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懶散地點了點頭。

    “當然。你們都知道我有多想一次性打擊所有的人類?！彼槻患t心不跳地說。

    這讓三姐妹吃了定心丸，她們立刻動作爽快起來，將艾瑞克的位置調整好，然后圍成一個圈。

    “閉上眼睛，艾瑞克?！彼牭轿譅柕碌穆曇繇懫?，“我要送你去精靈的過去了?！?/br>
    ……

    看別人的過去，和看世界的未來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他依附于伊蒂歐的身上，看到了一串光影陸離的過去——那個與地球截然不同的中土大陸，他花了一段時間才學會從伊蒂歐的身上脫離出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

    艾瑞克看到了肆虐的‘厭恨’，也看到了伊蒂歐在中土世界的最后一天。

    那是一個火光和濃煙遮掩了半邊天空的早晨，厭恨盤旋在一座城市廢墟的上方，它的毛發漆黑如烏云，頭顱似龍非龍，整個城市都被它遮蓋其中。

    在這片沒有生機的土地上，伊蒂歐看起來有點陌生，不是艾瑞克這段日子里所熟悉的那個精靈，她似乎更加成熟端莊，她站在那里，北風吹起她的長裙，而厭恨在懶散傲慢地提著要求。

    “我要你給我你人生中最美麗的那段時光?！彼f。

    “好?！本`公主道。

    “不止如此——我要你與我一起沉睡?！眳捄薜?，“你身上的光明力量足夠我飽餐一頓了?！?/br>
    “好?！彼终f。

    這回，厭恨終于低下頭，驚訝地打量起她了。

    “你確定？我會吃了你，又或者殺了你?！彼f，“沒有人想救人類，你真的覺得他們比你的性命還要重要嗎？”

    “我答應過白鹿守護這片土地?！币恋贇W平靜地說，“人類也是中土的一份子?！?/br>
    厭恨在天上打著轉，它來回打量著伊蒂歐。

    “好吧，你身上的光明力量看上去比萬物的黑暗面要美味的多?！彼f，“那就這么定了，你將歲月和未來給我，我放過這些可憐人兒們?！?/br>
    厭恨逐漸的縮小，它從巨龍的大小變成巨鳥，又變成大象、犀牛、最后縮成得很小很小，像是一頭狼，只不過毛漆黑無比，頭頂還頂著兩個小小的角。

    “來吧，與我沉睡吧！”厭恨興奮地說，它沒忍住跳了跳腳。

    “等一等，我要和我的家人告別?！币恋贇W說。

    沒辦法，厭恨只能忍住口水，它繼續縮小，縮成泥鰍那么大，像是項鏈一樣繞在伊蒂歐的脖子上，那股美味的光明力量是它從未近距離接觸過的。幾萬年了，它最近也只不過纏住了白鹿的后腿而已，又眼睜睜地看著它逃跑，哪里像是現在這樣自得呢？

    它纏著她的脖子，大口地呼吸著，那力量美味的讓它發醉，這讓它很有耐心地等待伊蒂歐做自己的事情。

    艾瑞克跟隨伊蒂歐來到了一片茂盛的森林之中，她在樹間穿梭，很快，一座位于森林中央的大殿出現在他的眼前，而在大殿的前方的樹林里，許多紅發的精靈都探出頭，這里不管男男女女，都身材纖細高挑，一頭長發，面容姣好。

    伊蒂歐穿過樹林，她的同伴們在一旁注視著她，目光擔憂為難。

    “伊蒂歐！”他看到一個女精靈急匆匆地跑向伊蒂歐，抓住了她的手臂，焦急地說，“厭恨真的消失不見了，你到底與它談了什么？！”

    伊蒂歐的脖子上，厭恨懶洋洋地翹起尾巴，“??？”

    精靈們花容失色，精靈護衛隊則下意識地向著它舉起武器——他們又后半拍地想起來這也是在對著公主，這讓他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了。

    “殿下，你——”

    伊蒂歐擺手讓他們放下武器，她注視著他們，微嘆了口氣。她看起來不是艾瑞克所熟悉的那個淡然溫和、又有點單純的精靈，她的眉眼疲憊，淺藍色的瞳孔也沒有光芒，而是如潭水般平靜。

    “‘船’找好了嗎？”她問。

    “都已經準備好了?！?/br>
    “伊蒂歐，跟我們一起走吧！”剛剛那個女精靈又有點著急地說。

    伊蒂歐搖了搖頭。

    “父親回來了，我就能卸下自己的職責了?！彼届o地說，“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擔心?！?/br>
    “可是……”

    伊蒂歐似乎一定下定決心，她抬起頭，看向大殿，艾瑞克也看了過去——一個金色長發的男性精靈站在那里，他身披銀色的長袍，手持權杖，額間帶有王冠。

    在他出現的時候，焦躁不已的精靈們都不出聲了。他們猶如潮水般默默褪去，而精靈王走了過來。伊蒂歐欠身，那似乎是一種精靈見面的禮儀，然后，她又第二次欠身，比之前還要隆重，精靈王伸手扶住了她。

    他看起來是個高傲的精靈，可此刻，他的眉宇間是悲傷和無力。

    “人類不值得你拯救?！彼p聲說，“跟我走吧，女兒……我們從頭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我答應過阿拉貢和哥哥，我會保護他們?！本`公主沉靜地說，“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回頭的辦法了?！?/br>
    精靈王閉上眼睛，他顫抖地呼吸著。

    “……你仍然沒有原諒我，是嗎？”他悲哀地說。

    “不，ada，與那無關，我只是太累了……”精靈公主輕輕嘆息道，“讓我最后再做一件好事吧……”

    ……

    很快，精靈族離開了，霍比特人離開了，矮人離開了……伊蒂歐站在懸崖上，注視著越來越空曠寂靜的中土大陸。

    “好了，你已經與家人告別過了，我們可以沉睡了嗎？”

    厭恨變成了一直黑漆漆的烏鴉，站在她的肩膀上，撲扇著翅膀。

    伊蒂歐沉默地下山，是啊，一切都應該到結束的時候了。她想。

    山腳下有一個鎮子，伊蒂歐原本以為這里已經是廢墟了，沒想到，當她穿行過空無一人的街道時，忽然從各個廢墟的房子中鉆出了很多人類，伊蒂歐吃驚地停在了那里。

    這些人類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他們和伊蒂歐互相注視著對方。當各個種族都用自己的方法離開中土的時候，只有人類被留在了這里，他們沒有離開的辦法，更因為大多數的人類與厭恨簽下了靈魂契約，早就將自己的未來出賣了。他們猶如游魂，只能留在這個廢棄的大陸上。

    伊蒂歐向前走去，就在這時，前方有一個女人停在了那里，很快，很多人類也走了出來，停在了她的身后。厭恨啄著羽毛，懶散地臥在伊蒂歐的肩膀上。

    這個女人頭發亂七八糟地用夾子別在一起，衣服也有點骯臟和破洞了，但伊蒂歐仍然看得出來她的面料似乎比其他人穿的都要好。女人看著她走過來，眼里涌起了淚水，她跪倒在她的面前。

    “精靈女王，救救我們嗎！”她哭泣道，“不是所有人類都是壞人，也不是所有王族都是吃喝玩樂的蠢貨。我們很多人都老老實實地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卻被那些人拉下水——現在國家沒了，其他種族也離開了，再這樣下去，人類就真的要滅絕了！”

    伊蒂歐蹲了下來，她伸手，輕輕地撫起女人的面龐……她似乎想了什么。

    “……你是王室的人？”

    “我是國王的meimei，多爾莎?！倍酄柹煅实刈プ∫恋贇W的手臂，“我勸過他們……可是他們都不聽我的，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國家敗壞，將整個人類都拖下水，可是我沒辦法……”

    伊蒂歐隱隱約約知道這個女人，是因為聽說過在冥頑不靈的王室中還有一個樂于助人的公主，救濟了很多平民。不然在王室失去勢力的今天，大多數皇族都被憤怒的平民殺死了，可她卻被其他人保護了起來。

    “我請求您，仁慈的精靈女王啊，看在阿拉貢祖宗和科納爾先王的份兒上，救救我們吧！”多爾莎苦苦求情道，“整個中土的人類只剩下一小部分了，他們都是未犯事過的老實人，不應該這樣枉死在這里??！”

    伊蒂歐緩緩地站了起來，已經很久沒有飽食過的多爾莎虛弱得根本抓不住她的手，看著站起來的精靈，多爾莎的臉上閃過絕望。

    “需要我幫你效勞什么嗎？”厭恨熱切地說，“我不介意送他們上路?！?/br>
    伊蒂歐卻低下頭，看向多爾莎。

    “去集結幸存的人類吧，多爾莎公主?！币恋贇W說，“精靈的船能劃過銀河，我帶你們離開這個星球?！?/br>
    厭恨：……

    敲里lailai??！氣死它這個大壞蛋了，說好的睡覺覺呢？

    作者有話要說：　　厭恨：你這個大豬蹄子！說話不算話！

    ·

    進度喜人??！月中完結不是夢??！

    第130章

    最后的人類王室多爾莎公主和她身邊的那些人類尋找了兩天, 最終也只找回了不到兩千的幸存者。這些幸存的人類多半都是普通又膽小的人, 也都是好人。

    那些不甘心的、懷有殺戮的、怨恨的人類早就受到厭恨的控制投入到戰爭里, 即使僥幸活下來也失去理智，滿腦子都愿意付出任何代價來打敗其他種族，而以此將自己獻祭給了厭恨，成為黑暗力量第一部分。

    這些活下來的人，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加入戰爭的。

    讓伊蒂歐有點唏噓的是，王室血脈只剩下了多爾莎公主一個人。這兩艘船并沒有被放在海邊，他們回到了伊蒂歐的故鄉，密林之中。密林深處的那一條星溪仍然閃爍著星辰的點點碎光。在這個延續了將近百年的戰爭爭端中，王族基本都已經死去了。

    第三天時，伊蒂歐在人類幫忙打下手中建造好了兩艘船。這兩艘船看起來只能承載十幾個人而已，而且別說離開中土大陸了, 這船看起來只能用于淺海釣魚用。

    可是, 當人類們半信半疑地登上船艙時才驚訝的發現, 船的內部的空間無比寬敞，兩艘船便裝下了所有人。

    “這是神給予精靈的魔法，當危難來臨時，精靈可以造船離開?！币恋贇W對多爾莎解釋道。

    在經歷過神奇的空間魔法的洗禮之后, 幸存者們都不再懷疑, 也沒有人問為什么要在河中下水, 而不是大海。

    兩艘船用鐵鏈連接，伊蒂歐坐在船頭，她握著船槳, 清如空氣的溪水從槳邊繞過，攪亂了水底的星辰碎光。只有多爾莎坐在另一側陪著她，人類則是被要求留在船艙內，不要隨便露頭。

    即便如此，仍然有好奇的小孩子探出頭，他看到他們隨著小河離開密林，可是密林在山上，前方應該是瀑布才對……小男孩擔心地努力探頭向前看去，他沒有看到瀑布，卻看到一陣屬于海上的白霧從前方飄來，周圍的山林土地都被白霧覆蓋，他們什么都看不見，只能聽見船只開過沉靜平緩的水面的聲音，不知不覺便讓人心中踏實。

    在迷霧中，依偎在一起的幸存者們在輕緩的搖晃中逐漸睡著了。他們睡得很好，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中的小床上，又好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他們好像睡了很長的一覺，似乎已經過去千百年。但又好像只是小憩而已，一切都僅僅過去一瞬間。

    當第一個人類迷糊地醒過來，爬上梯子，看向船外的時候，他立刻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們漂泊在大海上，而前方隱約的天地交際線上，一個全新的大陸就在前方。

    幸存者們陸陸續續的醒了過來，他們吃驚、激動、感謝上天再次給他們活下去的機會。第一個船中，有大膽的人想要爬上船頭，看看這兩艘船中最高貴的兩個女人在做什么，卻被別人拉了回去。

    船頭上，多爾莎看著遠方的大陸，又忍不住望向平靜的伊蒂歐——她忍不住心中充滿了敬畏之情。

    “你……真的只是精靈？”多爾莎小心翼翼地說，“你真的不是神嗎？一位偽裝身份的神、又或者失去記憶的神？你怎么能如此神通廣大？”

    “我的家人可以證明我只是個普通的精靈?！币恋贇W說。

    她們的船下，厭恨化身為了一只兇狠的大魚，無所事事地在海中吞咽追趕著其他小魚。

    當船只靠岸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過四次、又降落四次了。幸存者們一個又一個小心翼翼地踩上陸地，他們之中的很多已經一個星期都沒有吃東西了，可是卻沒有人感覺到饑餓，內心里只有平靜和祥和。

    當最后一個人踏出船只的之后，這兩艘穿越了平行宇宙和銀河的小船裂開了。

    厭恨知道伊蒂歐這種爛好人絕對不會將‘無辜可憐又弱小’的人類仍在這片陌生的沙灘上的，它再次變成漆黑的烏鴉蹲在伊蒂歐的肩膀上，其他人都厭惡又恐懼的看著它，它一點都不在意——當他們一瞪著它，這些小小負面情緒就像零食一樣塞進它黑洞般的胃里。

    伊蒂歐帶著這兩千人穿過原始森林，他們見到了一些當地‘土著’，似乎這個大陸比中土要落后很多。終于，幸存者們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這里依山傍水，資源豐富，受到裝備限制的原始土著們還沒有來過這里。

    “你們在這里有充足的時間來調整自己，發展部落?！币恋贇W對多爾莎說，“你們從中土帶來的書籍、工具和藥物還有很多，應該會幫助你們一些。我知道這很困難，但活著就是希望?！?/br>
    多爾莎感激地點了點頭。

    幸存者們很快就搭起建簡易的樹枝帳篷，他們本來都是干粗活的人，原本的國家鬧饑荒幾十年之久，他們都很有野外生存經驗，很快就用帶來的工具創造了一批新的石質工具，有的人打獵、有的人研制工具、有的人找合適的地方準備種地。

    一個星期后，伊蒂歐站在海邊的懸崖上，她注視著遼闊無邊的大海，心中疲勞又坦然。大海在呼喚她，有那么一瞬間，似乎是中土在呼喚她、精靈們在呼喚她，她想家了。

    可她已經很累很累了，沒有力氣返程，她只想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