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得,還能說什么?只能隨陛下任性了。 這種藥粉和前朝盛行的五石散有些像,用后不僅飄飄欲仙還渾身發熱,敞懷裸足,也不思飯食,少帝就是因此才變成這副古怪的模樣。 “陛下還是早些戒為好?!?/br> 少帝笑了笑沒答,踢掉靴子裸足走到房門前,突然說了句牛馬不相及的話,“朕知道你們都不喜留侯?!?/br> “留侯還是父皇身邊內侍時,父皇就常言,留侯于我們父子有恩,需得好好待他?!鄙俚勰抗庥朴圃诨貞浲?,“那時候朕也不喜歡,不過一個下人,給些賞賜也就夠了,哪里值得父皇記住恩情。但時日越長,朕才發覺,施恩并不難,難的是一顆真心?!?/br> 沈慎望著他。 少帝道:“這天下都是李氏的,任他折騰去一半父皇想必也愿意,無論如何朕也不能做個不肖的忘恩負義之輩,庭望覺得是不是?” “隨陛下心意?!?/br> 這話就和“你開心就好”一個意思,少帝卻笑了起來,“你啊,真是無趣,也沒比朕年長幾歲,卻生生成了個老太傅,也不知那位小美人如何忍受得了你?!?/br> 他露出揶揄之色,湊近了些,“聽說你把人帶回府了,如何?美人恩可還好消受?” 稍微和沈慎親近些的人,哪個不好奇那小姑娘的身份,也只有少帝能這么大喇喇問出來,沈慎回得也很像老太傅,“我與她并非陛下想的那樣?!?/br> 想的那樣?少帝撇撇嘴,心說沒看出來庭望還是個敢做不敢認的,那么個嬌滴滴的小美人,破例帶在身邊還能做什么?總不能真當下人使,也太暴殄天物了。 他主動提起阿宓,沈慎便想起了其中身世,“陛下厭惡喬府?” “喬府?”少帝想了會兒訝異道,“庭望怎會這么想?” 他笑,“不過是留侯要拿喬府撒氣,朕順著他罷了?!?/br> 喬氏以前了不得,可能在某些人面前還能撐得起世家望族的架子,在少帝這兒卻不值一提,所以才能毫不猶豫為了留侯下他們面子。 “聽說喬氏女曾與先皇有婚約?!?/br> 沈慎突然提起這個有些奇怪,不過少帝也沒作他想,“似乎有過,那時朕還小,沒什么記憶,總不至于因這記恨上喬府?!?/br> 少帝生母與先帝成親兩年就去世了,為太子留下一個兒子,也是因此,在與喬氏的婚約作廢后他也一直沒急著娶太子妃,而是等少帝長到了差不多十歲,本人也成了皇帝,才真正有了個皇后。 但先帝可能就是克妻,那皇后當了沒兩三年也染病去世了。 “庭望問這個做什么?” “無事?!鄙蛏鬓D而提起其他,“只是想到先皇不曾為陛下留下兄弟姊妹?!?/br> 少帝嗤笑出聲,“兄弟姊妹?如果真有,你反倒要擔心他們被朕弄死才是,這種東西朕從都不需要。單李琰這一個堂兄就夠朕頭疼了,可得感謝父皇對朕夠仁慈?!?/br> 沈慎心沉了下去,以少帝的性子,的確可能做出這種事。 他不知是什么心情回了府,阿宓迎面跑了過來,見了他就用軟綿的聲音半委屈道:“大人出去都沒有叫阿宓?!?/br> 足足愣了有兩息,沈慎才道:“讓你多睡些?!?/br> 察覺沈慎不看自己,阿宓奇怪地自我打量了下,翠姨特意梳的發式,管家新送來的衣裳,沒什么特別的啊,難道大人不喜歡? 小姑娘不明白,她生得美又很純,這般年紀還有些稚嫩,就不免喚起一些長輩蠢蠢欲動的怪心思。翠姨給她梳了個介于孩童和少女之間的發髻,發上兩個小花苞晃蕩起來極其可愛,今日送來的衣裳更是以萌為主,后面隨風搖擺的輕紗就像條小尾巴般,配著她委屈的眼神…… 用后世的形容可以說是,萌吐奶。 才見識過她身為姑娘家的柔美,轉眼又直面這種一般人難以承受的可愛,沈慎能夠面不改色已經說明毅力強大。 “大人要不要喝茶?” “嗯?!?/br> 阿宓又轉身跑去端茶,這種時候連跑步的踢嗒聲都變得特別,讓人總覺得手癢癢的,想捏捏她發上的小花苞,想揉揉她的臉蛋。 沈慎平復了心緒,阿宓就端好茶趴在案上望他。 她越來越大膽了,現今基本都不怎么怕沈慎,尤其是經過昨夜的古琴教學后,她就一直保持著這種敬仰濡慕又依賴的眼神,像只濕漉漉搖尾的小狗,主人一回來就圍著團團轉。 沈慎因為心中冒出的這種比喻有一陣古怪的沉默。 不過長了二十多年,還真沒誰拿這種眼神看過沈慎,時辰長了,盯得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本是沉沉的心情,僅回府小半個時辰竟就好了許多。 他難得想做會兒閑人,聽阿宓說醒來后又練了會兒便準備聽她自己彈一回,管家來時撞見這情境頓時老心懷慰,心想大人總算不是只會練劍了。 年輕人嘛,總要做些年輕人才做的事。 約莫是人不同,景不同,阿宓此時對古琴十分有興趣,指腹都撥紅了也不覺得疼,彈奏一曲期待地小聲道:“大人,好聽嗎?” “尚可?!逼鋵嵚犉饋頉]什么章法,但阿宓是新手,沈慎也不想打擊她。 阿宓受了鼓勵,雙眼亮晶晶的正要說什么,有人報周太傅之女拜訪。 “……讓她進來?!鄙蛏魅チ藭?,見他臉色,阿宓十分自覺地跑去了小廚房。 周太傅成親晚,兒女也來得晚,他這女兒和他差了有四十好幾,年方十六,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卻因為家逢突變面生憔悴。 “沈師兄——”周蕓一進門就深深一拜。 “周姑娘?!鄙蛏骱芸蜌?,周蕓心中一澀,只覺得是故意疏遠,卻不知這待遇相比旁人已經十分好了。 仰望沈慎英挺的身形,周蕓吸了口氣,“話不多言,師兄,我先代父親向你賠罪。父親的性子你了解,執拗起來誰的話都聽不進,所以之前才因你投靠留侯一時大動肝火,但父親心是好的?!?/br> “嗯?!?/br> “父親他雖有過,但從未對不起師兄,還望師兄看在曾經的師生情分上,救父親一命!”周蕓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沈慎冷淡道:“我官階尚不如太傅,如何救他?” 話是如此,但他是天子近臣,且少帝十分倚重他,這樣的位置,是多少大臣都求之不得的。 周蕓語頓,半晌道:“旁人也許不行,但師兄絕對可以?!?/br> 屋內許久無言,周蕓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去,“聽說陛下點了師兄來處置此事,西北路遙,常年干旱多風沙,父親年紀又大了,怕是撐不到那么遠,若能在中途轉個彎,便是去西南地也要好上許多?!?/br> 沈慎手點上了桌面,叩叩的聲響讓周蕓心也跟著跳,緊接著她聽到男子低沉的聲音,“你可知道,陛下會派人隨行?” 周蕓喃喃,“自然,但師兄絕對會有辦法的?!?/br> 全然一副我信任你的模樣,阿宓也時常用這種態度待沈慎,可前后二者帶來的感受完全不同。但沈慎仍對周蕓有幾分耐心,因他確實受過周家恩情,當初在周府求學時,周蕓也時常會在小事上幫襯他。 思考了許久,沈慎道:“我無法保證?!?/br> 這已經讓周蕓大喜,“無事,我相信師兄,有師兄的話我就放心了?!?/br> 沈慎沒來由一股煩躁,周蕓這態度著實像沈老夫人,她也總是這般,不管事多難沈慎要如何去做,總是會用“祖母相信你、你必須完成”的眼神望來。 縱使沈慎再出色,他也不過是個人,是人,便會有疲憊的時候。 粗略應下此事,周蕓卻還沒走,她站起身,猶豫了會兒站到沈慎面前,隨后就開始解衣。 沈慎:……? 他著實沒猜到周蕓竟有這種打算,正要出聲制止時,沈慎察覺到了一抹極為熟悉的目光,偏頭一望,阿宓正趴在窗邊好奇地望他們。 注意到沈慎動作,周蕓也跟著望去,這一望,解衣的手就僵住了,對上小姑娘烏溜溜的眼眸,她不知所措。 第28章 疼 周蕓的動作說熟悉, 也不是那么熟悉, 畢竟以前阿宓和公子還沒有到那一步,她頂多覺得這位姑娘是想和大人做些親密的事。 阿宓已經知道了, 男女是不能隨意親近碰觸的, 只有關系親密的人才可以。 她有點兒好奇,也有點兒失望, 阿宓本覺得自己和大人最親近,可是沒想到還有人可以隨意在大人面前解衣。 她比不過。 小姑娘誤會了。沈慎從她眼神中看得明明白白,大概知道以她的思維會胡亂想些什么。 他冷靜地讓周蕓穿好衣裳,等她落荒而逃似的離開后再招手喚阿宓進來,“看到了什么?” “沒什么?!卑㈠敌⌒⊙a充了一句, “大人,阿宓不是故意偷看的?!?/br> 合著她惦記的地方根本不是關鍵, 沈慎情緒復雜地松了口氣, 至于為什么松氣他自己也說不清, “無事?!?/br> 阿宓點了點腦袋,還回頭望了下已經不見人的院子,“大人不留人用膳嗎?” “不留?!?/br> 雖是這么說, 等到上菜的時候阿宓還是忍不住一直偷偷打量沈慎,那小心翼翼的模樣還當別人注意不到。 沈慎的回應是直接把她小腦袋扭到了飯桌前, “專心用膳?!?/br> “喔?!卑㈠倒粤? 盯著面前的小菜專心吃起來。 她碰到美食時是最可愛的, 還是像最開始離開洛府那樣, 吃著碗里的望著盤里的, 碗沿基本一淺就滿,等到感覺快要飽時才會依依不舍地不繼續夾菜。管家第一次見識她這吃法時,差點以為小姑娘能把盤子啃下去。 加上在王府待的那段時日,阿宓到京城快滿一月,rou也養了些出來,總算不像以前那樣瘦巴巴,臉蛋有些rou后顯得更討喜些。 沈慎從不限制她飯食,阿宓想吃多少就任她用多少,就算明顯會吃撐也不曾出手阻攔,只這一點也足夠讓阿宓越來越喜歡他。 四盤菜、一大盆飯,被兩人用了個精光,下人來收拾的時候還忍不住嘀咕,大人食量越來越大了,難道是最近太勞累了? 他們自動把阿宓這小身板給忽略了,殊不知吃上面她就差能和沈慎平分秋色。 阿宓幸福地打了個小小的嗝,見沈慎望來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想了會兒軟軟道:“廚娘手藝真好?!?/br> 無論什么時候,阿宓聲音就沒高過,許是前世受別莊嬤嬤教導影響太深,她總是軟聲細氣的,帶著點撒嬌的感覺。好在沈慎從不在意這些細節,如果換個女子或者性格稍古板些的,指不定要道她如何不檢點。 “飽了?” “飽了?!?/br> “嗯?!鄙蛏黝h首,“去院子里走十圈?!?/br> 阿宓:“……??” 縱使她滿心疑惑,面對沈慎的決定時還是不大會質疑,眼巴巴地看了又看,確定大人不會改變主意后才慢慢去了院子里走。 翠姨剛洗了衣裳,回身時望見阿宓奇怪道:“憐娘在這打轉兒做什么?” 阿宓皺著臉蛋說出沈慎的話,翠姨聽了有些想笑,到底忍住了,心底知道沈大人是為阿宓好,“既然是大人的吩咐,憐娘就好好聽吧,多走幾圈也沒事,慢些,不急?!?/br> 去晾衣服時翠姨還有些感慨,心道沈大人看著面冷,實際卻是柔軟心腸。阿宓不認親她不知道是好是壞,但現下在沈府由沈大人庇護也不錯,至少比在洛府要好得多。 翠姨隨口說了句,阿宓心眼兒卻實,她先走完了沈慎交待的十圈,然后認真思索了翠姨說的幾圈到底是幾,最終決定再走五圈。 等她慢吞吞走完后,天都完全黑了。 沈慎都沒想到她能走這么久,還當人已經洗漱早早睡了,結果看書時才知道她剛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