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似乎大家都在等待其中有人能率先開口。 “大頭, 你過來?!?nbsp;一看這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趙芬娟笑了, 笑著喊了聲其中年齡相對比較大一點的孩子。 只見趙芬娟話一落音, 大頭羞澀的笑著跑到她跟頭, 烏黑明亮的小眼睛期待的望著圓鼓鼓的蛇皮袋子,不察覺的默默吞著口水。 “這孩子, 來, 伯娘給你們糖吃?!辈缓靡馑脊钾摵⒆觽兛释男⊙凵?,趙芬娟笑著手腳麻利的放下擔子,解開其中一個蛇皮袋子,用雙手捧出一大把五顏六色的糖果,然后又說:“去吧, 跟你的小伙伴們分著吃?!?/br> 后知后覺的趙國生此刻才明白早上為什么不挑籮筐出門的用意了,敢情是怕這群貪吃的熊孩子們啊。 “國生,你發什么楞???快點回家吧?!眲⑻m秀皺著眉頭催促他,現在圍著的小孩子不多,待會就不知道多不多了。 “噢”這種孩子們不要意思討糖吃的渴望眼神,引起了趙國生某些不為人知的共鳴。 回到家后,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接近四點,比起平常,雨后蜿蜒曲折,凹凸不平的泥巴山路費了不少時間。 “姐,你的鞋子濕了,換下來將就著穿我的鞋?!边M屋后,劉蘭秀忙著把腳上濕濕發寒滿是泥巴,看不出顏色的鞋給換了,給趙芬娟拿了雙換洗的鞋后,轉頭對身后的趙國生說:“國生,你換了鞋,趕緊從灶臺拿點柴火在火盆里燒火,冷死了?!闭f完用失去知覺的冰手不停的往臉上搓,試圖讓自己那被風吹的僵硬的臉暖和起來。 “行,我馬上就去燒火?!壁w國生也不含糊,立馬動起手來。 “國生,國生,回來沒?”火柴還沒點燃,屋外隱隱約約傳來趙父急切的大嗓門。 “在呢,爸?!壁w國生只好放下手中的火柴,去給趙父開門。 “你們回來了?今天下午下暴雨了,你姆媽急死了,擔心你們淋雨了,這不,剛聽說你們回來了,馬上催我來喊你們過去烤火,晚上在我那吃了?!壁w父不是一個煽情的人,他稍稍有點難為情的說明了來因,把關心的話全往趙母身上推。 “爸,沒淋雨呢,不過確實蠻冷,我們馬上過去烤火?!壁w國生笑著說,被人惦記的感覺溫暖極了。 不過說實話,趙母的擔心完全是瞎cao心,他們都是差不多當公公婆婆的‘老人’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下雨不會找地方躲雨嗎?傻乎乎的站在雨里任其淋濕? “那行,我先回去了,你們快點過來?!壁w父看著趙國生冷得直哆嗦,手腳不聽使喚的隱隱發抖的使勁在搓,想著快點回去多添點柴火,把火燒的更旺。 稍稍整理了下東西,把書籍和學習資料單獨找了出來,其他的香甜糖果,全身冰冷的他們這時候是沒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了。 冬天的晚上來得格外的早,尤其是雨后的放晴的晚上,這才四點多,太陽已有夕陽西下的趨勢。 “東西都買齊了嗎?”趙母一邊在灶臺忙碌,一邊嘴里不著閑的隨口問。 “差不多了吧,我今晚不回去,晚上讓國生和蘭秀幫著我一起分包糖果,看看還差多少?”趙芬娟圍坐在火盆邊喝著熱騰騰的開水,想了會說。 齊與不齊,不就是那八樣東西嗎?六樣是糖果餅干,兩樣是瓜子花生,湊齊八樣,八是吉祥數字,八即發,八發八發是諧音。 在當地,擺壽宴過生日,請茶果吃,不外乎四、六、八、十這四類選擇。 有些人家里條件差,只放四樣糖果,其中瓜子花生,硬糖和軟糖四種。 有些人家里條件好,六、八、十種不等。 一般而言,選擇六種糖果和八中糖果的人家最多,既不打眼,又不顯得寒酸。 放十種糖果的茶果很少,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不是說整個趙家村都很窮,沒人有錢出得起請十種糖果的茶果。 事實上,咬牙堅持真心要顯擺,要炫耀,也大有人在,畢竟,一場壽宴的茶果再貴又能貴到哪里去呢?貴到天邊也就幾百塊錢的事,東借借,西湊湊也就有了。 之所以村里很少出十種糖果豪茶果的原因,一是你沒達到那么高壽的年齡,起碼要八十歲才有這種特殊資格,而是德高望重的權威,要么你家為村里做了大貢獻,要么你家有人當官。 別說什么年代了,都新中國了,還搞階級區別待遇。 事實就是如此。 當然也有人提出質疑,有更多的糖果的茶果包不好嗎? 好,當然好,有便宜占,有什么不好? 可是,當你收到那種糖果茶果包時,這意味著哪一家是你需要尊敬和仰望的存在。 若不是,你心里服氣嗎? 習俗之所以是習俗,那就是當地大多數人認同的事情。 “要我說,你買六種糖果就夠了,偏偏買八種糖果,不是浪費錢嗎?”趙父吸了口旱煙,低頭用另一只手撥動著火盆里的柴火,不贊同的說。 趙父趙母心里一致惦記著女兒家不寬裕,手里緊,能省則省。 只要不是寒酸拿不出手的四種糖果,六種和八種,有什么區別? “爸,你手藝好,花生和瓜子就交給你來炒了?!辈辉敢獍堰@個話接下去的趙芬娟硬生生的轉移話題。 人都是要強心理的,趙芬娟看起來柔柔弱弱好說話的樣子,其實骨子里挺要強的。 “爸,看你說的,什么浪費不浪費,姐那是孝順你,再怎么花錢她也愿意,要不是我們家達不到十樣茶果包的標準,姐早就按照最高準則來了?!币姎夥沼悬c奇妙,劉蘭秀笑著插話,詼諧的化解尷尬。 哪有誰家父母老是明里暗里說自家女兒沒錢,手頭不寬裕的?要她省著點的? 就算是實情,話也不能這么說啊。 還是在給你老辦壽宴,請茶果包的時候啊。 “好好好,不說浪費了,你爸就是閑得慌,我們活了大半輩子,有你們這么孝順的兒女也是值了,不算白活一生?!壁w母不知道什么端了一大碗放了糖的雞蛋過來,怒瞪了趙父一眼。 然后又笑著對趙芬娟說:“你們中午沒吃飯,現在吃點雞蛋,墊墊肚子,晚飯還要好一會呢?!?/br> 趙國生:“……”怎么又放了白砂糖?為什么雞蛋里面老是放糖?又不是過年。 ‘咕咕咕咕’心里說著不要放糖的雞蛋,不爭氣的肚子卻誠實的叫了起來。 “國生,不夠鍋里還有?!壁w母不知情的又好心的給補了一刀。 趙國生:“……” “姆媽,你是不是煮的太多了?”這大鐵鍋里還剩不少啊,他姆媽什么時候這么舍得浪費了? “沒事,待會我孫子放學回來吃,他們讀書費腦子,多補補?!壁w母不在意的笑著說。 趙國生:“……”他說怎么在雞蛋里面放糖,甜甜的,膩的牙疼,原來一開始就是給熊孩子們準備的,他們不過是附帶的。 補了一刀又一刀的趙母,又說:“國生,你快點吃,吃完回去看看我孫子放學回來了沒,要是回來了讓他們過來吃雞蛋,你們家現在又沒有燒火盆烤火,他們怎么寫作業啊?!?/br> 趙國生:“……”還能不能好好的填飽肚子了? 一旁注意到的劉蘭秀暗地里喝著雞蛋糖水偷偷的發笑。 她知道趙國生在過年期間被雞蛋糖水毒害的差點有心理陰影了,導致他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也不是很愛吃啊,更不用說趙母這“附帶”的行為了。 簡直是在拿尖刀戳他的心啊。 “爸,你現在忙嗎?要是不忙,我們一起去后山看看陷阱?”趙國生艱難的喝完最后一口“愛心”雞蛋糖水,轉頭問趙父。 為了這次壽宴,趙國生特意又增添了好幾個陷阱,就等著獵物乖乖上套呢。 “我不忙,我跟你一起去吧?!壁w父收起煙桿,對后山的設的陷阱很感興趣,便起身回里屋換身舊棉衣。 …… 剛到五點,太陽就已經收起它那淡淡的光,好像也怕冷似的,躲進了像棉胎一樣厚的云層。 遠邊天際出現了一抹暗紅色的晚暉,像徐徐凋謝的紅玫瑰。 什么回家等兒子?告知他們去爺爺奶奶家烤火寫作業?吃雞蛋糖水?趙國生被這冷颼颼的全風吹忘記了。 他發誓,絕對不是心里不舒服在吃醋的緣故。 “爸,你慢點,今天下午剛下了雨,山路有點滑?!笨粗w父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爬坡搖晃,趙國生后悔了,他是被寒冰凍僵了腦袋嗎?為什么要拖著年齡一大把的年邁父親一起來后山呢?還是在雨后泥土打滑的傍晚。 “你自己小心一點吧,這條山路,你爸我不知道爬過多少回了,我逼著眼睛也能爬上去?!壁w父毫不在意的扯著旁邊的樹藤,一個腳力,輕松的爬上了陡坡,那姿勢靈活的根本不像一個老頭。 人不能盲目自大,總覺得別人年紀大,不行,結果,現實給了他一個火辣辣的耳光。 “哎呦?!壁w國生一個腳滑,一屁股坐在濕漉漉的地上,捉了好大一個團魚。 “我說什么,讓你小心點,你又不上心,捉了個團魚吧,有什么有事?摔的疼不疼?”趙父搖著頭,緊張看了下情況詢問。 趙國生:“……” 為什么每次打臉的總是他自己? “沒事,爸,就輕輕摔了下,我褲子穿的厚,一點也不痛?!泵ぶ吹挠行┞槟镜钠ü?,趙國生打破牙齒往肚子里的咬牙說不痛。 如果能忽視他臉上隱隱抽搐的抖動,或許趙父就真的信了。 “要不你先回去換褲子?你屁股不痛,褲子濕濕的容易著涼,別感冒了?!眱鹤哟罅?,要面子,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不留情面的戳破他,趙父只能婉轉的說。 哎,他這個二兒子,永遠這么笨拙,上次臉上那小抓痕?什么豬蹄子弄的,當他嚇?一看就是雞爪子的抓出來的,倒是手背上確實是豬蹄子弄的,看著這樣笨拙的趙國生,趙父不知道說什么了。 “爸,真沒事,就是外褲濕了,里面的褲子干著呢,這都到山上了,不差這一時半會的?!边@種打滑的路面,趙國生也不敢把趙父一個人仍在山上啊,萬一出了什么事,也每個人在身邊看著。 “好吧,你跟著我后面,多注意腳下啊?!壁w父拗不過他,也好打消念頭。 趙國生:“……”這句話不是換過來說嗎? 莫名其妙被當成不知深淺小孩子看待的趙國生心里郁悶極了。 雨后放晴的陷阱,是收獲獵物的最佳時機,還特別是冬天。 一方天晴有太陽,動物適當的出來活動覓食,第一個方面則是雨水洗刷陷阱旁邊一切人類的氣息,獵物容易上鉤。 “國生,快,拿麻布袋過來,這個陷阱里面又有兩只肥兔子?!壁w父一張老臉笑開了花,笑著迅速的從陷阱里捉出兩只兔子。 “爸,今天收獲不錯啊?!惫馐峭米泳褪斋@了六只,野雞有八只呢,趙國生手里的兩個麻布袋都裝得差不多了。 “哎,可惜沒有野豬?!壁w父不知足的心中惋惜,一頭野豬低多少只野雞和兔子啊。 趙國生:“……”野豬是靠運氣的吧,運氣好,一次性好幾只,運氣不好,好幾個月看不到一只。 “爸,還剩最后一個陷阱了,我們趕緊過去吧?!碧焐呀浽絹碓桨盗?,尤其是在樹枝茂盛的山里,更加黯淡無光,趙國生不由得催促起來。 “恩”希望那個陷阱里有野豬,趙父好心情的滿懷期待。 不一會,到了最后那個陷阱旁邊,趙國生第一次看到黃鼠狼,根本不認識,便好奇的問:“爸,你看這是什么?”這么大的老鼠? “真倒霉,這是黃鼠狼,吃不得,一股子sao臭氣?!壁w父看了眼,立馬認了出來。 “黃鼠狼是不是專門到村里偷雞吃的?”趙國生挺好奇的,這黃鼠狼挺大只的,還挺有靈性的,兩眼珠子瞪得圓滾滾的一點也不慌張的望著他們。 “黃鼠狼是偷雞吃的,不過我們村好像沒聽說誰家的雞被黃鼠狼偷吃了?”他們村離這后山比較遠,這黃鼠狼要下山偷雞吃,也就在山腳下這兩個村子,不會舍近求遠的跑到趙家村去。 “那這黃鼠狼怎么辦?”趙國生其實想說打死它算了,為民除害,可是他莫名下不了手。 “放了啊,不放了還能怎么辦?”趙父聽說過不少黃鼠狼成精的鬼故事,對這東西,他心里怵得慌。 那黃鼠狼像是聽懂了他們的話一樣,給它解繩子的時候一點也不掙扎,顯得很是配合。 放生后,黃鼠狼一個跳躍奔跑,竄進樹枝叢里,不見了蹤影。 等趙國生回去后,外褲屁股上濕漉漉的痕跡,又一次讓劉蘭秀開啟了調侃式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