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隔著電話,薛琰也能感受到電話那頭馬維錚聲音的里的顫抖,這讓她挺不好意思的,“那個,時候不早了,我掛電話了啊,你趁著有時間,多休息了一會兒?!?/br> 聽薛琰說要掛電話,“不行,我難得有時間跟你說說話,”他歪頭想了想,“咱們分開有一個月了吧?” “是啊,時間過的真快,一個月了,又覺得太慢了,才過去一個月,真希望小鬼子們都原地爆炸,不對,滾回他們東洋再爆炸,”薛琰長嘆一聲,算算時間,這還有得耗呢! 馬維錚也跟著嘆了口氣,真短兵相接,才能看出來兩軍的實力差異,可這懸殊的戰斗力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一條條人命,“靜昭,謝謝你,你的藥我已經收到了,還有你之前培養的軍醫,這會兒已經全都趕到齊州了,” 他努力壓下心里的難過,強笑寬慰薛琰,讓她放心,“我父親已經下令往魯省增兵了,其實這一仗打了也有好處,最起碼叫鬼子知道中國軍人的真顏色,還有,也打出了我們西北軍的名聲!” “嗯,”薛琰嗯了一聲,“可是你這么做,其實也把衛鵬給得罪了,”雖然從小受的教育,薛琰不但對這位國民政府的主席全無好感,其實骨子里還挺厭惡的,但真的到了這個年代,人家怎么說也是華夏民國的一把手??! 馬維錚笑了一聲,“靜昭,我夏口的時候我差一點兒就熬不過來了,這幾天閑下來的時候,我常在想,如果我死在夏口了,后面的事會變成什么樣子?” 如果你死在夏口了,后面的事我比你還清楚呢! 就聽馬維錚又道,“可既然我沒死,那許多事就由不得別人了,” 他想起來報紙上對父親的評價,冷笑一聲,“其實我父親是苦出身,想的只是吃飽穿暖少打仗,他跟了許多人,武大帥,衛主席,可沒一個能真的幫他完成這個心愿的,他不肯聽這些人的話,結果卻成了小人?” “唉,”馬維錚長嘆了一聲,隨意的換了個坐姿,“所以啊,我決定了,誰也不聽,我就聽自己的,” “噢,不對,我說錯了,你別生氣,我聽你的,”馬維錚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可是承諾過,以后他的命都是薛琰的,甚至連西北軍,他爹的天下,他當時都許給薛琰了,“我這幾天仗打多了,腦子有點不清楚?!?/br> “噗,這種理由你也找得來?”薛琰直接笑出聲來,“行了,特殊時期我就放過你了,快休息去吧,” 第91章 聽到馬維錚說馬國棟往齊州增兵了,薛琰心里安慰了一些,她在電話里小聲道,“別擔心,像你這樣的華夏人還有好多呢!你周圍有那么多愿意陪你死戰的將士呢!” 薛琰想了想,最終也沒有把自己在燈籠胡同遇到的事告訴馬維錚,跟他說了,他也鞭長莫及,反而叫他替自己擔心。 方麗珠的考試時間比婁可怡還要晚一天,但她比婁可怡緊張多了,確切的說,自打從燈籠胡同回來之后,婁可怡的心思就不在考試上了。 薛琰知道這個沒辦法勸,也不催她,只是在她跟方麗珠考試的時候陪著她們進了考場,等方麗珠高高興興的出來,薛琰就知道她是有把握能過了,至于昨天的婁可怡,你問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考了什么? 看來只能憑著以往的底子了,薛琬倒是心細,陪婁可怡考試的時候,還留意估了估來考試的學生,又去打聽了國立師范招生的人數,算著婁可怡只要不出大意外,應該是被錄取。 直到何書弘托人送了信兒來,說是他們已經搬了地方,并還帶來了李先生的手書,向薛琰表示感謝,婁可怡才算是又活泛起來,不停的抱怨何書弘沒有把這次搬的地址告訴她,不然她就可以去看看他了,“以前我在汴城他在京都,離的遠見不著,沒想到來了京都,還是見不著!” “你就專心上你的學吧,難道不懂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道理?” 薛琰白了婁可怡一眼,“咱們上次去看何先生,就是因為打扮的太招搖了才引起了人的疑心,下次一定要吸取教訓了,先查清楚他們落腳地方的環境,才喬裝過去!” “嗯,我知道了,”婁可怡握緊拳頭,“你放心,我以后絕不給書弘添麻煩!” “現在大家都在京都,只要他能找到機會,一定會來看你的,”薛琰拍拍婁可怡,“以后日子長著呢!” “唉,看來我還是好好學習吧,戀愛可真不是一件叫人高興的事,”方麗珠嘆了口氣,翻著箱子里的書,“靜昭,等我入學了,準備住到學校里去?!?/br> 薛琰是老師,都是住在校外的,方麗珠卻不想來回跑了,再離的近,也沒有住在學校節省時間,“我得抓緊時間完成學業,然后去國外看看!” “好,等你報過到,我們送你入學?!?/br> …… 開學前薛琰也收到了醫學院的聘書,因為她是名譽校長顧清如先生特別推薦的,學校的理事長董自寒還親自見了她,“薛小姐,之前我在整個華夏醫學界都沒有聽說過你,” 董自寒話說的坦率,“若不是顧老說你在西醫方面頗有建樹,還告訴我在平南成功的為產婦做過剖腹產術的就是你,我都不相信平南真的有人能順利為產婦實施剖腹手術?!?/br> 薛琰也知道自己想在醫學院立足只靠顧清如的推薦是不行的,如果不讓學校里的其他先生跟校董們心服口服,誰會放心讓她站在三尺講臺之上? 所以這陣子她不但時常到存仁堂去坐診,甚至還通過顧清如的推薦,在京都的慈濟醫院當了個外科大夫,為的就是在短時間內給自己爭取一些“工作經歷”。 而董自寒也在顧清如向校方推薦薛琰之后,親自到存仁堂看薛琰接診女患者,后來又跟在慈濟醫院行醫的外籍教授們打聽過薛琰的情況,雖然薛琰出現在京都的時間很短,但只要見過她坐診的人,沒有一個對她的醫術嘖嘖稱奇的,尤其是她還只是沒成年的小姑娘! 后來董自寒又聽說了薛琰曾為西北軍培訓軍醫,開辦過婦產培訓學校,他的內心里,其實是希望薛琰能帶一帶醫學院的女學生,畢竟這會兒時人思想太過保守,西醫婦產科還如初生的嬰兒,如果薛琰能發揮她的特長,為醫院院培養出一批女醫生,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還跟校董們商量之后,直接給薛琰跟顧家過來教學的大夫們一樣的薪資。 薛琰看著董自寒遞過來的科目安排,其實事前她已經找人了解了一些了,不得不說,其實京都醫學院的實力還是極為強悍的,雖然顧清如是名譽校長,董自寒這個留學德意志的華夏人是理事長,但最初的創辦人確是幾個來自米國名校的醫生,而且他們一直在校任教至今。 不過比起后世的京都醫學院,如今的科目還是少了些,薛琰更愿意教臨床醫學,而且說實在的,科目表上這些,她每門都可以帶一帶,但想到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薛琰指了指人體解剖、藥理學、婦產科學,“就這三門吧,當然,如果董校長希望我帶別的,我也可以考慮?!?/br> 董自寒看了看薛琰選的三門,點點頭,“那就辛苦薛先生了?!?/br> 薛琰一從理事長辦公室出來,就被帶著去見了她的新同事們,有幾個外國教授薛琰已經在慈濟醫院里見過了,而另幾個教授中醫的,聽說她是顧清如親自推薦過來的,對薛琰也都十分的友善。 薛琰跟教授們又聊了幾句,把他們帶的課都弄清楚了,才從辦公室里出來,就看見方麗珠跟顧樂棠在外頭等著她了。 “怎么樣?” “怎么樣?” 三人異口同聲說出一句話,不由都笑起來,薛琰道,“我先問你們,報到之后覺得怎么樣?” 方麗珠抱著新領的課本,“我太喜歡這里了,比咱們汴城大學都好!” 那是,京都醫學院校園很大,一路走來綠蔭成行,因為在京郊,還將外頭的活水引進來了一泉,教學大樓還是一位著名外國設計師的作品,被后頭的幾幢實驗樓跟宿舍樓拱衛著,宏偉氣派,可見幾位創辦人當初的用心了。 也怨不得方麗珠喜歡。 “這地兒我來過幾回了,就那么回事,靜昭你怎么樣?”顧樂棠說完一拍腦袋,“對了,以后在這里得叫你薛先生!” 他看了方麗珠一眼,“你也別忘了?!?/br> “是你先叫的好不好?”方麗珠沖顧樂棠一嘟嘴,“怎么記不住,還說我呢!” 薛琰跟顧清如他們說完好,不論是辦藥廠的合伙人,還是醫學院的先生,都是“薛琰”,而不是許家大小姐。 顧樂棠歷來好脾氣,方麗珠瞪他他也不惱,“是是是,不過她還沒有我大呢,居然是先生了,咱們還得跟她學習,挺好笑的?!?/br> “這就叫聞道有先后好不好?不過靜,不,薛先生也沒有我大,”方麗珠看著薛琰,不由笑起來,“確實怪好笑的,走吧,小先生,咱們一起吃飯去!” 可惜自己是“老黃瓜刷綠漆”啊,顧樂棠跟方麗珠,在自己眼里,真的是學生呢! “走吧,后天就要正式上課了,吃完飯麗珠你回去把東西都收拾一下,再去電話局給家里打個電話說一聲,”薛琰挽著方麗珠往外走。 “那個,薛琰,咱們吃過飯先送麗珠回去,然后得去藥廠一趟呢,我二哥請了個外國設計師,”顧樂棠一指身后的大樓,“就是這個康曼先生,給咱們蓋藥廠,你得過去看自己的要求跟他具體談一談?!?/br> “設計師來了?那太好了,咱們去見見,”顧皓棠的動作還挺快的,薛琰加快腳步,“走吧,咱們趕快把飯吃了?!?/br> …… 下午薛琰跟康曼整整談了一下午,等她跟顧樂棠離開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薛琰,你怎么懂的那么多呢?” 顧樂棠開著車,一邊回憶著薛琰跟康曼的談話,“還有,你英語還那么好,太厲害了!” “因為我好學??!”薛琰疲憊的靠在座椅上,悄悄在底下把鞋給脫了,穿著皮鞋在廠地里溜了一大圈兒,薛琰腳都磨出泡了,“唉,早知道今天下工地,我就換雙布鞋了?!?/br> “可你連怎么蓋廠子都懂啊,還什么潔凈廠房,原料貯存,化驗配電的,”顧樂棠搖搖頭,“我聽的一愣一愣的,越聽越覺得我連給你跑腿都沒資格了?!?/br> “我也不懂,康曼先生才是行家呢,我不過是把自己能想到的跟他提了提罷了,”薛琰笑了笑,“沒事的,我也是在學習呢,大家一起學就好了?!?/br> “呀,怎么回事?”薛琰正說話呢,顧樂棠一個急剎車,她差點撞到車上。 顧樂棠身出車窗,看著往這邊跑的人群,“前頭可能出事了,我下去看看?!闭f著就要開門下車。 “你傻呀?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你敢下車?”有輛車還能保護他們一下,“把車門鎖好了,問下到底前頭出什么事了?” 薛琰沖往這邊跑的一個男人招招手,“這位大哥,前頭出什么事了?” “哎呀這位小姐,快掉頭吧,前頭過不去了,抓革命黨呢!” “抓革命黨?”顧樂棠扭頭看著薛琰,“抓誰呢這是?”不會是婁可怡的男朋友吧?跟她們呆久了,顧樂棠知道婁可怡的男友是革命黨。 薛琰努力往前看,“我怎么知道?這是哪兒???”她才到京都,根本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北大街,”顧樂棠眼尖,看到一個穿著憲兵隊衣服的人走到他們附近站下,似乎在疏散交通。 他忙下了車跑到他跟前,塞了五毛錢在他手里,“老兄,抓誰呢這是?得多長時間?這要是一直亂著,我的車連頭都掉不了??!” 憲兵接過顧樂棠的錢裝在自己口兜里,“誰知道呢,警察局說是發現了革命黨在這兒開會呢,把我們都調過來幫忙了?!?/br> “那抓住人沒?趕緊抓了可不就消停了?成天學生鬧,革命黨也鬧,就不叫人安生過個日子,外頭可還打著東洋呢,京都再亂了,”顧樂棠憤憤不平的發著牢sao,伸著脖子往前頭胡同里看,“在哪兒抓呢?” “就是沒有,才一家家搜呢,可不知道怎么有家房子就著了,這都小半月兒沒下雨了,火呼的一下子就起來了,人不就更亂了,”憲兵冷笑一聲,“咱們弟兄是過來協查的,這不,過來幫著維持維持,看著有可疑的人就抓一抓?!?/br> 顧樂棠很欣賞他的做事態度,伸手抓住一個抱著煙攤子跑的小孩子,扔給他一塊錢,從攤子上拿了兩包煙,“大哥說的一點兒錯沒有,你看看這路上跑的,一個個給屁股后頭綁著炮仗一樣,哪有一點兒革命黨的樣子?” 他指了指自己,“革命黨怎么不也得像我這樣?” 憲兵被他自信的樣子逗的哈哈大笑,今兒他出勤的運氣不錯,不但得了五毛錢,還又落了兩盒煙,這有錢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樣,“就您這樣的,一看就是貴公子,怎么可能去當什么革命黨?你抓革命黨還差不多!” “瞧著鬧的樣子,是沒抓到人?”顧樂棠漫不經心的跟憲兵再次確認,“這回得抓不少人吧?” “誰知道呢,我看他們今天是懸,人家革命黨都是干什么的?刀尖兒的勾當,個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等他們警察局收到消息,人早跑沒影兒了,” 憲兵得了顧樂棠不少好處,覺得不給他透點我實信也不好意思,“我跟你說,這次行動可是霍少帥親自主持的,看樣子是要動真格的呢!” 他警惕的四下望了望,“這位公子,您要是沒啥事,還是離遠點的好,憑您什么身份,跟霍少帥那也扛不過啊,這次不論是誰落到他手里,恐怕都得脫層皮!快走吧,這種熱鬧別看!” 顧樂棠道了聲謝,穿過人流回到車里,把自己打聽的消息跟薛琰說了,“我看這次是沒抓到人,要不咱們等一會兒吧,等人散了再走,我管他什么少帥老帥的,他兒子還在我們家呢,哼!打仗沒本事,抓革命黨倒是能的很!” 霍北卿還管抓革命黨?新業務? “他不回東北在京都混啥???”薛琰有些想不通,京都女人漂亮? “誰知道呢?等我回去打聽打聽再告訴你,”受薛琰的影響,顧樂棠對霍北卿印象也不怎么樣,雖然不想承認,作為男人,更敬重那種熱血漢子,對比還在齊州收拾霍部扔下的爛攤子的馬維錚,顧樂棠心里對霍北卿是一百個看不上。 兩人在車上又等了一會兒,路上的少漸漸少了,顧樂棠壓根兒沒打算掉頭,直接開車就往前走,如愿被前頭封街的警察給攔住了。 “走吧走吧,這是顧神醫府上的四公子,”不等顧樂棠亮明身份,已經有眼尖的示意放行了,“四公子這是往哪兒去???耽誤您的事兒了?!?/br> 顧樂棠沖搭話的人揮揮手,“謝謝了啊,你們慢慢抓?!?/br> “慢著,”顧樂棠還沒把車發動呢,就見不遠處過來一群人。 等看清楚發話的人,顧樂棠不由笑了,“原來是霍少帥啊,” 他往四下看了看,“這是抓什么重犯呢,少帥親自出馬了?” 他親自出馬了,結果卻連個人毛都沒撈到,霍北卿冷笑一聲,“顧四公子怎么在這兒?都這么晚了?” 顧樂棠撇撇嘴,“這不是你們抓人,把我的車給堵到這兒了?不然我早到家了?!?/br> 霍北卿心里一肚子火氣,但看到顧樂棠,還是忍了忍,沒辦法,這顧四公子不但有個神醫的爺爺,還有個監察委員的舅舅,樹大根深啊,“那是我的人對不住四公子了,” 他一眼認出了坐在車里沒下來的薛琰,心里暗笑,這還是馬維錚特別派自己警衛營心腹“保護”的心上人? 怎么才幾天,就坐在了顧家四公子的車上? 想到馬維錚在前頭搏命,后院卻已經起火了,霍北卿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他可從來是給人戴綠帽兒的人,想到這里,他邁步向前,“許小姐,好久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