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他一下一下摳著車座后背,“是我沒本事,才叫她受了這么大的委屈,要是我早些幫她,她就這會被那個姓馬的哄了去!” 這都是什么邏輯? 顧紀棠都想扒開弟弟的腦袋看看了,先不說他根本沒看出來薛琰對弟弟曾經有過感情,他們兩情相悅完全是顧樂棠自己臆想出來的,居然還跑到爺爺那里要求他為自己向許家提親! 這已經夠叫人難以置信了,可就算顧樂棠前頭說的是真的,他真的跟薛琰兩情相陪相約白頭,那乍見今天這一幕,不該是怒發沖冠,質問愛人為什么背信棄議嗎? 怎么說來說去都是他不好?負心的女人一點兒錯沒有? 顧紀棠疲憊的捂著臉,就弟弟思考問題的方式,就算是有陶朱之才,顧家也不敢交到他手里??! …… 薛琰一回到綠都飯店就把衣服都換了裝好,這些東西是她做為馬維錚的女朋友時收到的禮物,如今不是了,她也不愿意再留著了,看著惡心! “小姐,您這是?出什么事了嗎?” 錢伯跟錢嬸兒看著沉著臉整理東西的薛琰,“咱們要回洛平去?連夜?”明明自家小姐高高興興的跟著馬維錚出席宴會去了,聽說這次宴會上,他家小姐就能正了名分了,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還是一個人? 薛琰站起身,“你們別擔心,沒什么大事,就是我今天剛好碰見了馬維錚的未婚妻,” 見錢伯變了臉,薛琰忙按住他,“錢伯別生氣,沒什么的,這會兒咱們知道了,不比以后知道強?” 錢嬸兒已經抹著眼淚開始收拾東西了,“咱們這就走,老錢你去買火車票,咱們不跟那種混蛋攪和!” “我又沒有做錯事,干嘛連夜走???傳出去還以為是咱們心虛了呢,”薛琰笑著過去給錢嬸兒擦了擦眼淚,“錢嬸兒,我沒事的,真的,這不是什么大事,” 遇到渣男這種事,還擊不倒薛琰,“明天錢伯再去買票,咱們一起回洛平?!?/br> 安撫了錢伯夫婦,薛琰一人兒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兒,晚上的經歷太刺激,她腦子還處在亢奮狀態,根本睡不著,干脆換了件衣服,去綠都飯店樓下的酒吧里準備喝一杯解解乏。 酒吧里沒幾個人,薛琰一手擎著酒杯,歪著頭欣賞著薩克斯風,好久沒有這么輕閑了,她輕笑出聲,這還得感謝馬維錚跟秋雅頌了。 “許小姐?” 顧紀棠一進來就看見一個人窩在卡座里的薛琰了,他挑挑眉,慶幸把弟弟給哄好了,不然這要是跟過來,看到這樣的薛琰又得再傷一次心。 薛琰抬眸看著跟顧樂棠生的幾分相像的顧紀棠,“顧三公子?三公子也住在綠都?” “不,我跟樂棠住在不遠的玫瑰飯店,不過那里的酒吧實在太差,”顧紀棠聳聳肩,欠身道,“我可以坐下來嗎?” 我說不,你也會找借口坐下的,薛琰點點頭,“請坐?!?/br> 顧紀棠借著品酒的功夫,用余光打量著薛琰,本以為要參加一場將自己身份昭告天下的酒會,結果卻遇到了戀人未婚妻,一般女子估計都要尋死覓活了。 可這位許小姐卻能安閑的跑出來喝小酒,關鍵是,她臉上沒有一點失戀的落寞,憑顧紀棠的經驗,她連一滴眼淚應該都沒有掉過,顧紀棠想說她為情所傷借酒消愁都不行。 “看夠了沒有?三公子看出來什么了?”薛琰放下手里的酒杯,一指其他位置,“如果看夠了,就請問你的問題,”然后麻利兒的換個地方,別在這兒影響我聽音樂。 這是在攆人了,顧紀棠失笑,“叫三公子太生疏了,許小姐可以跟著樂棠叫我三哥的,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我那個也算見過世面的傻弟弟會對洛平城里一位普通小姐情根深種,甚至為了她改變了人生目標,” 這回顧紀棠不再掩飾自己的目光,“但今日一見許小姐,我可以理解了,并且,我支持他的決定?!?/br> 見薛琰只盯著舞臺上的樂手,并沒有理會自己,顧紀棠也不惱,“這會兒在這里見到許小姐,我又理解了維錚兄為什么會為許小姐傾倒了,” 可惜前有顧樂棠,后有馬維錚,這朵美麗的花他無法一親芳澤了,顧紀棠心里有些遺憾,“但我也有些失望,許小姐如此安閑的坐在這里,顯然是對維錚兄的感情有十足的把握,知道最后的勝利終究會屬于許小姐你的?” “其實你也可以考慮考慮樂棠的,他是個單純的孩子,對你的感情簡單熾熱,顧家雖然不像馬家那么煊赫,但并不比馬家這軍閥底蘊人脈差,你不是會醫術么?顧家幾代太醫,更適合許小姐,” 想到自己那個沒什么心眼兒的弟弟,顧紀棠覺得薛琰嫁到顧家更合適些,有這么個妻子撐起三房的門戶,弟弟可以活的輕松一些。 薛琰歪著頭打量著顧紀棠,半天“嗤”的笑出聲來,“顧三公子,挺說你在京都是出了名的風流人物,極得那些太太小姐們的青睞,我原想著,這樣一位妙人兒,肯定是位尊重女性的紳士,今天一見,不過如此?!?/br> 見顧紀棠沉了臉,薛琰臉上的譏誚之意更甚了,“你過來說了這么一大通,無外乎一個意思,你在真誠地幫我權衡利弊,計較一場婚事,不,一段感情的得失,這充分說明,你心中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還有,你覺得我這是在以退為進,跟秋小姐搶男人,”薛琰欠身看著顧紀棠,“在你的心里,女人的能力只體現在她能不能征服,甚至征服幾個男人身上,” “你可能是‘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這句話的擁躉,所以你看到我,沒想過這種欺騙會不會給我跟秋小姐帶來傷害,而是直接把我定義為了個戰士了,” 薛琰斜倚在椅背上,“你不尊重我,我沒什么可生氣的,反正咱們也不熟,但你不應該不尊重樂棠,他可是你的親弟弟?!痹僭趺凑f自己也是顧樂棠喜歡的女人。 顧紀棠還是頭一次在跟女人的交鋒中處在下風呢,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把這歸結為他是個真正的紳士,從來沒有跟女人做過言辭上的爭辯上,“是,許小姐說的有理,我剛才做出那樣的判斷,只不過是因為我實在沒有看出來許小姐有傷心難過的地方,好吧,請原諒我看錯了?!?/br> 我有沒有傷心難過,為什么要告訴你? 薛琰又叫了杯酒,專心聽樂隊的演奏,再不理會對面的顧紀棠。 顧紀棠反而覺得更有趣了,也不計較薛琰傲慢的態度,“但我剛才的話確實是很有誠意的,樂棠是真心愛慕小姐,你早晚是要嫁人的,倒不如考慮一下樂棠,” 薛琰不悅的瞪著顧紀棠,“你是他的三哥沒錯,但我覺得即便是他的父親,也無權干涉他的感情,至于我要不要嫁人,跟顧三公子就更沒有關系了?!?/br> 她對這位顧三公子一點兒好感也沒有,別以為她看不出來這位顧紀棠跟秋雅頌之間的曖昧,好吧,這些人真的是沒一個好鳥兒! 作者有話要說: 顧三跟薛琰沒什么啊,提前聲明。 第53章 伎倆 顧紀棠一點兒也不生氣,笑瞇瞇道,“許小姐好像沒有留洋背景,可思想卻比許多從國外回來的女子還要前衛,聽樂棠說你的醫術也頗為不凡,而且還是西醫,” 顧樂棠再紈绔,也是顧家的子孫,能叫他贊不絕口的醫術,就算是注了水的,恐怕也確實有可看之處的。 “留洋又不是什么金手指,跑出去轉一圈學幾個新詞匯就立馬變的金光閃閃傲視同儕不成?” 薛琰不屑的一笑,斜睨著顧紀棠,“醫術不凡不敢當,但觀察力還是有一些的。就像我雖然沒見過顧三公子,也是頭一次見到秋小姐,但我還是知道,你們兩個是‘好朋友’……” 想想馬維錚跟秋雅頌這對未婚夫妻沒結婚呢先贈對方一片草原,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撬了馬維錚墻角的還是他的朋友,薛琰忍著笑意呷了口酒,看著一瞬間臉色就變了的顧紀棠,這人還是有些廉恥的,還知道搞朋友老婆見不得光??! 顧紀棠確實有些難堪,所幸他還有些底限,跟秋雅頌也只是你來我往的調調/情,然行程不那么枯燥罷了,可沒想到這個居然沒逃過薛琰的眼睛? 他強撐著心虛,回了薛琰一個不以為然的微笑,“看樣子許小姐十分開懷,” “噗……哈哈,”薛琰也不忍了,直接笑了出來,“是有點兒,你們幾個,哈哈,這個關系真是,” 她聳聳肩,“好吧,一人一個活法,我不應該隨意評判,你們自己開心就好,顧三公子不是奇怪為什么我沒有偷在無人之處黯然神傷嗎?就是因為這個啊,我在慶幸自己從一個亂局里脫身出來,你們好好享受?!?/br> 被薛琰這么一說,顧紀棠也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尷尬的跟著笑了起來。 但他還是想解釋兩句,為自己也為馬維錚,“事情并不是許小姐想的那樣,維錚兄跟秋小姐沒見過幾次,之前秋小姐一直在國外,他們對這樁婚事都不怎么滿意,” “至于我么,”顧紀棠一哂,“京都顧三少是個什么樣的人,圈子里誰不清楚,拒絕一個女子的示好,太不紳士了,何況還是位美麗動人的女子?” 即使那是自己朋友的未婚妻?薛琰簡直都想給顧紀棠鼓掌了,“明白了,佩服?!?/br> 顧紀棠一直在觀察薛琰,結果自己的話說完,她臉上也沒有喜色,“我倒是真的佩服許小姐了,難得這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么?” “為什么?因為他們彼此都不滿意這樁婚事?”薛琰放下酒杯站起來,“顧三公子一定不會知道炒雞蛋的順序,” “什么?”怎么轉到炒雞蛋上了? “炒雞蛋得先把雞蛋磕開,打散,再下油鍋,”薛琰搖搖頭,“說了你也不明白,” 馬維錚錯就錯在,他弄錯了順序,并且有意隱瞞了自己。 顧紀棠見薛琰要走,忙站了起來,“許小姐不再坐一會兒?我以為自己不是個無聊的談話對象?!?/br> “不了,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傷心難過呢,”薛琰沖顧紀棠擺擺手,轉出離開了酒吧。 …… “靜昭,”馬維錚在房門外等了許久了,他讓服務生開過房間,薛琰不在,也問過錢伯兩口子,都說不知道薛琰去哪兒了,大堂只告訴他并沒有見薛琰出去,馬維錚無奈之下,只能在門外等她氣消了回來。 “你喝酒了?” 薛琰一走過來,馬維錚就聞到了酒味兒,“對不起,” 薛琰打開房門,“坐,” 她原想著出去躲個清靜,看來是沒用的,“是喝了點兒酒,不過你也別瞎想,我就是無聊找個地方打發了會兒時間?!?/br> 馬維錚的解釋跟薛琰了解的沒什么出入,馬秋兩家三年前訂的婚,馬維錚忙于軍務,只知道秋小姐是個名動京都的美人,而且出身也好,對于那個時候的馬家來說,還是高攀了。 他對娶誰無所謂,也就由著父親作主了。 后來秋小姐因為不滿這樁婚事憤然出走,馬維錚也是知道的,還是沒往心里去,他只需要一個出身名門的妻子,至于是誰,他愛不愛,愛不愛他,都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這次進京我們見過一次,我已經有了你,并沒有跟她多做糾纏,我原是準備回來之后現到父親,就請他出面退婚的,” 馬維錚看著一臉淡然的薛琰,喉間一梗,“靜昭,請你相信我?!?/br> 薛琰陌然的看著馬維錚,“我相信,我相信你對娶誰都無所謂,也相信你對秋小姐沒有什么感情,但這又如何呢?馬維錚,你跑來跟我解釋,卻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里?也可能你根本不覺得自己錯了,不過這都無所謂了,因為我們分手了?!?/br> 雖然薛琰的態度在馬維錚的意料之中,但他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過來了,“靜昭,我立馬就叫人把秋雅頌送走,并且登報跟秋家退婚,好不好?你相信我,從遇到你之后,我心里只有你一個人的,以后再不會有別人了?!?/br> “馬維錚,我很喜歡你,”薛琰靜靜的看著馬維錚,“從在洛平的時候就喜歡了,” 見喜色浮上了馬維錚的臉,薛琰笑著搖搖頭,“但這并不表示我會原諒你,因為你有太多時間告訴我,你有未婚妻這件事了,可是你沒有?!?/br> “如果我告訴了你,你會跟我在一起嗎?”馬維錚頹然的低著頭,“靜昭,只要我們的感情是真實的,你為什么非要爭個先后呢?我承認我錯了,給我機會補償你好不好?” 薛琰再次搖頭,“有些錯誤不能原諒,真的,不管別的女人如何,但我不能?!?/br> 這年代男女關系其實挺混亂的,私奔的,出軌的,偷情的,拋棄發妻的,養了無數姨太太的應有盡有,還都冠著自由的名義,但薛琰做不到,“錯了就是錯了,你是職業軍人,就更該明白任何錯誤都是要付出代價的道理?!?/br> 馬維錚端詳了薛琰一會兒,輕笑一聲,“是啊,任何錯誤都在付出代價,可你卻武斷的把代價定死了,靜昭,不是因為我的錯誤無法彌補,而是你因為你的驕傲不允許你被欺騙,更是因為我在你心里,并沒有我想像的那么重要!” 哈,薛琰被馬維錚氣笑了,敢情自己不原諒他就是因為不夠愛,這種“以愛之名”的道德綁架什么年代都有啊,“照你的邏輯,如果今天晚上我一怒之下隨便跑到某個男人的床上,你也會原諒我嘍?不然你就不是真的愛我?” 馬維錚不悅的沉下臉,“你胡說什么?這兩件事能比嗎?我反復說過了,我跟那個姓秋的沒什么關系,前前后后我們連三次面都沒見過,如果不是我父親趕走了姓武的,恐怕秋家都想不起來兩家還有過婚約!” “這不是你隱瞞我的理由,你應該把自己有婚約的事情告訴我,由我來決定跟不跟你繼續下去,如果我選擇了你,以后不管受到什么樣的冷眼嘲笑,那都是我咎由自取,而不是像今天這樣,成為別人眼里的笑柄,成為最被人鄙薄不恥的女人!” 薛琰冷笑著怒視馬維錚,“馬維錚,憑什么我要因為你受這樣的侮辱?就因為你是平南督軍?平南的土皇帝?” 有多久沒見過薛琰在自己跟前憤怒的樣子了?上次一還是在洛平許家,她知道自己以拜壽為由潛行北上的時候,馬維錚伸手撫上薛琰微揚的眉峰,“不能憑你喜歡我么?就像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這人根本沒辦法溝通,薛琰躲開馬維錚的手,站了起來,“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結論早就有了,并且不打算改變,你走吧,明天我會跟錢伯他們回洛平去,至于汴城的醫校,你可以繼續派軍醫過來,該教的我會教的,當然如果你覺得不再需要我的幫助,那就算了?!?/br> 自己這么跟她解釋,道歉,都得不到原諒,馬維錚站起來,“你還真是個冷心腸??!” …… 薛琰重重的關上門,隨手插上暗鎖,才回到臥室,她是個硬心腸,這個不需要馬維錚提醒,為什么不呢?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減少被傷害的可能性跟程度,何況剛才那個男人,根本不真正意識到,這件事對她的傷害。 他甚至還覺得自己這番行為,恰恰證明了他的“愛情”! …… 馬維錚在門外等了一會兒,最終也沒有看到薛琰再次開門,他無奈的搖搖頭,薛琰的脾氣他清楚,想叫她回心轉意,恐怕他得再下功夫才行,好在薛琰年紀還小,他有的是時間。 馬維錚走了,顧家兄弟也走了,來赴宴的客人們倒沒有感覺到他們被冷落,畢竟這樣的好戲百年難遇啊,大家都沒有想到一向冷冰冰難以接近的馬少帥,居然是個多情種子,不但京都一個次長千金未婚妻,平南還有個嬌滴滴的女朋友,而且今天這樣的樣子里,兩人還碰上了! 秋雅頌強壓難堪,擺出女主人的姿態替馬維錚向來賓致歉,還親自將客人都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