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有沒有節目？”

    “下班才知道?！?/br>
    丁子釗不滿：“你最近怎么特別忙?！?/br>
    “你來我們科室體驗一下不就知道了?！?/br>
    “別！”丁子釗擺手，“你那活沒前途?！?/br>
    高勁無所謂地笑笑。

    兩人說著話到了門診大廳，正要出去，就被人叫住了。

    “高醫生——”

    高勁回頭，想了片刻：“周小姐?！?/br>
    周小姐拿著幾個醫院的塑料袋，笑著近前：“我還以為你不在這家醫院了，是換科室了嗎？”

    “我現在在安寧療護中心，就在住院部十九樓?！?/br>
    周小姐常年為父奔走醫院，隱約聽說過安寧療護，“哦，原來是這樣?！?/br>
    高勁看了眼她手上的醫藥袋，周小姐說：“我父親的癌癥復發了，現在又住進了醫院，醫生說他這次很難……”

    高勁安慰：“你父親當初就很堅強，現在也應該報以希望?！?/br>
    “是的?！敝苄〗愀屑?，“謝謝?！?/br>
    道了別，丁子釗八卦地瞄著高勁，“挺漂亮?！?/br>
    高勁敲他：“你眼里有不漂亮的嗎？”

    “我尊重女性，女性都是美麗的?！?/br>
    高勁好笑地搖搖頭，懶得跟他多說。

    兩人不同方向，他回住院部。

    快到住院大樓的時候，他看見歐陽老太太和她的家人圍在一起，中間隱約擋著一個人。

    小涼鞋，七分褲，纖細的胳膊微微擺著。

    高勁心里一動，朝那走去，“歐陽阿姨……顧襄！”

    顧襄抬頭，一笑，立刻站了起來：“高勁！”

    高勁突然覺得景色調了光，“刷”地一下，所有顏色變得艷麗。

    就像又來了一個春天。

    他跟著笑：“你怎么過來了？”

    “我來驗血糖?！鳖D了頓，“還有找你?！?/br>
    他心律忽然不齊。

    “高醫生，jiejie還沒教完！”

    高勁按捺住，低頭問：“嗯？”

    兩個小孩不放人，說jiejie在教他們做游戲。高勁聽了會兒，說：“漢諾塔……你們知道這個游戲是怎么發明出來的嗎？”

    小孩們搖頭。

    高勁說：“很久很久以前，外國有個神仙做了三個金剛柱，其中一根柱子上穿著六十四個黃金做的盤子，底下的盤子最大，上面的盤子最小?！?/br>
    顧襄跟幾人一起聽他說故事。

    她又坐了回去，雙手放在膝蓋上，高勁蹲著，見她喜歡聽，說得慢一些。

    “大神仙讓小神仙每天都要按照規則移動黃金盤子，小神仙每次只能移動一只，而且大盤子不能在小盤子上面。等全部移成功了，世界就會重新開始?？菸男〔葜匦伦兙G，花也都開了，不再有烏云，到處都是藍天?！?/br>
    原本的傳說是，黃金圓盤移動成功后，世界眾生將同歸于盡。

    他把傳說改編成了美好的故事。

    小孩和大人們都聽懂了規則，向他道謝。等人走了，他坐到顧襄邊上，“你在這里坐了很久？”

    “還好?！?/br>
    “找我的話，怎么不打我電話？”

    “你應該在工作，我想中午再找你?！?/br>
    “……所以你打算在這里坐到中午？”

    顧襄點頭：“嗯，看情況?！?/br>
    高勁：“……”

    他心里軟軟的，溫聲問：“是有什么事？”

    顧襄問：“2003年的時候，坐地鐵要過安檢嗎？”

    高勁說：“那個時候，還沒出現這個硬性規定?！?/br>
    顧襄抿著唇，嘴角上揚。

    她這樣的表情，有些小得意，又像是等著人問她。高勁沒法不順著她。

    “為什么問這個？”

    “地鐵一號線試運營的第一天，我也去坐了?！鳖櫹暹@次說得很肯定。

    也許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但她在夢境里，還聽見了地鐵的外觀數據，還意識到了自己沒有過安檢。

    她一醒來就想找高勁，告訴他這些。

    她忍得很辛苦。

    “所以，你記起來了？”高勁跟她一樣開心。

    顧襄點頭：“一點點，只有一點點?！?/br>
    高勁說：“既然你能想起這一點點放學的經過，不如我們再去文暉小學走一走，也許能幫你記起更多?！?/br>
    “我之前已經去過幾回了，沒想起什么?！?/br>
    高勁說：“我陪你再去一次?！?/br>
    “那里你熟嗎？”

    “很熟?！?/br>
    “嗯？”

    “我從文暉小學畢業的時候，你應該剛念小學?！?/br>
    顧襄應下，“那你什么時候有空？”

    “我今天五點半下班，下班就能走?！?/br>
    “晚上小學開門嗎？”

    “我順便去那里找人，有點事要辦。放心，能進得去?！?/br>
    兩人約好五點四十分在小區門口等。

    到了時間，顧襄準時等在那兒，高勁開車出來，讓她上車。

    文暉小學離這里不是太遠，到那里時天還沒黑。

    學校門崗不讓陌生人隨便進，高勁打了一通電話，片刻就有一個女人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顧襄站在車邊，望著面前這個身穿連衣裙的女人。

    看著二十多歲，長發又黑又直，瓜子臉，身材很好，看起來很清純。

    高勁給她們介紹：“這是阮維恩，她是這里的老師。這是顧襄?！?/br>
    阮維恩和氣地跟顧襄打招呼：“你好?！?/br>
    “……你好?！鳖櫹寤貞?。

    阮維恩跟保安打過招呼，帶著兩人往里走。高勁跟她說著話：“還有事要麻煩你，跟我的一個病人有關?！?/br>
    “有什么事，你盡管說?！?/br>
    “我有一位女病人，姓歐陽，她想找她的小學同學，你家在教育部門有關系，能不能幫個忙？”

    阮維恩道：“可以，回頭你把詳細情況跟我說一下?！闭f著，她欲言又止，“我也有點事……“

    高勁看了看她，轉頭對顧襄道：“你在這邊等一下好嗎？”

    “嗯?！?/br>
    高勁跟阮維恩走到邊上。

    “阮老師最近身體怎么樣？”高勁問。

    “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比罹S恩道，“爸爸出來后，這一年的情況都不太好，身體是在那里面養壞了，可以調養，但是他的心情……”

    通往教學樓的道路很寬敞，兩邊各有花壇。

    顧襄望著對面說悄悄話的兩人，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

    她低下頭，無聊地用鞋尖戳著地面。她今天穿的是露指涼鞋，指甲沒涂甲油。

    花壇邊有蚊子，叮上了她的腳，她躲了下，蚊子鍥而不舍地又來。

    那兩人還沒聊完，顧襄覷了一眼，只是分神了這一下，腳趾突然一疼，她馬上縮了下指頭。

    一只肥胖的黑蚊子逃走了。

    她四處看風景，又等了一會兒，聊天終于結束。

    高勁朝她走來，還在跟身邊的人說話?！澳阌袥]有驅蚊水？”

    “我只有風油精?！?/br>
    “借我一下?！?/br>
    “給，別還了。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br>
    高勁接過，走到顧襄面前，“是不是被蚊子咬了？擦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