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行?!彼畏瓿綕M口答應,心思也跟著活泛起來。 送走陳家老大,他揣著兩罐中華煙并著幾包游泳煙去了牛棚。 到了地方,他把煙往桌子上一放,頂著徐俊民的白眼溜進了廚房。 “看電影?”徐舒簡順手將手里拍剩下的小半截黃瓜塞給了宋逢辰。 “嗯,”宋逢辰咬了一口,嚼吧嚼吧,順手將黃瓜頭扔進了火灶里,一本正經:“反正晚上也沒什么事做,就當去湊個熱鬧唄?!?/br> 徐舒簡哪能不明白宋逢辰打的什么主意,對上這人蠢蠢欲動的神情,他點了點頭:“也行?!?/br> 心里卻想著宋逢辰這一回恐怕是要失望了。 但是莫名的很是期待他知道真相之后的樣子怎么辦? 徐舒簡唇角一彎,又說道:“中午你就在這兒吃吧,我做了叫花雞?!?/br> “好?!彼畏瓿矫雷套痰膽艘宦?。 到了下午,前腳送走哀樂隊,后腳電影隊就來了。 電影隊全稱電影放影隊,六十七年代,基本上每個公社都有一個電影隊,電影隊的任務就是輪流到公社下屬的生產大隊里去給村民們放電影。 這是這個年代,看電影是廣大農民群眾唯一算得上是高雅的精神食糧。 通常而言,一個公社至少都有二十幾個生產大隊,這樣排下來,一個生產大隊基本上一個季度才能輪上一次看電影的機會,當然這是免費的。如果要在排定的時間之外請電影隊過來放電影,那就要收錢了,價格可不算便宜,十五塊錢一場,還得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工作人員。 宋逢辰揣著一包炒花生、拖著長凳趕到的時候,場地上已經圍了不少人。 工作人員正在調試放映機。 宋逢辰果斷挑了一個視野還算開闊的地方占好位置,一邊坐等徐舒簡的到來,一邊聽著旁邊幾個大媽竊竊私語。 “真的假的,我看她平時挺正經的……” “我還能騙你不成,張家嬸子給她擦身體的時候是我給打的熱水,我看的可清楚了,她身上全是那啥事之后的痕跡,新的舊的都有……” “這事可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有jian夫唄,而且肯定就是咱們村里的?!?/br> “說起來,她平時和誰走得近來著?” “賀家老二?不太像,他太實誠了,干不出這事?!?/br> “劉老實?不大可能,他都窮成那樣了,你說她圖什么?” “周家老四?” “你凈亂扯,周家老四今年才多大,毛頭小子一個,能知道個啥?” …… 宋逢辰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 十幾分鐘之后,徐舒簡姍姍來遲。 宋逢辰當即站起身來,一晃眼就看見了跟在徐舒簡身后的一二三四五六個燈泡。 所以,說好的甜蜜約會呢? 怎么就變成了家庭大聯歡。 宋逢辰久久不能緩過神來。 徐俊民斜了他一眼,搬起凳子就放在他的長凳旁邊,意圖再明顯不過。 宋逢辰混混沌沌的狀態一直持續到電影開放。 他扭頭看向徐舒簡,一臉指責。 徐舒簡看著跟打焉了的茄子似的宋逢辰,心頭微顫。 他無奈嘆氣,眼底卻充斥著毫不掩飾的笑意。 誰叫宋逢辰過來找他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商量好了晚上一起過來看電影了。 不過甜頭還是可以適當給一點的,這么想著,徐舒簡端正姿勢,盯著幕布上烽火少年四個大字,右手悄悄摸摸的覆在了宋逢辰的左手上。 緊跟著下方的大掌一翻,握住了他的手。 徐舒簡抿唇。 宋逢辰咧嘴。 徐俊民吹胡子瞪眼。 怎么也沒想到會是他孫子送上門去給那混小子占便宜。 所以他坐在這兒又是為了什么? 甭管外頭是怎樣的熱鬧,都掩蓋不了靈堂這邊的冷清。 棺槨,遺照,兩根白蠟燭,不能再簡單的布置。 直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打破死寂。 燭光搖曳間,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外。 那人走到棺槨前,放下手中的背簍,將里頭放著的銅盆和紙錢都拿了出來。 他跪在草甸上,一邊燒紙錢一邊說道:“梅詩啊,我來看你了?!?/br> “早上的時候,王大夫告訴我說你是吃麻黃素吃死的……” 他的目光從遺照上錯開,“你也別怪我,我就是給你出了那么一個主意,哪能想到會出這樣的岔子?!?/br> 就在這時,屋子里突然刮過一陣涼風。 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一邊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靈堂里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隱約可以聽見不遠處傳來的喝彩聲。 他心底一松,這才繼續說道:“你也說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雖然就這么死了,但你放心,我會記住你一輩子的,逢年過節我也會給你燒點紙錢,絕不會短了你在下邊的吃穿……” 盯著銅盆里躍動的火光,良久,他終是說道:“是我對不住你?!?/br> 說到這兒,他心底只剩下滿滿的惆悵,嘆聲說道:“你就安安心心的去吧!” 說著,他將最后幾張紙錢扔進火盆里。 “可我安心不了怎么辦?” 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傳來一個幽怨的聲音。 “誰?” 他心跳一滯,瞬間繃直了身體。 “所以,你幫幫我好不好?”那聲音越來越近。 他兩眼發昏,顫巍巍的回過頭,正對上一雙懸在半空中的腳。 作者有話要說: 宋逢辰:好嫌棄啊﹌○﹋ 徐俊民:好嫌棄啊━┳━ ━┳━ 第58章 胡建華死了。 發現這個情況的是知青點的曾知青。 當時電影正放到精彩的地方, 曾知青突然踉蹌的躥了出來,驚慌失措間, 一把扯下了懸掛在墻壁上的幕布。 正看得起興的村民們當場就炸了, 埋怨謾罵的聲音不絕于耳。 好不容易才調試好設備的放映員看見這一幕也是氣得跳腳,當即伸手就要去抓曾知青,卻沒想到反而被曾知青拽緊了雙手。 放映員只覺得手上一沉, 只看見曾知青抬起頭,兩眼渙散,臉上是揮之不去的驚懼,他上氣不接下氣,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失聲喊道:“死、死人了——” 他的聲音透過音箱傳遍了整個放映場地。 怨聲載道的村民們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人群之中瞬間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誰死了?”放映員下意識的問道。 “胡、胡建華?!闭f完, 曾知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轉向坐在人群最前方, 面上一僵的胡家人身上。 胡朝宗繃著臉,步伐凌亂的疾走在最前邊兒,身后跟著一長串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 到了靈堂前的臺階上,胡朝宗驀地放緩了腳步。 燭光搖曳間, 他扶著門框,一只腳踏進門檻。 撞入眼簾的是一雙懸在半空中的大腳。 恍惚間,胡朝宗抬起頭,正對上一張鐵青的臉。 脖子上套著一根麻繩的胡建華懸掛在房梁上, 眼眶張的老大,瞳仁縮成一條直線, 下半身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尿sao味。 “建華——” 一聲尖叫過后,人群中沖出來一個老婆子,猛地撞開胡朝宗,一把抱住了胡建華的雙腿。 看見這一幕,陳家老大勉強保持住鎮定,沖著身旁幾個年輕小伙喊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幫把手,先把人給弄下來?!?/br> 那幾個年輕小伙什么時候見過這種場面,一個個的心里驚慌的厲害,偏偏礙于陳家老大的話,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幫忙。 一陣手忙腳亂之后,胡建華被眾人齊力放了下來。 老婆子抱著它,哭天搶地。 “我的兒??!” 胡朝宗猛地回過神來,他兩眼一紅,沙啞著聲音:“到底怎么了這是?” 說著,他一把揪住身旁曾知青的衣襟,猛地拔高了聲音,吼道:“你說,我兒子怎么就出事了?” 曾知青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臉上的口水,一抬頭,正對上胡朝宗猙獰的神情,他心里一突,腦海里的恐慌和驚懼瞬間消失無蹤,他軟著兩條腿,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尿急了,過來上個廁所,路過這兒的時候,聽見里頭有人在說話,當時我也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