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大娘看到李詩夢匆匆忙忙跑過來，抬了個眼皮，就又自顧自地說起話，嗑起瓜子。完全沒有李詩夢這個人一般。

    李詩夢倒覺得有不自在，目不斜視，加快步伐跑走了。

    她回到屋子，左右找不到小舒，便去敲了大屋的門，“蘭兒，小舒在嗎？”

    里面傳來蘭兒輕輕的聲音，“不在?！?/br>
    李詩夢道了聲好，沒換衣服也就沒進去了。

    大娘不知去了哪，李詩夢不甘心地又在又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

    小舒剛來沒有多久，日日跟在她身后，與村里的人不太相熟，他能躲到哪里去？

    李詩夢冷笑一聲，搬著凳子坐在大門口，她倒要看看，這個小舒能躲到什么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家小兒子扛著鋤頭晃悠晃悠回來了，見李詩夢坐在門口，打了聲招呼“你做甚呢？”

    李詩夢具實以告“等小舒?！?/br>
    隔壁家小兒子走了過來，說道“我方才看見小舒了，在村口呢。你等他做甚啊?！?/br>
    李詩夢穩坐不動，既然在村口，定是要回來的！守株待兔省力極了。

    “你不回去？”

    李詩夢抬頭看他。

    隔壁家小兒子笑道“就在隔壁，一兩步的事，我陪你一起等唄?！?/br>
    說著也搬了個凳子出來，鋤頭靠在了門上，他邊坐邊說，“也算有了些交情吧，你說說，我叫什么？”

    李詩夢頓時僵硬了。

    她艱難喊了一聲“涂大哥？”

    隔壁家小兒子露出一口白牙，“我是姓涂，全名呢？記得嗎？”

    李詩夢抬頭看看天，就是不看他。

    他嘆了一口氣，“我家人多，名字也相似，不記得也是正常。像我這般沒有存在的人，你不記得，也很正常?！闭Z氣中竟有一些無奈悲涼。

    心下頓時愧疚了起來，李詩夢不好意思道“我真忘了?？晌野l誓，不是故意的。你和十幾個弟兄姐妹長地太相似，又是一起，我總也分辨不出?！?/br>
    聽了這話，他勉強地接受了李詩夢的說法，又重新介紹“涂季望?！?/br>
    他用很鄭重的語氣說了一遍，又道“跟著我念三遍?！?/br>
    李詩夢心里愧疚，也就跟著念了三遍。

    涂季望的語氣一次比一次的輕，李詩夢被帶地也越念越輕，第三遍念完，腦海猛地一震。

    像是大夢初醒，李詩夢疑惑地四顧環視，又看向隔壁家小兒子。

    隔壁家小兒子掏出一把瓜子遞給她，“吃完了，這里還有?！?/br>
    “咱們方才說道哪了，對對，就是山上野物哪里多嗎，以后跟著你涂大哥，打不完的獵物，吃不完的rou?！?/br>
    李詩夢看著滿地的瓜子殼，順手接過瓜子，笑著道“好啊?！?/br>
    涂季望磕著瓜子突然問了一句，“我叫什么？”

    李詩夢頭腦空白了一瞬。

    隔壁家小兒子笑嘻嘻說“我叫涂季望，記住了?！?/br>
    說完，站起身扛著鋤頭就回去了。

    小舒邁著步子回來了，見到李詩夢，掏完她手里的瓜子，泰然地進去了。

    “小舒?！?/br>
    李詩夢叫了一聲。

    小舒轉過頭看她，示意她有話快說。

    有什么話就在嘴邊打轉，可半天也沒有一句話出來，李詩夢笑著搖頭，“沒事了?！?/br>
    小舒翻了翻眼皮，在李詩夢不注意之時，那緊握的成拳的雙手總算放開了。

    李詩夢坐了一會兒，總覺得自己仿似忘了什么一般。

    看著滿地的瓜子殼，拿起掃帚給掃干凈了。

    大娘說她去城里了，外面不太平，讓他們不要出門，近幾日的農活也不要干了。

    李詩夢和小舒表示知道了。

    一連兩日，兩人都湊到了大屋里，和蘭兒說話。

    蘭兒算是這個村里為數不多識字的，這兩日就給小舒上了幾課，小舒簡直生不如死，就想去田里干農活。

    蘭兒寫了個字，白紙黑字，筆力雄渾間架大氣，到不像是個女子手筆，她指著字，念了一遍，“人?！?/br>
    小舒跟著念。

    蘭兒突然問他“人是什么？”

    小舒握起筆桿，模仿蘭兒寫了一遍，淡淡道“兇物?！?/br>
    李詩夢噗嗤笑了出來，指著他道“你是不是誤會了，你怎么會說自己是兇物呢？哪里兇，哪里是物了？”

    小舒抬眼看她，流露出淡淡的不屑。他道“人不是兇物？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土里鉆的，水里游的，什么不吃。比怪獸還要可怕?！?/br>
    他又寫了一遍，用力大了，兩筆寫出來竟有些不像‘人’字，“況且，最可怕的，是人心……”

    蘭兒敲了小舒一腦殼，在他摸著腦袋卻不敢吭聲的時候，說“寫好點，不要浪費紙墨?！?/br>
    小舒未說完的話也就吞進了肚子里。

    蘭兒抬眼笑著問李詩夢，“你認為呢，人是什么？”

    李詩夢想想，“要吃要喝要活下去……”

    蘭兒笑笑。

    李詩夢看著大字，說道“我忘了啊，怎么知道人是什么。我是人，我不能從我身上去說人是什么，我也不能從你們身上去看去想，人是什么?！?/br>
    “為何？”蘭兒問道。

    李詩夢像是想起了好玩的事，哈哈笑了兩聲，“因為，人太多了，而且很不一樣。一個人也很不一樣?！?/br>
    李詩夢指指小舒，“你看他，混一個小孩子，偏偏有時候做事說話像個大人，但有時，他又是一個小孩?！?/br>
    “就他一人，我就看不透了。我還怎么說人是什么?！?/br>
    蘭兒道“有圣賢曾說人性本善，又有人說人性本惡，你覺得誰說地對？”

    李詩夢定定看向蘭兒，“你覺得呢？”

    蘭兒頓了一下，道“人性本惡?！?/br>
    小舒拽了一下蘭兒的衣袖，“這個字寫地對嗎？”

    蘭兒低下頭，看了一眼，嗯了一聲，“就這樣寫?！?/br>
    兩人一教一學，排除了李詩夢這個第三人。她也不自討沒趣，坐在一旁，翻著蘭兒平時看的書卷。

    她隨手翻過兩頁，也沒細看，還在想著蘭兒方才說的話，人性真的本惡嗎？

    下午，蘭兒說想下棋，李詩夢照她的指示，從一個角落翻出落了許多灰的棋盤棋子，洗干凈后，才拿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