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露出一個笑容。

    洛基看向他，綠寶石般的眼眸瞪大了。

    “你——你的頭發？”

    索爾聳了聳肩膀，“剪掉了?！?/br>
    索爾將他的長發都剪掉了，他現在的發型讓洛基想到美國隊長。洛基十分吃驚——阿斯加德在對頭發的審美上和精靈很像，精靈喜歡過腰的長發，而阿斯加德最好的發現便是剛剛及肩。索爾曾經那么寶貝他的頭發，洛基還曾經嘲笑他就像是個愛美的公主一樣?？墒乾F在，他將他的寶貝長發剪掉了。

    “……剪了也好?！甭寤f，“這個發型很適合你?！?/br>
    “我也這樣覺得?！彼鳡柮嗣约旱亩贪l，他笑道，“不論如何，我都是如此的英俊瀟灑，不是嗎？”

    洛基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看起來很不好?！甭寤f。

    “當然。我失去了我的愛人?！彼鳡柸匀恍χ?，他故作輕松地看向洛基，“別擔心我，弟弟。我會振作起來的，只不過需要時間……在母親和父親去世之后，我想我已經學會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了?！?/br>
    索爾看到洛基仍然用凝重又擔心的目光看著他，他不由得莞爾一笑，伸手拍了拍洛基的肩膀。

    “你以后打算怎么辦？”洛基輕聲問。

    “我不知道?！彼鳡栒f，“我現在的大腦一團亂，我需要靜一靜，弟弟。盡管我不知道我的未來該怎么辦，但我會盡我的責任心無旁騖地保護九界安全的?！?/br>
    在伊蒂歐去世后，索爾的心里狀況變化了。他曾經為了他們共同的未來做過很多計劃，暢想過很多，可是現在，他什么都不再想了。他似乎再也沒有什么私人的追求，生命中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了。就好像他的私欲已經隨著精靈離開。

    如果他不是王子，不是還有守護國家的責任，如果沒有弟弟在，可能索爾真的會失去自己人生所有的意義了。他對于自己的未來沒有什么欲望，他現在只想好好地守護九大國度，索爾甚至很感激自己的身份，這讓他還有事情可做。

    洛基注視著索爾，他有點擔憂，因為索爾看起來太正常了。盡管不管是弗麗嘉還是奧丁的去世之后，索爾似乎都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但他仍然擔心伊蒂歐是壓垮索爾的最后一根稻草?，F在，洛基意識到他低估了自己兄長的忍耐能力，卻反而開始擔心這種反常的表現——他寧可索爾表現得悲傷或者憤怒，也不想看到他現在正常的樣子。

    神兄弟二人正沉默著，就在這時，他們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屬于光明力量的能力從黃金宮殿深處向外噴涌而來，索爾和洛基互相注視一眼，他們一起向著那力量的方向跑去——傳來力量的地方是國庫。

    他們推開國庫的大門，只見各種寶物武器的正中央，架子上，永恒之槍正散發著強大的能量，閃閃發光。

    洛基和索爾走到永恒之槍面前，索爾伸手拿起永恒之槍，便感覺到了這由他父親鑄造的神器中，傳來的那熱烈討好的能量，永恒之槍像是一只撒嬌的貓，光明力量緊貼著索爾的手臂。

    “難不成……”洛基喃喃道，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立刻一亮，他激動地說，“難不成永恒之槍終于認可你了？奧丁在上，哥哥，這真是太好了！”

    索爾一愣，當他意識到這代表什么的時候，索爾的臉色陰沉了下去。

    他將永恒之槍放回原位，洛基疑惑地看著他。

    “怎么了，索爾？”

    “我不接受?！彼鳡栒f。

    “什——”洛基大吃一驚，“你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嗎？這可是我們父親的神器，想想吧，索爾，你現在已經有了堪比奧丁的實力，如果你再得到這神器的力量，我們在宇宙里就沒有對手了！”

    “我不需要他的力量?！彼鳡栒f。他不想和洛基解釋那些有關于奧丁的事情，當他終于發現奧丁心中最重要的事物是九大國度之后，他忽然明白理解了洛基過去所經歷的。索爾剛剛才被奧丁并不最愛他們的現實中打擊到，而洛基恐怕更早就體會到了這一切。

    奧丁是一個偉大的君主，但索爾不想認可他的理念。

    最重要的是，索爾失去了伊蒂歐，他的心隨她去了，才得到了永恒之槍的認可，他不想要這樣的認可，就好像他為了這一切而犧牲了伊蒂歐一樣。

    “永恒之槍曾經認為我不合格，而現在，我也并不認可它。我也不認可父親對這一切的看法，我不想接受?！彼鳡柪淅涞卣f，“就這樣吧，走吧，洛基。相信我，我既然一千五百歲就能達到父親的水平，那未來的我也會超越他，比他更強大，我會保護好你們的?！?/br>
    洛基實在是心思太細膩，他微愣了幾秒鐘，便明白了索爾為什么會這樣說。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奧丁舍棄了海拉，也舍棄了自己的感情，才鑄造出了他的神器。

    索爾不認可奧丁鑄造的神器和理念，也是在某種角度在為過去的洛基鳴不平吧。

    洛基心下無奈，但他的確很高興索爾會如此理解他，重視他。

    按照過去的洛基性格，他會覺得白撿的好處一定要拿，哪怕給好處的那個人并不怎么樣。洛基一定會一直勸導索爾接受那力量的?？墒乾F在，洛基只是輕輕地嘆息一聲。

    “那就聽你的，哥哥?！?/br>
    ……

    索爾并沒有舉行登基典禮，事實上，洛基知道他現在沒心情待在阿斯加德，所以主動要求看管國家，讓索爾出去透透氣。

    索爾開始了在宇宙中漫無目的的旅程。他曾經擁有著目標，他想要尋找神器，可現在不需要了。他過去也在尋找無限寶石，但有了海拉和他之后，似乎滅霸也不算是什么威脅了。

    索爾在宇宙的一個角落的星球上找到了一個破敗的酒吧。這里沒人認識他，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或者在逃犯人們，索爾終于能放下自己，好好地喝幾杯了。

    索爾要了一瓶最辛辣的酒，在酒?？垂治锏哪抗庵兄苯右黄亢瓤?，這酒果然很辣，好像一團火從咽喉燃燒到心臟。索爾像是野獸般晃了晃頭，似乎這樣才好受了一些。

    這時，酒吧的門再次打開，與此同時，原本嘈雜的酒店忽然變得無比安靜下來。愣了幾秒鐘之后，酒吧里這些奇奇怪怪的人都選擇溜走，短短十幾秒，酒吧里只剩下瑟瑟發抖的酒保和背對著大門喝酒的索爾。

    索爾沒轉過頭，在這一切sao動的時候，他又喝光了一杯酒，酒杯瓶底磕在吧臺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如果你是來殺我的，動手吧?！彼鳡柕痛怪^，他用手指掐著自己的鼻梁，緩解著沖腦的酒精。

    高跟戰靴的聲音響起，停在索爾的身邊，海拉拽過凳子，在他的身邊坐下了。她在面前的一排酒中隨便挑了一個，用手擰下瓶蓋，便向著嘴里灌去。酒保瑟瑟發抖地跑開了。

    他們兩個喝酒的方式，倒是像親姐弟。

    “發型不錯?！焙＠f。

    索爾的雙手肘抵在桌面上，他側頭看向海拉。

    “你會后悔的?！彼鳡栒f，“這該死的酒精讓我消沉，等明天我振作起來之后，你想殺我就沒那么容易了?！?/br>
    海拉抬起酒瓶，將最后一滴酒喝盡，不控制力度地將酒瓶磕向桌子，發出一聲輕響。

    “我知道她會死?！边^了半響，她說。

    索爾微微蹙起眉毛。

    “什么？”他問。

    海拉看起來第一次如此平靜，臉上既沒有不耐煩也沒有殺氣，她就像是個普通的女黑道老大，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又吐出來，索爾知道她在緩解那酒的沖勁兒。

    海拉的手仍然握著酒瓶，她注視著前方，眼眸陰沉。

    “當年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遲早會死?！焙＠f，“一個正常腦子的人，怎么會救起我這樣的人呢？從那之后我就發現她過于善良，過于寬宏大量，過于沒有主見。這么一個人，遲早會被別人拖死的?！?/br>
    索爾不說話。

    “善良和仁慈是一種珍惜的品質?！?/br>
    “可過于善良是一個缺點?！焙＠f，“你知道嗎，當我第二次看到她暫管國家時，就覺得一切都不那么美妙了。你明白為什么，這個世界不是童話世界，一個好人無法當一個優秀的國王。她能治理那么多年還沒出亂子，只不過是因為精靈恰巧都很友善軟弱不生是非，遠離其他種族，所以沒被盯上而已?！?/br>
    索爾自然是明白的。

    小的時候，奧丁教育他做一個仁慈善良的君主，甚至鼓勵他去看那些好故事中的國王們，可能是被海拉搞怕了吧，所以奧丁從一開始就教導他與人為善。那時傳說中仁慈美麗的精靈女王便是索爾崇敬的治國方式，他希望成為每一個故事里的國王那樣，又完美又仁慈善良，國家興盛。

    就像奧丁，索爾一直覺得他就是很好的典范。

    直到長大之后，或者說從永恒之槍開始，索爾才意識到奧丁如此和平與仁慈治國的背后都發生過什么，父親的形象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光明磊落，反而在奧丁掌權的這一路上充滿強大侵略者姿態的鐵腕。

    甚至是精靈公主，在褪去索爾童年時的濾鏡和初期不熟悉的崇拜之后，索爾也意識到了海拉所說的話是對的，伊蒂歐身上有最偉大無私的那一面存在——她愿意為了天下蒼生而放棄自己?？闪硪贿?，索爾發現她越來越脫離那個傳說中完美高貴的形象，她的確溫柔，但也會生氣，會搞惡作劇，像是個普通的年輕女孩。她似乎在掌權上的確不太適合，一個心軟的人注定無法成為優秀的統治者。

    索爾終于都明白了，這世界上其實不存在著完美的形象，他追求的那個國王其實只是虛影而已。一個完全大公無私仁慈的君主是無法保護好自己的國家的。

    海拉又打開了一瓶酒。

    “她不適合當國王?！焙＠唤浶牡卣f，她隨手拿來兩個杯子，給自己和索爾滿上，“她適合當一個精神偶像，或者用你們的話來說，她適合成為一個光明象征，引領群眾，讓他們對光明充滿希望?？稍谀侵?，仍然需要一個冷靜果斷的國王來處理那些爛事，好讓她能不被困擾，不被凡事影響?！?/br>
    “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呢？”索爾說，“她都已經死了，你還要挑剔的她的為人缺點？就算她有很多缺點，可她從來沒傷害過別人，甚至還兩次三番地拯救他人，這就足夠了。至少她沒叫囂著要殺光自己的族人?！?/br>
    海拉聽出來索爾在映射她，她哼笑一聲，察覺到了索爾語氣中的不爽。

    她拿起酒杯，輕輕搖動。

    “我只是覺得，如果……”海拉喃喃道。她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沒有說出口，那變成了一個自嘲的笑容，“算了，沒有那么多如果?！?/br>
    姐弟倆沉默地喝著酒，這是極罕見的，他們之間沒有爭斗，沒有緊張的氛圍。

    “永恒之槍認可我了?！彼鳡栆恢痹谙脒@件事要不要告訴海拉，最后，他還是選擇說了出來。

    海拉看向他，微微抬起眉毛。

    “你得到了那權杖的力量？”她說，“那你現在應該是這個宇宙里最強的幾人之一了?！?/br>
    “我拒絕了它?！彼鳡柶届o地說。

    “什么？你瘋了嗎？”海拉表現得和洛基一樣吃驚。

    “我不認同我們父親的理念?！彼鳡栒f，“我很愛他，但我現在覺得，有一些事情他其實不該那樣做。其實仔細想來，我們家這些年的家庭糾紛，根源都因他而起?！?/br>
    “這不是你心里所想的最重要的原因?！焙＠f。她一眼就看穿了索爾的隱瞞，

    索爾沉默了一下。

    “我才發現他的心里最重要的是國家，而不是我們?！彼f，“我接受不了?！?/br>
    “親愛的弟弟，你似乎才看清楚奧丁是什么樣的人，一定是優渥的生活讓你產生了幻覺?！焙＠咝Φ?，“那你的神器和意志是什么？”

    “家人朋友和國家一樣重要?！彼鳡柍谅曊f，“我會保護好所有人的，我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人了，包括你，jiejie?！?/br>
    他看向海拉，他說，“洛基是我唯一的弟弟，而你是我唯一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了。我知道我們之間的立場矛盾無法調節，可我仍然希望我們能找到平衡相處的方法?！?/br>
    海拉沒說話，她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你像是精靈一樣幼稚?！边^了半響，海拉說。

    索爾露出笑容。

    “我就當這是你同意了?！?/br>
    “我才懶得跟你過家家?！焙＠溆驳卣f。

    她站了起來，將自己的長發向后捋去，然后伸出手，手心中出現了一朵黑色的花。

    “這個你拿著?！焙＠f，“等哪天你死了的時候，我就能第一時間知道這個消息了?！?/br>
    索爾看向海拉手中的這朵花，他終于真心地笑了起來，他接過花，然后說，“我也有東西給你，jiejie?！?/br>
    他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個手機，遞給了海拉。

    “我之前在旅途中，一個小兔子送給我的宇宙通訊器，大部分地方都可以聯系?！彼袊@道，“真是科技改變生活啊?！?/br>
    “你就不能拿老鷹送信嗎？”海拉嫌棄地說。

    盡管如此，她還是接過了手機?？雌饋硪呀浻幸x開的意思。

    “你要去哪兒？”索爾問。

    “去單挑那個叫滅霸的家伙?！焙＠卣f，“他是第一個從我手下活命的敵人，這讓我很不爽?！?/br>
    “如果你打不過他的話，可以叫我?！彼鳡柦ㄗh道。

    海拉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然后離開了。

    索爾笑著看著她離開，他笑著笑著，眼眸中的光就黯淡了。他伸出手，拿出了伊蒂歐給他的項鏈，輕輕地攥在手心摩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