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茶是給譚爺爺的，牛奶是給容枝的。

    媛姨搓了搓手：“小容喝牛奶嗎？”

    “喝的?！比葜?，端起牛奶杯就往嘴邊送。

    這時候門邊傳來了腳步聲。

    “爸，媽?！遍T被推開，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身影幾乎將那道門框都填滿了。

    “唐小云？”男人走得更近了，在燈光下，他英俊深刻的五官，暴露在了人的視線中。

    那是譚國凱。

    每次見面都對對方的外貌格外的印象深刻，所以容枝清楚地記得他是誰。

    “又在下棋？”男人的目光落到了棋盤上，隨即又掃到了一旁的容枝。

    這一眼，就不由讓他一愣。

    容枝這會兒還抱著牛奶呢。

    雖然他也不清楚，為什么總有人愛投喂他牛奶，但容枝覺得還蠻好喝的。

    但譚國凱在跟前，容枝忍住了埋頭嘬一口的欲望。

    “容枝？”譚國凱眼底掠過一絲驚訝。

    他沒想到唐小云把人帶到譚家了。

    也許是因為他站著，而對方蜷成一小團兒坐著的緣故，譚國凱覺得容枝這會兒看上去就跟一團兔子似的。

    弱小可憐又無助。

    譚國凱不由出聲，開口就是正氣凜然：“爸，欺負小孩兒，不太好吧?！?/br>
    譚爺爺一挺胸：“輸的是我！”

    譚國凱：“……”

    那您自豪個什么勁兒？

    譚國凱又低頭掃了眼棋盤，這才看清，的確，黑子已經被白子逼入絕境了。

    再粗粗掃一眼白子的棋路，譚國凱心底就有了點兒不一樣的感覺。

    突然知道這個小孩兒，不僅會演戲，能用那雙眼抓住別人的心神，不僅乖乖巧巧，禮貌招人喜歡，原來他更聰明至極，還擁有別的天賦。

    就好像是突然打開了新的大門。

    門外是絢爛的色彩。

    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湊更近些去看。

    第65章 噔~

    “時辰不早了?！弊T奶奶放下了手里的書, “小朋友家住哪兒？太晚回家不安全?！?/br>
    譚國凱想也不想就接口：“我去開車?！?/br>
    這頭唐小云愣了下，大概是沒想到譚叔會有這樣熱情的時刻。

    譚國凱也頓了下。

    他瞥了眼唐小云，輕易地捕捉到了唐小云微微皺眉的神情。

    唐小云也想送容枝。

    譚國凱差不多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唐小云是個gay。

    他之所以和家人的關系如此僵硬, 連過年都不曾團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這里。

    容枝長得這么好看，唐小云和他一起朝夕相處地錄節目, 應該會抵擋不住吧？

    所以那段緋聞里，至少從唐小云單方面來講, 是真存了點兒心思的。

    不知為何, 譚國凱皺了下眉。

    他轉開目光, 又落到容枝的身上：“走吧?！?/br>
    容枝捧著牛奶杯, 微微錯愕。他沒記錯的話, 在江彥的口中，譚國凱是個相當了不得的人物。而根據譚家住的地方, 也能窺得一二。

    唔，這樣一位大佬，還有給人做司機的嗜好嗎？

    “去吧去吧?！弊T爺爺收了棋子：“路上小心，下回再來，給你吃水煮魚哦~”口吻頗有點哄小孩兒的意思。

    畢竟譚家從沒有長成容枝這模樣的小孩兒。譚家后輩, 個個都性情剛毅, 實在讓譚爺爺很難從中獲得養孩子的樂趣。

    這會兒可算見了一個漂亮又乖巧的小孩兒, 那語氣都恨不得降下十個調，以凸顯自己的慈和了。

    容枝將牛奶杯還給媛姨，道了聲謝, 然后才和兩個老人說了“再見”。

    譚國凱和容枝往外走的時候，唐小云也一塊兒出去了。

    唐小云掃了掃院門外的那片空地，他的車已經被拖走了，只留下雪地上的輪胎印。

    這下是他想送，也沒法兒送了。唐小云只好轉過身，道：“改天見?！薄皩α?，這個給你，年禮?！?/br>
    唐小云從羽絨服兜里掏出了一個藍色小盒子，塞進了容枝的掌心。

    容枝其實有點發愁。

    這樣的話，他就得給唐小云回禮了。但是別人的一片心意，總是不好拒絕的。于是只好也揣進了兜里，想了想，還補了一句：“新年快樂?！?/br>
    唐小云覺得半邊身體都隱隱發軟了，他牢牢攥住手指：“你也是，新年快樂?！?/br>
    譚國凱突然出了聲：“上車?！?/br>
    他的車就停在院門外，容枝轉過去走上兩步就到了。

    容枝對唐小云擺了擺手，就跟著譚國凱往車邊去了。

    唐小云卻有點不太甘心：“我一起送容枝吧?！?/br>
    “不用?！弊T國凱出聲截斷。同時他還回過頭，深深地看了唐小云一眼。

    唐小云心底“咯噔”一下，立馬就知道，這件事沒有再商量的余地了。

    他們這一輩兒的，大都畏懼譚國凱。因為譚國凱一身譚家奶奶的風范，光是站在那里，就讓人打心底里發憷。凡是干了壞事兒的，壓根就不敢往他面前蹭。

    唐小云出柜的事，譚國凱知道。譚國凱并不死板，不會斥責他出柜是走上歪路。但他很清楚，譚國凱心底有根道德線，現在這根線就擺在他面前，他不能再往前越了。

    他不能……

    不能更親近容枝了。

    唐小云只能目送著容枝上車，然后遠去。

    譚國凱上次到過容枝的家，這次也就不問地址，直接穩穩地朝那個方向開去。

    他的開車方式頗有些中老年人代步車的味道，一輛黑色越野，在他手底下生生開出了烏龜殼的感覺。

    偏偏譚國凱還渾然不覺。

    此刻他正緊盯著前方，腦子里想著，要說點什么話來打破車內的寂靜。

    容枝這會兒吃飽了，血液都往胃里涌去，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他歪著腦袋，倚靠在座位上，突然聽見譚國凱問：“你愛吃水煮魚？”

    容枝霎地睜開了朦朧的雙眼：“嗯，媛姨的手藝很好?！?/br>
    那下次再來吃。

    話不自覺到了喉嚨口，但譚國凱又及時打住了。

    畢竟他和容枝也才不過幾面之緣，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說出這句話。

    “你們本來不是要去唐家嗎？”譚國凱問。

    “車拋錨了?！?/br>
    譚國凱一時間也不知道能再說什么，眼看著車內就要恢復寂靜了，他突然想起來看的《九尾貓》首映。

    “宿玉春這個角色，你演得很好?！?/br>
    “嗯？嗯……謝謝?！比葜β晕铝讼?，沒想到譚國凱的話題跳躍如此之快。

    譚國凱聽出了容枝聲音里的困倦味道，他轉頭匆匆掃了一眼。果然，就見容枝正倚靠在椅背上，雙眼微微合上，如果沒有人和他搭話，也許下一秒他就睡過去了。

    譚國凱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了，當初小侄女剛出生的時候，軟軟綿綿一小團裹在襁褓里的情景。

    明明容枝長手長腳，看上去絕對不會像是個小不點。

    但譚國凱就是忍不住聯想到這上面去。

    容枝小時候，應該很可愛吧。

    譚國凱不自覺地想。

    就在他腦中亂七八糟的思緒擠在一堆的時候，車停住了。

    左手邊就是容枝居住的公寓了。

    譚國凱伸出手，輕輕碰了下容枝的肩：“到了?！?/br>
    容枝立馬坐直了身子，并且勉力睜大了雙眼：“謝謝譚先生?！?/br>
    “譚先生”這個稱呼聽起來總顯得有點疏離。容枝喊他的父母，都是稱呼的“譚爺爺”“譚奶奶”。怎么輪到他就是“譚先生”？

    “進去吧?！弊T國凱低頭看了眼手表，“才八點，剛好，晚上能夠早點入睡?！?/br>
    容枝抬起手搖了搖：“譚先生再見，路上小心?！?/br>
    譚國凱點點頭，目送著容枝先進了小區，然后才轉身上車。

    等坐回到車上，譚國凱陡然想起來一件事。

    當初江彥讓容枝稱呼他為“譚叔”。哦，是他自己拒絕了……

    譚國凱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在那里足足靜止了有兩分鐘，然后才掉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