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姜禾,放下刀?!币粋€時辰不到,姜禾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這次可比上次藥浴差點走火入魔的情形嚴重多了。 刀, 怎么能放下?姜禾左手覆上右手, 雙手發力, 一定要殺了眼前這兩個人。驚鴻、提筆漸漸往下。索西征、鐘懷遠覺得幾百年前吸奶的力氣都用上了。 辛忱一邊用力抱住姜禾,怕她發狂失控, 一邊輕聲哄著,“姜禾,舉刀多累啊, 我幫你扛著?!?/br> 殺意已決,哪是辛忱幾句話就能哄回來的? 鐘懷遠只覺得自己在劫難逃了。下一刻卻見姜禾忽然栽倒在辛忱懷里,竟然是辛忱偷襲成功,打暈了姜禾。 辛忱一咕嚕坐在了地上,懷里抱著姜禾,這才有心思觀察周圍的情況。 “她中了陸曉生的一線天。今日,多謝辛公子出手相助?!痹捖?,索西征扶起秦悠,和鐘懷遠一道離開了。 一線天?他倒是有所耳聞,陸曉生在逍遙門鉆研了幾百年的藥,最后竟然用到了姜禾身上。一線天會令人發狂,是習武之人的大忌,讓人一時清醒,一時魔怔,不費吹灰之力毀掉一個高手。 姜禾意志堅定,為什么剛剛一絲清醒也不見?陸曉生一定還做了別的。對了,一小只。 辛忱翻遍姜禾衣袖,也沒看見,四方盒子也沒有。眼神掃向周圍,只見不遠處,正躺在一分為二,早沒有氣息的一小只。 她的那聲喊,定是因為一小只。辛忱低下頭,緊緊抱著懷中的人,臉貼著臉,“姜禾,一定要醒過來,你還有辛忱,還有車夫、伙夫、挑夫……” 踩著積雪,白茫茫一片,穹二再次撓了撓頭,還是沒想通,決定求助同行的人,“護法,教主為何讓我們送好幾馬車吃的用的去北地?” 夏黃泉望了望視線盡頭的雪山,“大概是要在北地住一段日子?!?/br> 穹二咕噥了一句,“北地有什么好的?” “有姜禾啊?!毕狞S泉嘆了口氣,父子倆都是癡情種??蓱z她這個護法難當,任勞任怨,繼續往前走。等終于到了地方,又有些驚嘆,辛忱真是大手筆啊,硬是在終年積雪的北地,搭建出了一個小木屋。 夏黃泉樂呵呵的,笑問辛忱,“打算在這住到什么時候?” “不知道,還要看她醒來后的情況?!?/br> “如今旱災越發嚴重,恐怕會大亂,教主可有何指示?”巫越教教主豈能這么任性、逍遙,少不得要拿點事來煩他。 辛忱掏出一塊似玉非玉的圓形信物,往空中一拋,扔向夏黃泉,“拿著這個去取銀子,能撐多久就撐多久?!?/br> 這可是辛忱的私房錢,肯定不少,夏黃泉接過信物,咧嘴一笑,“好的,屬下一定把諸事料理得妥妥當當,等教主與夫人歸來?!痹捖?,還特意瞟了眼小木屋。 辛忱并沒有心情理會夏黃泉的調笑,扔下一句,“你看著她一會,不要讓其他人靠近?!比司统钡馗钐幾呷?。 再回來時,一打開小木屋,眼前一片紅跟喜房似的,要不是茫茫雪原就這么一個小木屋,他都要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夏黃泉竄了出來,一臉喜氣,“辛忱,來仔細瞧瞧,我布置的,可還滿意?” 辛忱環顧四周,挺滿意的,只是,“到處都是紅色,你確定不是想刺激姜禾發狂?” 這,她可沒想到了,不過,現在想也不遲。謊話張口就來,只聽見夏黃泉道,“我都給你想好了,姜禾醒來,萬一記不得以前的事,你就是她新婚的夫君?!?/br> 辛忱好整以暇,“她要是記得呢?”姜禾要是醒來跟從前一樣多好。 “簡單呀,以毒攻毒。她不是中了一線天,據說發狂時只能看見紅色,這一番布置算是適應,緩解??偙妊芰艿募t好吧……” “就不怕適得其反,你的教主有生命危險?” 夏黃泉認真看了看辛忱,“我怎么覺得,如果要死,你寧愿死在姜禾手里呢!” “好了,你趕緊走吧?!?/br> 小木屋里寂靜得可怕,外面偶爾傳來一陣陣風過的聲音。辛忱坐在床邊,拉著姜禾的手,“要不是路途遙遠,我就把暖玉床搬過來了?!?/br> 也不知過了多久,昏睡中的姜禾呢喃出聲,“水……” 耳力極好的辛忱立刻起身,倒了杯熱水,動用掌力扇了扇,才給她遞了過去。 姜禾靠在床邊,就著辛忱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就偏過頭,嫌棄道,“燙,要冷的?!?/br> 辛忱摸了摸杯子,哪里是燙,小姑娘難道又要喝井水?可別的就算了,這點不行。也不知道她這會到底清不清醒,只能以商量的口吻道,“辛忱病了,打不了井水,你先將就一段日子?” 姜禾并沒有睜開眼,左右蹭了蹭,滑進被子里,也不再提水的事。 辛忱無奈,又把人給拽了出來,硬是軟磨硬泡讓昏睡的人喝了好幾杯溫水,才放她休息。 天亮的時候,辛忱和衣躺在外側,睡著了。姜禾醒來,見床上躺了個男子也不驚不惱,長得還不錯,就是眼皮下有淡淡的黑。伸手去摸,仿佛想擦掉原本不屬于皮膚上的臟東西。 辛忱睫毛顫了顫,也不睜開眼,心里就一個聲音:她醒了。醒了啊,會怎么樣?一顆心,仿佛在等待凌遲。 姜禾擦了好一會,見黑色還在。頓時頭一歪,湊近了看,呼吸都灑落在了辛忱的臉上。 看著看著,姜禾忽然笑了起來,手摸著辛忱的眼睛一路往下,臉頰,下巴,輕輕揉揉地撫摸,仿佛遇到了一件心愛的衣裳。 到了脖子邊,猛然一個用力,狠狠地掐住,光滑平整的衣裳立刻起了褶皺。 “該死?!苯萄劢欠杭t,閃過一道狠光。怎么就不能稱自己的意呢,擦了這么久毫無效果,留著何用? 窒息的感覺從喉嚨破土而出,快速瘋漲。辛忱睜開了眼睛,看著姜禾,沒有反抗。她真的會,殺了自己嗎? 見對方睜開了眼睛,姜禾細細打量,他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一道光在緩緩流動,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姜禾追著光,恍惚間,那道光沒有了,眸子變得暗淡。 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場景,姜禾嚇得趕緊松了手,呢喃了一句“辛忱,你不要死?!鳖^迅速低下,耳朵貼在辛忱的胸膛,探聽對方的心跳聲,緊張而認真,生怕錯過了一分一毫。 辛忱咳了起來,真的只是差一點,幸虧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死過一次,所以自己能忍,給她最大的空間,賭她一定會清醒過來,哪怕片刻。 死過一次,正是在姜禾面前,所以最后那一刻她應該是想起了溪水鎮。 辛忱抬手摸了摸枕在胸前的頭,“姜禾,你不殺辛忱,他就不死,好不好?”只要她不再殺人,不見血,假以時日,姜禾總會好起來的。 “辛忱,我怕我控制不住?!苯毯鋈惶痤^,翻身下床,就要把辛忱趕出去,大聲喊,“走,走??!” 辛忱暗暗使了內力,姜禾一時拉扯不動,整個人變得急躁起來,她知道自己指不定下一刻就會變得神志不清,只想殺人,辛忱怎么能留在這? 姜禾放下了拉扯的手臂,雙手摸進被子,探向辛忱的腰間,輕輕地撓了撓,辛忱身體一抖,沒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暗暗用了內力使自己往下沉的功夫破了。 姜禾瞅準機會,攔腰抱起辛忱,就往屋子外走去。 剛到門口,忽然一個用力就把辛忱狠狠地往外扔去,那氣勢,估計是想著有多遠扔多遠的,之后還不忘順手“哐啷”一聲關上了門。 背靠著門,滑坐在地。姜禾雙手抱頭,眼前一片紅,身體里好像有無窮無盡的力量無處安放,想破壞點什么。 被扔出去后,辛忱使了個巧力,穩穩落地,又快速往小木屋跑。 屋子里傳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辛忱重重地叩門,不斷地喊著“姜禾,姜禾……”屋子里的人,早已喪失理智。砸完了一切能砸的,眼睛瞄了屋子里最大的一個擺設,床。 拆了它! 我的刀呢? 翻遍整個屋子,沒有。轉身,大力拉開了門,一個人順勢跌了進來,往前撲去。姜禾伸手撈住對方的手臂,眼神無波,質問道,“我的刀呢?” 辛忱站穩,“什么刀?” “驚雷刀?!苯萄凵窈鋈蛔兊娩h利,是不是眼前這人藏了她的刀? 見姜禾雖然神志不清,但卻能與自己對話,辛忱心中燃起了希望,開始引導,“你找驚雷刀做什么?” 姜禾伸手遙遙一指,“我要拆了這床?!?/br> 辛忱回頭,看了眼床,之后又對著姜禾道,“我知道你喜歡那暖玉床,但是暖玉床沒到之前,現在這個床不能拆?!?/br> “暖玉床?” “對,一整塊玉,躺在上面可舒服了,冬暖夏涼,還能治病療傷……” 姜禾忽然笑了起來,“辛忱,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啰嗦了?” 第70章 姜遲 被嫌棄啰嗦?辛忱想好的一籮筐話戛然而止, 嘴角一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郁悶。心道,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 只見他大手一伸, 攬住姜禾往床上一倒, “趁著你清醒,我睡一會?!痹捖? 又不放心,找了一根腰帶,將自己的手與姜禾的綁在了一塊。 姜禾偏過頭看著閉著眼睛假寐的人, “你就那么相信, 我不會殺了你?” 辛忱雙眼緊閉, “我相信姜禾?!?/br> “可現在,我都不敢相信自己?!?/br> “那你相信我就好?!?/br> 相信他,而他相信自己,所以要傳達意思是,另一種方式的自我相信,姜禾沉默了一會, 再開口已經轉了話頭, “一小只呢?” “我把它埋在雪蓮旁了?!?/br> 姜禾忽然轉過頭, 背向辛忱,聲音悶悶的, “你空了,記得給它帶點酒?!?/br> “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br> “嗯, 陸曉生與無咎是同門……”姜禾把陸曉生與一小只的關系告訴了辛忱,之后又總結了一句,“他對無咎、沈家莊,甚至整個年城都充滿了仇恨,拿回了神識,陸曉生應該會有很多動作?!?/br> “姜禾,如果你義父還活著,你會怎么辦?”她或早或晚都會發現黑衣人就是姜遲,此時算是提個醒,讓她早點想想這事,有些心理準備也好。 “義父本來就活著呀?!?/br> 辛忱睜開了眼,面露驚訝:“你知道?” “是啊,如果不是活著的,那怎么會有斬斷接天鏈救年城的說法?”姜禾轉過身,遞給辛忱一個你怎么這么傻的表情。 原來說的不是同一個意思,辛忱又閉上眼睛,“保持這份清醒,我睡了?!?/br> 保持清醒,我也想的,可發起狂來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辛忱,你的相信多么瘋狂,以命為賭注,值得嗎? 無垢山莊內,鐘情拿著手中的消息,在屋子里來回走動。旱災越發嚴重,現如今山莊下超過一半的地方,民不聊生。 人禍猶可除,這天災該如何應對?她不知道。 救濟不可能源源不斷,人心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安撫。自己沒有去北地,而是留下來主持大局,這可比殺一個人難多了。 “大小姐,北地傳來消息,姜禾已走火入魔?!?/br> “懷遠他們呢?” “莊主過幾天就回來了?!?/br> 現在看來,他們北地之行,還算順利。雖然不知道姜禾為什么會走火入魔,但這個結果也不錯。 迫在眉睫的是旱災的問題,捏了捏手里的信,旱災一事還得與昆侖派相互幫助,共渡難關。想到此,鐘情再一次出發去了昆侖。 熙熙攘攘,為糊一口飯。如今年歲,還能坐在客棧喝茶聽書的人中早已沒有尋常百姓的身影。多是游俠,劍客,以及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說書人還沒開講,底下已經一片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