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確實要緊，再往前走一點就是望天崖了，那里可是接天鏈所在地，“陸公子好好休息，我先行一步?！?/br>
    一直沒說話的索西征看向鐘情，交換了一個眼神。

    鐘懷遠打前，索西征斷后，一行四人快速朝望天崖而去。走出沒多遠，鐘情忽然覺得身后沒人了，嘴角挑起一個笑，越發小心翼翼。

    “扶我往前，試著推開那道門?！币娝闹軣o人，陸曉生冷靜開口，哪還有剛才痛苦的樣子。

    陸衡高興起來，“公子沒事就好?！敝灰娝爮姆愿?，快速走到前面那扇門，就要敲擊上面的冰塊。

    “別敲碎冰塊，你試試推推看?！?/br>
    陸衡重重抬起的手，又輕輕放下。原地站定，深吸一口氣，鉚足了勁，推門。有些滑，門紋絲不動。

    陸曉生走上了前，仔細瞧了瞧，“往右推?！?/br>
    一句話就是一個指令，陸衡使了大力往右，猝不及防，整個人忽然往前栽，摔了個狗啃泥?；仡^，滿臉驚訝，門怎么如此輕易推開了：“公子，這，這……”

    陸曉生大步跨進，“里面有人，小聲點?！?/br>
    有人比他動作還快，且去會會到底是誰？陸曉生嘴角揚起一抹笑，之前被人偷窺，如今剛好補回來。

    陸曉生不知道的是，之前偷窺他的人，又悄悄折回來了。索西征見眼前二人進入了望天閣，他也跟了上去。

    姜禾湊近辛忱，瞧了又瞧，“臉色這么難看？”自己離開這會發生了什么。

    冷著臉的人忽然厚顏無恥道，“你親一下就好看了?！贝丝?，辛忱背在身后的右手里，有一張紙條，見姜禾回來，他下意識藏起。

    姜禾從善如流，偏頭，在他的左右臉各親了一記，“滿意了嗎？”

    辛忱點點頭，揚起一個笑，“滿意?！?/br>
    “滿意了就趕路吧，去年城?！?/br>
    “不是將近還有一個月？”

    “辛忱，在東遠城的這段日子，我做的最多的是學著趕馬車?！?/br>
    說到這，姜禾停下來，看著自己的雙手，“遇見了一個老頭，他說只有當內心寧靜、平和，才能把馬車趕得平穩、妥當。后來我終于明白，此刻的自己根本不適合趕馬車，也無法原地候著，等著自己心平氣和?！?/br>
    辛忱道，“趕馬車，你有我?！?/br>
    “對啊，有你萬事大吉。只是我突然意識到，如同趕馬車，等不起這一點是相通的，不存在等我練成了卷云袖再去斬斷接天鏈的說法?！?/br>
    辛忱拉過姜禾的手，把紙條放在她手心，“年城解封，一些江湖人還住了進去?！?/br>
    姜禾捏了捏手里的紙條，并沒有拆開看，而是扔向了火堆，“你都說了，我就不看了。反正是要回去，頂多速度快一些?！?/br>
    “姜禾，我……”不該藏著紙條瞞她的，那一瞬間的動作真是鬼迷心竅。

    姜禾打斷了他要道歉的話，只是道，“辛忱，再給我趕一次馬車吧，要平穩的。出了東遠城我們再換成快馬?！?/br>
    “好?！?/br>
    第98章 祭司無咎

    進入城主府的人無知無覺, 外面卻是已經沸騰，只因年城的冰忽然大塊脫落, 街頭巷尾, 花草樹木, 逐漸顯露出來，一點一滴, 勢不可擋。此時，如果忽略街道、房屋里的冰人，年城算是完全解封。

    被瓊南五怪逼著趕回年城的姜遲, 還沒進城, 遠遠望著城墻, 高坐在馬上挺直的背忽然委頓下來。翻身下馬，大步向前，卻被一人攔住。

    “城主，年城提前解封，你現在不宜進城?！睌r路的人正是年年，她一日前就到了年城, 摸清城里的情況, 就在城門守株待兔。

    “夫人是不是在年城？”

    年年故意不提, 就是怕姜遲著急，此時不管不顧回了年城?？伤谝痪湓捑蛦柗蛉? 想來是知道了。

    “是，但城主放心，夫人并沒有被人挾持?！?/br>
    “年年, 禾兒就交給你了?！苯t明白，此刻進入年城，危險重重。等著殺他的人無數，他可以忍著不去見沈年，但他還是一城之主。

    年城竟然會提前解封，那么多生命岌岌可危。

    年年見姜遲去意已決，她忽然跪了下來，“屬下有罪！醉酒失言，與姜禾的談話被夫人聽去了……”

    “你提了雙生子？”姜遲苦笑，陰差陽錯，原來姜禾已經知道了真相。難怪上次見面，她那么奇怪，渾身是刺。

    瞞了這么多年，還是沒有瞞住，“天意！”

    看著姜遲的反應，年年轉瞬明白過來，“城主之前并沒有提親生的一事？”

    “北地那會我只告訴她，斬斷接天鏈會死?！苯t呵呵一笑，“也罷，青出于藍，禾兒比我們厲害，還比我們運氣好?！?/br>
    年年活了幾百年，自詡機智聰慧，這是她被坑得最慘的一次，直讓她想跪死在城門口，再不起身。突然，城內傳出躁動聲，姜遲毫不猶豫，飛奔而去。

    進入年城，姜遲發現除了人周身的冰塊，其它一切幾乎都慢慢解，心頭擔憂更甚，他直接往城主府而去。

    陸曉生一步一路往下走，此時的望天閣像極了一個冰雕的世界，一層層階梯，越往下，眼睛越發疼得厲害，可同時又有一股力量牽著他往前走。

    “公子，當心?！?/br>
    陸曉生回頭，眼神示意陸衡不要出聲。能進入望天閣的人，無論之冰封前，還是冰封后，肯定都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有預感，往下走，能見到無咎。

    沈年再次置身望天閣，恍如隔世。以前這兒是沈家莊的密室，只有族長與祭司才能進入。她成年后，來過這里幾次。

    “你終于來了?！?/br>
    空曠的密室里，忽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透著幾分熟悉。

    沈年仔細看著對面，坐在椅子上全身藏在冰里的人，驚訝道：“無咎？你竟然能說話?！?/br>
    “尚有心愿未了，等人罷了?！?/br>
    是在等她嗎？沈年忽然笑了起來，“無咎，當年的事情你全都知曉吧？”

    “我雖名為無咎，但也有算錯的時候，”停了好一會，蒼老的聲音才繼續道，“姜流能活著，不在我的意料內?！?/br>
    “在這件事上，我的確要謝謝你?！彪m不愿承認，但沈年隱約能猜到，流兒能活著有無咎的原因。

    “夫人言重了，我留著一口氣是想勸夫人放下，天意不可違?！?/br>
    “不可違？哈哈……”沈年像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大聲質問：“你都違了，我為什么不可以？”

    “天下還有很多像夫人這樣，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活著的母親。夫人有了姜流，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聽了這話，沈年忽然跌坐在地上，身為母親，她太能理解那種感覺了，可是，“姜禾是我的女兒，對不對？”

    沈年問出這句話時，陸曉生剛好走完階梯，靠在了轉角的墻上。而上一層階梯的轉角處，站著索西征。前后而來的人，很有默契的都沒有出聲打斷底下二人的談話。

    “姜禾是繼承姜流使命的人，夫人要把她當成女兒，也可?！?/br>
    沈年卻是不信，“都這時候了，你還要騙我？”

    “不敢騙夫人?！?/br>
    不敢騙她？哈哈，沈年忽然放聲大笑，這個世上，愛她護她的人有，欺她騙她的人也有，關鍵是這兩類人還有重合的，多么可笑。

    “如果我想救她呢？”沈年不依不饒，這個她自是指姜禾。

    “也行，如果你能放棄姜流?！北庾〉臒o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說出話越發殘忍、冰冷。

    “我的命可以不可以？”沈年身手指著自己，“接天鏈當初是引了我的血煉制而成?！?/br>
    無咎再次重申，“天意不可違，夫人?！?/br>
    沈年還想在說，陸曉生卻已經走了出來，“好一個天意不可違，師兄，多年不見，你這是自食惡果了？”他眼睛很疼，但嘴角掛著笑，無咎還有一口氣在，比死了更讓大快人心。

    “師弟，恭喜你找到一小只，拿回雙眼神識?！?/br>
    提到一小只，陸曉生快步走到無咎面前，怒氣沖沖，抬起手里的折扇，當頭一記敲打，只見無咎頭上的冰塊，立刻裂了一道縫。

    無咎不為所動，聲音卻越發虛弱，“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曉生，當年之事，是我對不起你?！?/br>
    “哈哈哈……”陸曉生放肆大笑，“與其說對不起，不如承認，是你算錯了！”

    頭上的冰塊忽然脫落，無咎的頭露了出來，只見他臉上的褶皺如勁風吹過水面，掀起的一道道波紋。別說陸曉生，就是沈年也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二十一年而已，無咎怎么會老成這樣？

    一道風不知從哪兒吹來，銀發飄散，又落下，漸漸消逝的聲音無悲無喜，“我沒錯，你也沒錯，錯在生不逢地，算不逢時?！?/br>
    “無咎！”沈年有些不能接受，她從沒想過無咎會這么死了。

    “啊……”陸曉生突然抱著了頭，人在地上翻滾了起來。陸衡反應極快，“公子，你怎么了？”

    “眼睛痛，不，是頭痛?！标憰陨p手用力敲打著頭，神情痛苦，“快帶我離開這?！?/br>
    見此情形，陸衡背起陸曉生往外跑，與聽見喊聲不再隱藏身形的索西征擦肩而過。

    索西征側身讓道，走進密室。

    無咎雙眼緊閉，因身上的冰塊沒有完全消融而穩穩地坐在椅子上，銀發垂落，皺紋滿面，神態安詳，猶如壽終正寢的老人。

    沈年跌坐在地，眼神毫無焦距，似乎沒有從打擊中回過神來。

    索西征快步走了上去，試圖扶起她，“沈夫人?！?/br>
    見對方毫無反應，索西征不再勉強，剛才的對話，他心有疑問，遲疑了一會，終究還是問了出來，“斬斷接天鏈，姜禾是不是有危險？”

    沈年眼神有了一絲波動，可還是沒有看向索西征，像是喃喃自語，“她會死，我救不了她?！?/br>
    索西征心頭一怔，本來還有很多想問的，這會生生被卡出，開不了口，他也不想說了。難怪當日在無垢山莊，沈年要出聲阻止姜禾，原來，斬斷接天鏈是有代價的。

    “上次，夫人提及姜禾的武功還不足以斬斷接天鏈?！彼魑髡餍闹腥计鹨坏老Ｍ?，“如果功夫精進，她有可能活下來嗎？”

    沈年搖了搖頭，“沒有?！本碓菩淇偣簿艑?，還能精進到哪里去？

    不同于望天閣氣氛的沉重、哀傷，此時的望天崖是熱鬧的。鐘懷遠三人沿著融化的小道一路往前，最終在崖邊遇到了北地雙煞和瓊南五怪。

    鐘懷遠質問，“這路，是你們挖出來的？”這么長的一條路，他們就七個人，為了鑿冰開路，昨晚估計沒睡。

    北煞本不想理會，看了看出鞘的劍，想著好歹給驚鴻一點面子，“我們也是循跡而來?！碑斎?，今天他們七人本來也是打算鑿出一條路，設好埋伏，等著姜遲落網的。

    不曾想，今早過來一看，竟然已經有了路，真可謂剛打瞌睡有人就送來了枕頭。七人沒猶豫，當下就進了城主府，搶占先機。

    不是他們，那會是誰呢？鐘情問道，“你們這一路過來，有沒有遇到其他人？”

    “沒有?！碧岬竭@事，北煞心中也有疑惑，他們先前猜測會是昆侖派或者無垢山莊所為，現在看來并不是。

    難道有人故意把他們引到這兒來？鐘情四周望了望，一片斷崖，目之所及冰雪覆蓋，唯有身后漸漸揭開冰封的年城，偶爾露出一些灰色或者綠色。

    秦悠小聲問了一句，“大師兄呢？”

    “他去了別處，我們趕緊走?！辩娗樾母胁幻?，拉著秦悠往回走，鐘懷遠迅速跟了上去。

    越老大仔細觀察了四周情況，雪白一片，若要設埋，人得藏在雪里，想到此他下意識有些抵觸。這會見鐘懷遠一行人剛來一會就走了，問道，“他們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