子，你這個畜生，你知道我爸死的時候什么樣嗎？你知道嗎？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一刀一刀砍下，秦超已經無力還手。

    秦超母親對著外面高聲喊道，“救命啊，黃花殺人了！救命??！”然后去抱黃花大腿，卻被黃花反手一刀砍在了脖子上，直接倒在一旁。

    程曉艾家聽著動靜不對，程父他們趕緊披著衣服往外沖，踹開秦超家門，就看到黃花瘋了一樣舉著菜刀對著秦超就是砍。

    程曉艾找到開關，開了燈。

    黃花被這突如其來的燈光晃了一下，一抬頭就看到程曉艾他們站在眼前，耳邊還有秦文杰的哭聲。

    黃花晃了晃神，手中的菜刀應聲落地。

    “爸，快去找車，叫鄰居，把秦超他們仨送醫院！”程曉艾喊了一聲。

    程父推開門往外跑，程曉龍站在門口，一臉驚恐地看著黃花往前走，一直站到他姐面前。

    程曉龍嚇壞了，就要擋在程曉艾面前，卻被程曉艾攔下了，“曉龍，沒事兒的，你去把文杰抱咱們家?！?/br>
    黃花滿臉滿身的血，勾了勾嘴角，看上去瘆得慌，“曉龍，我不會對你姐怎么樣，我恨的只有秦超，只有秦超，哈哈哈……”

    程曉龍嚇得夠嗆，進屋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秦文杰抱回了屋。

    這時候不少鄰居過來幫忙，程曉艾和黃花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看著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三個人抬上車送去了醫院。

    “曉艾，我雖然是個農村人，但是我也想有一個我喜歡的，也喜歡我的丈夫。說真的，我是真的喜歡秦超，從見到他第一眼就喜歡他?？赡軓哪菚r候我就錯了，錯的太離譜。秦超能直接扔下你，我就應該醒悟，他不是能夠托付一生的男人。我爸勸過我，我一句話都沒聽。甚至到秦超背著我回城，只留下一封信，我還傻傻的等著他信里說的能回來接我們娘倆?！?/br>
    “直到我爸癱瘓，一病不起，秦文杰連口吃的都沒有，我才知道，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大傻子?！?/br>
    “曉艾，其實我不想來北京找秦超的，我只想帶著秦文杰自己過，哪怕再苦，我都認了?？墒俏野炙懒?，他離開之前讓我帶著秦文杰來找秦超，說文杰不能沒有父親?！?/br>
    “說實話，我不是沒有期待的，我也期待秦超這么多年沒去接我們是有苦衷的，畢竟政策擺在那里。結果呢？現實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他竟然回城第二年就娶了別的女人，孩子都好幾歲了。當我看見馮文琪的時候，我殺了他們的心都有。我心里恨，恨不得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br>
    “可是有時候看看文杰，我是真下不去手?？墒抢咸於伎床贿^眼了，偏偏給了我機會，我懷孕了，肚子里的孩子被秦超硬生生踹掉了。你說，這是不是個機會？哈哈哈……我親自報了仇，就算是死，我也對得起我爸了，我報仇了，哈哈哈……”

    程曉艾從來沒聽黃花說過這么長一段話，最開始在趙家村，她還是個挺自信的姑娘，來了北京城，整個人都是陰郁的。

    黃花的聲音從最開始的痛苦無奈，到后面的聲嘶力竭，她的心里真的承受了太多的苦楚與憤恨。

    黃花跟她說了這么多，程曉艾突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不是覺著我瘋了？我沒瘋，我清醒著呢。曉艾，對于我來說，你是幸運的，沒有將自己托付給秦超這樣的男人。不過也是，你不會像我這么傻，就算秦超不娶我，你也不會把自己托付給秦超。沈瀟不錯，是個好男人，從最開始我就發現他對你的不一樣，要不是利用了沈瀟，可能秦超還不能直接下決心娶我?！秉S花如釋重負一般。

    這一刻的她，好像又回到了70年的樣子，只是現實中，再也回不去了。

    “黃花，文杰怎么辦？他才七歲??！”

    門燈的光映襯著黃花的眼眸，一滴淚自眼角滑下，“是我對不起他，如果我去蹲監獄，就麻煩你送他去孤兒院吧。在那兒總比跟著我這個媽，他那個死爹強?！?/br>
    “不說了，我要去洗洗臉，你也回去睡吧，幫我照顧一下文杰，就當他沒有我這個媽吧?！?/br>
    程曉艾看著黃花的背影，心里揪得生疼。

    “曉艾，別在這兒站著了，進屋吧?！背棠冈诔虝园砗髧@了一口氣。

    程曉艾轉過頭，鼻子發酸，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媽，你說，這都是為什么??？”

    程母心里也不好受，拍拍程曉艾后背，“好閨女，跟媽回去睡覺，等到天亮了就好了?！?/br>
    第九十二章

    整個院子漸漸恢復寧靜，程曉艾跟程母進屋以后，一個人坐在窗邊，看著秦超家她剛剛打開的燈一直亮著，偶爾還能看見黃花的影子在晃動。

    程曉艾拄著下巴，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秦文杰滿臉淚痕，躺在程母懷里睡著了，但是睡得并不安穩，小手緊緊攥著程母的袖口，皺著眉頭，時不時地打個冷顫。

    程母一直抱著他，輕輕地拍著，生怕秦文杰醒來。

    這個晚上，程父和幾個鄰居去了醫院，一直沒回來；程曉艾一直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直到天亮；程母坐在那兒抱著秦文杰，好像不知疲累。

    當太陽再一次從東邊升起，光芒灑向大地，程曉艾站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腰，眨眨干澀的眼，“媽，我去做飯?！甭曇羰菑奈从羞^的沙啞。

    程曉艾走進廚房，升了火，剛準備淘米，耳邊傳來黃花的聲音，“曉艾?！?/br>
    這聲音讓程曉艾有一瞬間的恍惚，抬起頭一看，黃花臉洗的干凈，頭發梳的利落，穿了一身新衣服，像極了最初見到時的那個姑娘。

    程曉艾放下手里的盆，“黃花，你……”

    “我這樣，好看嗎？”黃花笑笑，笑容如最初一般絢爛。

    程曉艾點點頭，“好看?！?/br>
    “曉艾，我去派出所了，替我把文杰送去孤兒院吧，謝謝你?！秉S花輕聲說著，感覺這只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兒。

    程曉艾鼻子發酸，“你……決定了？”

    “決定了，也沒什么可遺憾的?！秉S花聳聳肩，“曉艾，如果我被判了死刑，能不能麻煩你以后每年我的忌日讓文杰給我燒點兒紙？”

    程曉艾強忍著眼淚，點點頭，“好。如果你只是去坐牢，我會去看你的?！?/br>
    “謝謝?！?/br>
    程曉艾看著黃花毅然決然的背影，終于忍不住，眼淚自臉頰滑落，滴進了盆里，融入水中，不見了蹤跡。就好像黃花從來沒在這個院子里出現過一樣。

    程曉艾做了早飯，那邊秦文杰就哭著要mama，程母是怎么哄都哄不好。

    程曉艾放下手里的饅頭，拿著毛巾走到秦文杰身邊，給他擦眼淚，“文杰，你mama出遠門了，過段時間就回來，你這樣一直哭，mama該生氣了?！?/br>
    秦文杰眼睛紅腫，抽抽搭搭，“是……是嗎？可是……可是mama都沒跟我說?！?/br>
    “你mama剛才跟我說的，那時候你還沒睡醒，mama舍不得打擾你睡覺，所以才沒告訴你?！背虝园穆曇糨p輕柔柔的，“你說，mama是不是最愛你？”

    秦文杰點點頭，“嗯，mama對我最好了?？墒俏摇疫€是想mama?！?/br>
    “想mama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才是孝順的孩子。聽阿姨說，我們文杰要好好吃飯，等長得比阿姨高了，mama就回來了，一會兒阿姨送你去上學，要聽話，知道嗎？”

    秦文杰雖然還是抽抽搭搭，但是明顯不那么哭了，程曉艾將他抱起來放在桌子邊，給他盛了粥，拿了筷子，“好好吃飯?！?/br>
    秦文杰咬了一大口饅頭，嚼嚼咽下去，“我多吃飯，長得快，我mama就回來了?！?/br>
    “對，文杰真聰明?！背虝园裢Ｉ驗t一樣揉揉秦文杰的腦袋。

    程母把頭別過去，不敢去看秦文杰，程姥姥坐在那兒嘆了一口氣，也沒什么胃口。就連一向跳脫的程曉龍都沒吱聲。

    吃了飯以后，程曉艾和程曉龍去秦超家給秦文杰收拾了東西，拿著自家縫好的書包送秦文杰上學。

    本來程曉艾要一個人去的，可是程曉龍不放心，非要跟著。

    倆人將秦文杰交給老師，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醫院。

    “姐，你笑笑行嗎？”程曉龍感覺他姐實在是太壓抑了，想讓他姐開心，又不知道怎么辦。

    程曉艾勉強勾了勾嘴角，一句話都沒說。

    到了醫院，都沒用打聽，就聽出來程父他們到底在哪兒。

    醫院從里到外的人，全都在議論半夜送來的三個人，說什么的都有。

    程曉艾走了一路聽了一路，心一點兒一點兒往下沉。

    “姐，他們說什么呢？秦超爸媽都死了？”程曉龍臉都白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程曉艾本來還抱有一線希望，希望人能救回來，那樣黃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是現在呢？

    程曉艾和程曉龍來到他們說的病房外，除了程父還有兩名警察在。

    “爸，怎么樣？”程曉艾自己都沒覺著，她的聲音都在抖。

    程父眼中全是紅血絲，看到程曉艾和程曉龍，搖搖頭，“秦超母親那刀直接砍在脖子上，其實沒抬上車就沒氣兒了。他父親，失血過多，腦袋又被砍傷，到醫院沒多久也咽氣了。只有秦超，挨的刀多，但是都沒在致命的部位，暫時算是救過來了，就是還沒醒?！?/br>
    程曉艾拉過程父，低聲問道，“警察什么時候來的，怎么說？”

    “昨兒晚上誰都沒去報案，醫院里也是一陣忙亂。聽說天剛亮黃花去自首了，警察才來。哎……殺人償命??！”

    程曉艾走進病房，看著秦超身上都是紗布，還輸著液。正好有大夫來查看，程曉艾趕緊問了一句，“大夫，他多久能醒？”

    那大夫搖搖頭，“現在還不清楚，能不能醒過來還說不好?！?/br>
    “謝謝您?！?/br>
    程曉艾走到門口，給程父揉揉肩膀，“爸，你先回去吧，回去睡一覺，今天先別去上班了。曉龍，你跟爸回家，他自己回去我不放心?！?/br>
    “姐，那你呢？你也一宿沒睡?！背虝札埌欀碱^。

    “我沒事兒，一會兒找個地方趴一會兒就行?！背虝园F在一點兒困意都沒有，她就希望秦超能醒過來，為黃花說句話，雖然這好像是天方夜譚，畢竟人家失去了雙親，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總比沒有希望的好。

    更何況還有秦文杰呢，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哪怕這個父親再不濟，也是他最親的人??！

    程父和程曉龍走了以后，程曉艾沒有進病房，只是站在走廊的窗邊，看著外面。

    “曉艾？”一道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程曉艾轉過頭，“你怎么在這兒？”來人正是魏永清。

    魏永清一手端著盆，一手拎著暖壺，看上去挺憔悴，“我媽前幾天不小心摔了腿，我在醫院照顧她?！?/br>
    “現在好些了嗎？”程曉艾問道。

    “好多了，再等兩天就能出院?！蔽河狼逍π?，“你怎么也在這兒？”

    “我……鄰居家有人病了，讓我過來幫忙照顧一下?！?/br>
    “沈瀟沒來陪你？”

    “他一會兒就過來?！俺虝园ππ?，“你們在哪個病房，一會兒沈瀟過來我和他一起去探望一下魏阿姨?！?/br>
    魏永清盡力掩飾自己眼中的失落，“行，我媽在醫院憋悶的很，看到你們過來一準兒高興?！?/br>
    “那你先去忙吧，免得阿姨一會兒著急?！背虝园瑳]心情跟他閑聊，打發走了魏永清，一轉頭，就看到沈瀟站在拐角處。

    程曉艾走過去，一頭扎進了沈瀟懷里，也不管周圍人怪異的眼光與指指點點。她現在只想抱著沈瀟，這個位置最安全，最溫暖，最讓她心里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