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昨天就見到本尊了好不好? 薛琰甜甜一笑,“沒有什么想法,先生跟我們一樣,兩只眼睛一個鼻子,所不同者,是這里,” 她指指自己的腦袋,“而這里先生的高度,又是吾輩所不能及的?!?/br> “那你想對我說什么?”李先生覺得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他一指院子里的石凳,“坐?!?/br> 薛琰在李先生對面坐了,她雖然長在新華夏,百年后的一切都她來說,是再正常合理不過的,可真的回來了,才知道那一切有多么的難能可貴,“我只是想跟先生說,你所追求的,將來一定都會實現!” “沒有西方列強,沒有軍閥割據,人民自由平等,老有所養,幼有所學,”如果有可能,薛琰真希望李先生能到幾十年后看一看,“我來只是希望先生能保重自己,希望先生能親眼看到那一天!” 做為一個政治活動家,李先生這些年多方奔走,他有堅定的信仰,也愿意為了自己的理想奉獻全部身心,但他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卻跟他一樣有著一顆堅定的心,“你真的這么想?” 薛琰點點頭,她不是想,而是真的從那個時代回來了,“只是這去路既險且長,先生一路危險重重,” 她沖李先生一笑,“您這顆大好頭顱,聽說很值錢的!” “靜昭,”馬維錚沒想到薛琰會說這樣的話,尤其是最后這一句,未免有些太失禮了,“在先生跟前,不可妄言?!?/br> “沒事沒事,許小姐這可不是妄言,”李先生朗聲一笑,“她說的沒錯,我這顆腦袋,好幾千大洋呢!” 不然馬維錚也不會派了這么多人保護自己,可他的事業又怎么允許他縮在這重重的保護殼里?“你的提醒我記住了,謝謝你!” “只記住不行,您一定要放在心里去,還有,京都那種龍潭龍xue,我知道先生不可能繞道而行,但還請先生加倍注意,若是人都不在了,何談理想?” 原來這么個漂亮小姑娘是特意跑來警告自己的,李先生哈哈大笑,“好,你的囑咐我記下了,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不正應該是我輩心之所向嗎?” 他轉頭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馬維錚,“咱們的馬師長怎么說?” 馬維錚一笑,“國難來時,作為軍人,慨然赴死是職責所在,并不值得多說什么?!?/br> 薛琰一揚眉,意味不明的看著馬維錚,“馬師長這話說的就挺好?!?/br> 第43章 氣胸 因為李先生上午就要坐火車離開了,馬維錚便沒有送薛琰回去,而是派了自己的副官開車送她。 不過薛琰拒絕了,今天不但李先生要離開汴城,何書弘也要離開,她得去車站看著婁可怡這個傻姑娘。 見薛琰要去車站,馬維錚沒反對,就沖她跟李先生說的那番話,馬維錚沒再把薛琰劃到李先生的追隨者里頭,她簡直就是李先生的“同志”了,這個時候,她又怎么會不送李先生上火車? …… 薛琰果然在人群里看見了婁可怡,她依然穿了何書弘送她的旗袍,薛琰走過去的時候,正看見她把自己的錢包往何書弘手里塞。 見薛琰過來,何書弘連忙把錢包推到婁可怡手里,“這個我不能要,我自己有錢,以后就剩你一個人在學校里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有什么事記得給我寫信?!?/br> “何先生,”薛琰一笑,“何先生放心吧,可怡不止是她一個人,還有我們照顧她呢,不過先生還是給可怡留個地址的好,這樣可怡真有什么事,也好跟你聯系不是?” 這次薛琰回來,何書弘都有些不認識她了,以前覺得這個學生沉默聽話,看人都不怎么敢抬頭,一向唯婁可怡馬首是瞻,可這次,她禮貌依舊,但說出來的話,進了何書弘耳里,他怎么都覺得怪怪的,“地址嘛總得等我跟先生有了落角的地方才能寫信給你,” 他撫了撫婁可怡的頭發,沒理薛琰,“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寫信給你的,你還有一年就畢業了,等你畢業了,我就去你家里提親,然后把你接到身邊?!?/br> 婁可怡不知道是幸福還是難過了,眼淚嘩嘩的往下流,“書弘,你一定要保重,我會等你回來的!” …… 火車走了,婁可怡已經哭倒在薛琰懷里,“靜昭,我難受死了……” 薛琰拍拍婁可怡的肩膀,“好了,難受只是一時的,何先生又不是不回來了,他不是說了,叫你好好讀書,等畢業了就來娶你,所以啊,你現在首要的任務是先讀書,再畢業,等到你畢業的那天,你的英雄就會駕著七彩祥云來接你啦!” 馬維錚最后從火車站出來,他看見薛琰跟她的同學,想著捎她們一程,沒想到卻聽到如此奇特的勸人話,駕著七彩祥云是什么意思?難道小姑娘們的心里,心上人都是天上的神仙? “咳,許小姐是不是要回學校?不如我送你們吧,這會兒街上人挺多的,”馬維錚見薛琰看過來,忙解釋自己跟上來的用意。 薛琰搖搖頭,“不用了,我們正好在街上逛一逛,買點兒開學用的東西,謝謝馬師長了?!?/br> 這個時候要是婁可怡回學校了,肯定又得接著傷心愛人的離開,倒不如她們一起逛街買東西呢,分分心,也不至于回去接著哭。 馬維錚看著三位小姐,聳聳肩,他雖然不那么討女人喜歡,但也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不過薛琰還是算了,她好像跟普通人家的小姐不太一樣,馬維錚已經想通了,姜老太太那樣的女中豪杰,教出來的孫女,自然也跟平常人家的千金小姐不一樣。 “那好吧,”馬維錚一指自己的車,“先走一步?!?/br> “靜昭,你跟他真的很熟啊,”方麗珠眼睛睜的圓圓的看著疾馳而去的汽車,“他都請你上車呢!” 看到熟人走路,捎上一段兒是基本禮貌啊,薛琰把方麗珠的腦袋搬正了,“我跟他并不熟,他也只是客氣一下,還有你,你看上他啦?” 這下連婁可怡都顧不得難過了,“是啊麗珠,你不會看上馬師長了吧?” 方麗珠被薛琰跟婁可怡問的小臉通紅,跺腳道,“你們胡說什么呢?我就是奇怪堂堂平南督辦,竟然一次一次的來找靜晤說話,叫我說,不是我看上馬師長了,而是馬師長看上靜昭了!” “他看上我?呵呵,” 薛琰笑著挎了方麗珠的胳膊,“你要真的看上他了,我還能幫你們介紹介紹,你跟我說實話?!?/br> 方麗珠一把甩開薛琰的胳膊,“他長的兇神惡煞一樣,我看見他后背都是涼的,恨不得趕緊逃開,才不會看上他呢!” 這一點婁可怡頗為認同,“就是,馬師長什么都好,就是太兇了,看上去一點兒都不斯文溫柔,還生的那么黑,哪有女郎會愛上他?” 她撫著胸一吐舌頭,“真的很同情他將來的妻子,每天活的凄凄然?!?/br> 長的兇?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蜂腰長腿,比那些文人們不知道帥到哪兒去了? 長的黑? 薛琰更沒有覺出來,這是古銅色的皮膚好不好?一個軍人,難道要膚色白皙,弱不禁風? “我覺得挺好的,那種戴著眼鏡一臉文弱氣的斯文敗類,真不如馬維錚這樣的呢,”薛琰想到何書弘還有洛平的蔡幼文,撇撇嘴。 方麗珠跟婁可怡交換了一個眼神,“靜昭!” “怎么啦?”薛琰看了她們一眼,“覺得長的好看就討論一下啊,很正常啊,”尤其是婁可怡,她一個自由戀愛的先行者,干嘛用這種眼神兒看著自己? 婁可怡嘆了口氣,“靜昭,你羨慕跟我書弘的感情,也要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我們能理解,哪個女孩子不希望遇到自己的羅密歐呢?但是馬師長,” 她都想帶薛琰去看眼科了,“他不合適??!”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一點兒也不羨慕你的戀愛,更沒打算找到自己的羅密歐,要知道他跟朱麗葉的下場并不美妙,至于馬師長,我們兩家認識,若不是昨天你帶我去聽李先生的演講,我都不知道他在汴城,所以,不要想太多,” 薛琰用手在空中比了一下,“我只是單純的欣賞一下他的美貌而已,我跟你們的審美,諾,存在著一道深深的鴻溝!” …… 李先生走了,馬家接管了平南,汴城又恢復到以前的安靜平和之中。 在薛琰的安撫下,婁可怡從何書弘離開的悲傷中走了出來,終于又可以安心的上課讀書了,只是她多了寫日記的習慣,照婁可怡的說法,她要把愛人離開的點點滴滴記下來,將來等何書弘回來的時候,就拿給他看。 薛琰對婁可怡的小情調沒有意見,只要她不再深夜里因為思念愛人哭的不能自已,搞得她半夜爬起來聽舍友傾訴思念,那就萬事大吉。 除了上課,薛琰“認識”了學校附近福音堂里的修女瑪麗,她在洛平的時候,把醫術全都歸功給了汴城福音堂的神父跟修女,這次到了汴城,她就得把謊給補圓了,省得哪天露了餡再引人懷疑。 汴城的福音堂極大,庫斯非神父是個美國人,萬幸的是,他不但是個神父,還是個醫生,而福音堂后頭的大院子,就被他拿來當了醫院。 薛琰去了幾次之后,就很快的得到了瑪麗修女的歡心,她在護理上表現出的天賦技能,甚至連瑪麗修女都自愧不如。 后來瑪麗修女干脆把薛琰懂西醫的事跟庫斯非神父說了,在看過薛琰給外傷病人包扎傷口之后,神父請薛琰到自己的福音堂當專業的護工,他愿意支付報酬給她,畢竟汴城能給瑪麗修女和他幫忙的人太少了。 能在福音堂里光明正大的接觸到患者,已經是求之不得的事了,薛琰也不是在乎那幾塊大洋的人,所以就跟庫斯非神父說愿意把自己得到的報酬再捐給福音堂,用來救助無錢求醫的病人。 對于汴城的百姓來說,大家更愿意信賴中醫,庫斯非神父這里,接待的多是無力去醫館的貧民百姓,但這樣的人,對于薛琰來說就更合適了,他們反而沒有富戶們對西醫的懷疑,為了能把病治好,反而更樂意配合治療。 沒過多久,福音堂里來了位漂亮的薛小姐,什么病都能治好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庫斯非神父也聽說了這樣的傳聞,但他并沒有因為薛琰的“喧賓奪主”生氣,“薛小姐,我真的覺得您就是天主賜給我們天使,您有一顆仁愛之心,更不會因為兄弟姐妹們的貧困而輕視他們,可您為什么就是不肯把自己獻給主呢?” 在福音堂里,薛琰恢復了自己本來的姓名“薛琰”,她也想好的解釋,不希望大家知道這個整日出入福音堂的小姐是洛平許家大小姐。 就算是一放學薛琰就悄悄的跑到福音堂里,她也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呃,庫斯非神父,十分感謝您的信任跟厚愛,只是,” 薛琰聳聳肩,“只是我的家人是虔誠的佛教徒,他們在我的家鄉做了許多善事,為了修自己的來生,不過以我看來,不論是哪種信仰,只要是與人為善,教人向善,都是最值得肯定的,” 至于哪門哪派,在薛琰這個無神論者眼里,沒多少區別。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薛琰的性格庫斯非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尤其是她嫻熟的英語跟比他都要精深的醫術,庫斯非神父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個十六歲的少女,不過庫斯非神父把這一切都歸功于薛琰閉口不談的家世上了。 “好吧,”既然薛琰態度堅決,庫斯非神父也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反正有了薛琰,他在醫院里的擔子輕多了,這更利于他抽出時間來宣講福音,教化世人。 庫斯非神父既然沒有別的話說,薛琰就告辭出來,只要庫斯非神父不趕她,薛琰就放心了。 “薛,快,快請神父過來!” 薛琰才走到他們的小醫院,就見瑪麗修女跑著出來,見到她瑪麗修女迅速的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快,你先過去看看,” 她往診室方向指了指,“我這就去請神父過來!” “你怎么在這兒?”馬維錚沒想到居然在福音堂里見到薛琰,“你來做禮拜的?” 薛琰搖搖頭,看著被幾個士兵抬來的人,“你的兵?怎么了?把人先抬到檢查床上去?!?/br> “許小姐,”馬維錚看著率先進屋從衣架上取了件白大褂穿上的薛琰,“你是這里的大夫?” 薛琰抬頭了看馬維錚一眼,“在這里叫我薛琰,薛大夫,薛小姐都行,” 她走到檢查床上的士兵跟前,“哪里不舒服?” 馬維錚愣了下,“呃,韓靖是我的警衛營的衛兵,今天上午出cao的時候,就忽然成這樣了,我叫軍醫看了,沒發現傷在什么地方,就喊著胸口疼,我看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就叫把人抬到庫斯非神父這里了,” 馬維錚對西醫還是有一些認識的,韓靖已經成這樣了,他不敢把他往醫館里送。 “把他衣裳解開,”薛琰一指躺在床上的韓靖,“你們讓開?!?/br> 她伸手按在韓靖喊的一邊,敲擊中指指骨,又跟另一側對比了一下,“鼓音?!?/br> 她拿過庫斯非神父平時用的聽診器,俯到韓靖的胸前聽了一會兒,“沒有呼吸音,氣促,口唇紫紺,” “馬師長,”薛琰一指渾身大汗的韓靖,“初步判斷是氣胸,應該是原發性的,” 饒是馬維錚在東洋留學回來的,后來又去過俄國,也被薛琰給嚇了一跳,“你?” 薛琰點點頭,“我會,跟著神父學了一些,還自己看了好多書,” “我得先給他抽氣減壓,馬師長覺得呢?”薛琰已經迅速有了解決方案,但插管引流都得馬維錚點頭才行,“再拖下去,有沒有危險我不保證?!?/br> 插管引流是什么,馬維錚不懂,他回頭看到庫斯非神父進來,連忙走了過去,“神父,你覺得薛小姐的判斷怎么樣?” 既然她是跟庫斯非神父學的,那診斷還是由庫斯非來做吧。 通過這陣子的相處,薛琰對庫斯非神父的醫術水平有了自己的判斷,毫不客氣的說,隨便一家二甲醫院的實習醫生,都比他高明一些。 當然,這也有時代的限制在,她走到庫斯非跟前,用英語把韓靖的癥狀跟自己的治療方法跟他仔細說了,等庫斯非也走到韓靖跟前叩診之后,他點了點頭,“確實如薛你所說,這個孩子是肺上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