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被報恩的書生(22)
孫道士眼珠一動,袍子一抖,就把關芙推開了。 他離得遠了些“書生,你執念過深,害人害己。人狐殊途,你可知曉?” 關芙現在最討厭這句“人狐殊途”,聽得多了,簡直就像詛咒,似乎一直在告誡他不要找十五娘。 但不找十五娘對葛生來說是不可能的,這話只能讓他一聽就來氣。 但關芙還沒來得反駁,孫道士說道“緣盡于此,書生,自回家去吧?!?/br> 關芙心中一下子就破了個大窟窿。 他又要撲上去質問孫道士把十五娘怎么樣了,孫道士卻袖子一揮,就把他推到一邊去。 書生單薄的身子毫無反抗之力。 身后傳來疾風聲,眼前一閃三道銀芒,沖著孫道士急射而去。 竟然是信德化為人形,幻化弓箭,彎弓而射,三箭直取道士頭肩三處。 箭勢峻烈,竟有裂空破石之音。 孫道士叫一聲“好箭法!” 身子瞬間扭動如蛇,竟然迅速地移動了頭頸,躲開了三支箭。 信德不急不躁,沉著得都不像那個咋咋呼呼的毛狐貍,沉心靜氣,神態冷然,繼續放箭,箭箭迅捷,直指孫道士身要害。 關芙看的張目結舌,他竟然完沒有想到,信德最擅長的不是狐貍的法術,而是箭術。 他射箭的模樣,正好似一個彎弓的將軍,而不是糊里糊涂的莽撞狐貍精。 孫道士躲了幾下子,聲聲叫好,關芙就看出來,這位尚有余力。 但信德也并不是花架子耍把戲的,他箭勢越來越急,四法五發,箭箭相連,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弓弦顫動聲震得關芙耳膜發痛。 被道士躲開的箭盡根入地,威力不可小覷,只要打在人身上,一箭就能開兩個洞。 孫道士也不得不鄭重對待,不再扭來扭去地躲,開始念咒語,扔符箓,做法術了。 信德眉頭緊皺,看著最后發出的幾支箭無聲無息地被孫道士的法術引向空中,扭曲了軌跡,又重新化作空氣彌散于空中,握緊了手中的強弓。 道士有誅邪破魔的法術,天生對信德這類狐貍有克制作用。更何況,這位孫道士,活了三百多年,已經是人中活神仙。 他的弓箭雖有萬鈞之力,終究被孫道士化解了。那就只能下一個辦法。 信德一直記得他要向恩公報恩,要使出力。 信德大吼一聲,沖上前去。 孫道士看這八尺大漢沖他跑過來,身上的肌rou搏動虬結,感覺地面都在顫動。 這不像狐貍精,像是牛精獅子老虎精。 好一名悍勇之士。 他心中贊嘆了,雙手結印,默誦咒文,信德眼看著一個金印貼在了他的額上,頓時身失了力氣,委頓在地。 關芙沖過去護住信德,防止孫道士趕盡殺絕,孫道士卻沒有如他所料。 他反而頗有閑情逸致地看了看下清宮兩株牡丹、耐冬,對下清宮的老道士說“花精兩株,不必憂慮。萬物生靈,應善待之?!?/br> 老道士諾諾,說以后一定好生照看。 孫道士看了一眼關芙,說“我不殺他,你回去吧?!?/br> 關芙看著孫道士飄然而去,竟然恍惚了一下。 他大喊“十五娘在哪里?” 孫道士卻頭都不回離開下清宮,只擺了擺手。 老道士看了看關芙,謹慎地看了看狐貍,謹慎地看了看花,悄悄離開了。 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凡人,經不起折騰。 剛才被關芙示意躲起來、卻一直在悄悄看著形勢,準備隨時跳出來救恩公的齊氏,用狐貍原身走了出來,扯了扯關芙的袖子。 關芙站起來,抱住信德,匆匆回屋,給信德看傷。 好在信德雖然失了力氣,但神志清楚,并未受傷。 關芙松了一口氣,沉默地坐了好半晌,終于壓下了心中葛生的暴怒和憂懼。 現在清醒地想,孫道士并沒有傷害信德,哪怕信德準備取他的性命。 他不殺不濫殺的妖怪。 以此類推,關芙能確信,十五娘或許真的是安的。但是,孫道士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是是十五娘安的,為何不讓他夫妻相見? 他又想起曾經瞥到過的白狐貍。那會是十五娘嗎? 過不多久,庭院中清靜下來了,關芙在屋中,突然看到黃生鬼鬼祟祟走了出來。 他手中捏著一團忽明忽暗的東西,竟然是燃燒的艾草。 黃生臉上帶著笑容,眼睛微瞇,就要向那株耐冬上按上去。 這是絳雪的本株。 關芙一下子站了起來“黃生!” 這是要做什么惡心的混賬事!且不說他是知道絳雪有靈的,就是沒有靈智的草木,他也不能如此有意作惡。這損人不利己,純粹是作惡尋開心。 黃生沒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當做什么也沒看見,將手中的艾草按到了耐冬的枝干上。 關芙幾乎感受到了同等的疼痛感,那是葛生與生俱來的同理心。他這輩子自始至終,看到別人的痛苦,就能感受到己身的痛。 他憤然而出,將黃生推開“住手!” 身邊傳來一聲痛哼,紅衣的美人絳雪顯出了人形,擋在自己的耐冬本體前。 黃生被關芙推得后退兩步,站穩了,看著絳雪就笑。 他并不在意關芙的舉動,只是對絳雪揮了揮手里尚在燃燒的艾草“你就應該受道士這一嚇,遭這一遭劫難,才能老實?,F在,我是知道你是哪一株了,如果你不來找我,我就用艾柱燙你?!?/br> 絳雪低聲道“我本來就知道你會這樣?!?/br> 關芙心中生怒。 孫道士前來指點了下清宮的老道士,讓他認出花精,保護好她們的植株,但這從旁邊偷聽到的小人黃生,竟然用本體作為威脅玷污花精的工具。 他洋洋自得,快樂不已,并完不把別人的阻攔、和絳雪的痛苦不愿放在眼里。 他只知道自己得償所愿了。 對孫道士的無力并不代表關芙真正的無能,他對待凡俗之人,從未有一懼。 關芙攥緊了拳頭“黃生,你真是個卑鄙的小人?!?/br> 黃生終于看了他一眼,揚起了臉“你說是,就是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