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了一聲沒反應，又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膀，男人微微動了一下，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露了出來。

    嘴唇發白，額頭冒汗，生病的現象。

    這小子病了？

    主任來不及多想，拍打著男人讓他醒來。

    病中的年輕醫生微微睜開眼，聲音的虛弱讓他平日里語氣的冰冷也少了許多，“主任？”

    “你生病了知不知道？”

    見他還能睜眼說話，臉上剛剛露出急色的主任快速將擔憂神色收回，一臉嚴肅的道，“知道是什么病嗎？”

    衛明言眼神漸漸清醒過來，他撐起身子坐起，腰桿挺得板直，如果不是蒼白的臉色與額頭冷汗，光看表情的話絕對看不出絲毫脆弱的跡象。

    “胃痛，老毛病了，沒什么大事?！?/br>
    他的聲音還是不咸不淡的，是主任最討厭的調調。

    要是往常聽到他這么說話主任早就直接走人了，但他是個醫生，看見病人難受的樣子就忍不住開口，“趕緊吃藥，要不就好好調理，找你家里人每天熬點暖胃湯，你們學的應該有吧?！?/br>
    聽到家人，年輕醫生的眼暗了暗，幾分失落稍縱即逝，“好，謝謝主任?！?/br>
    這小子，好像是第一次跟他道謝呢。

    主任心里嘖嘖稱奇，對面前這個皮相不錯的醫生惡感也少了不少，他背著手，舒舒服服的離開辦公室著出了醫院。

    剛來到停車場，腳步又頓住。

    不對，他怎么記得，衛明言家里好像沒人了？

    那他剛才說的那話不是戳人家心窩子嗎！

    衛明言不會覺得他是故意的吧……

    但想著剛才他明明都疼成那副樣子，卻還是努力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偏偏因為太疼了，說話時那股子冷淡的語氣都化為了幾絲脆弱，主任又覺得這腳是怎么也邁不下去了。

    雖然平時看這小子不順眼，但一想到這小子就比自己大兒子大了那么幾歲，而且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沒看到衛明言出現在食堂，他不會一天都沒吃東西吧……

    主任雖然年紀還不到五十，但因為長期熬夜連續工作，老的很快，平時自居老人家，一向崇尚養生，雖然不是中醫，但也跟著好友學了幾句。

    一個有胃病的人一整天沒吃東西……

    他忍了又忍，想著剛才衛明言的臉色，還是沒忍住，轉身重新進了醫院。

    ***

    衛明言胃穿孔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座辦公室。

    都是醫生，知道胃穿孔能讓人疼到打滾暈厥，不及時救治可能還有生命危險，如果不是主任發現了暈倒的衛明言，等到去吃飯的值班人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胃穿孔住院的衛明言很凄涼，至少在主任看來是這樣的。

    一開始禁食那段時間也就算了，后來開始慢慢修養，作為一個需要好好養胃的人，卻只能每天可憐的吃外賣。

    當然，他們手術科離衛明言住的病房還是挺遠的，但下屬生病了，作為主任，于情于理他都要去看看的，去了之后，卻聽了一耳朵衛明言好可憐好凄慘的話。

    果然，長得帥在哪里都是吃的開的。

    主任去了三次，每次去那個長相俊美的年輕醫生都在看書，看的還是醫書，對于他這種活到老學到老的精神，自詡老家伙的主任慢慢的放下了偏見。

    無論如何，年輕人像是衛明言這種一點都不浮躁的，還真的是不多見啊。

    見了幾次，他就發現了，衛明言并不是對他有意見，只是他習慣這樣而已。

    甚至到現在他都不覺得那天當眾問調班這件事是讓主任下不來臺的。

    主任的心情很復雜。

    本來以為是個沒什么好心眼的黃鼠狼，結果居然是一只耿直的傻孢子。

    偏偏他還因為衛明言陰沉的臉色而暗自防備了很久。

    這明明就是一個勤奮好學卻不懂人情世故的好孩子??！

    第四次的時候，主任帶來了自家老婆做的養胃湯。

    這孩子，也是怪可憐的。

    家里沒人也就算了，長得跟唐僧似的，居然還沒個女朋友。

    第56章 不孝兒/鳳凰男（3）

    辦公室的人驚訝的發現衛明言和主任的關系居然變好了。

    他們把這歸咎于主任心軟, 見衛明言生病了還沒人照顧可憐，說實話，自從知道衛明言胃穿孔住院都沒人來探望，辦公室里對他頗有微詞的同事們也漸漸不再背地里八卦了。

    人都是同情弱小的，要是衛明言真的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也就算了，但他平時也就是臉色難看了一點，不怎么愛說話了一點，他們沒道理這么死逮著人家踩。

    因此等到年輕的醫生病好后重新回到辦公室時，少見的得到了幾個同事的歡迎。

    衛明言本來想像是往常一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結果一進來就連續得到了好幾個人的熱情，他語氣還是淡淡的回應，但那張俊美面容上卻多了幾分不適應。

    這副無措的樣子更加贏得了其他人的好感。

    到底還是個小年輕呢，之前看來還是他們先入為主了。

    等到中午的時候，辦公室的氣氛已經比之前好了不少, 甚至還有人來邀請衛明言一起去食堂吃飯。

    年輕醫生第一次收到邀請，本來正埋頭寫著病歷，此刻也放下筆跟著一堆人一起去了食堂。

    路上幾人交流著球賽，游戲, 衛明言一直默不作聲的聽著, 也不搭話，他今天上午的態度實在不錯, 有一同事見了, 好心想要幫他快速融入，張口問道, “明言，你打游戲嗎？”

    衛明言微微抿了抿唇，白凈臉上顯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來，“我不打游戲?！?/br>
    “那球賽呢？昨天那場看了沒？精彩??！”

    “我也沒看過球賽?！?/br>
    幾個大男人這下就好奇了，他們年紀基本上都很大，但也都認識年輕人，知道像是衛明言這個年紀的都喜歡打游戲之類的，但現在想想，雖然平時沒什么接觸，中午休息，還有晚上那陣功夫，的確是沒見衛明言怎么玩手機。

    “那你平時都玩什么??？”

    “就是看看書?！?/br>
    衛明言的答案讓幾個人都愣了愣。

    雖然說學到老活到老，但是現在基本上出了學校，除非用得上，否則還真沒見人見天的抱著書看。

    現在想想，衛明言不抽煙不喝酒，不打游戲不賭球，每天提前到，晚上晚點走，這簡直就是一代好男人啊。

    可惜，這樣的好男人居然沒女朋友。

    肯定是被他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嚇得。

    大家聚在一起，話就不由得多了起來，當下就有人拍著胸脯說要幫衛明言找女朋友。

    “算了吧，我現在還是想先把醫書吃透，談戀愛的話，就沒有多余時間來看書了?！?/br>
    面對這位不解風情的年輕醫生，幾位前輩都毫不猶豫的嘲笑了他。

    要是別的行業也就算了，他們這個職業，吃透醫書？一輩子都難啊。

    真是個書呆子啊，他們之前怎么會認為他心機深沉呢。

    幾個每天在一起的同事說說笑笑，等一起吃完了飯，衛明言也算是正式融入他們了。

    從這天開始，放下偏見的醫生們挖掘出了不少自己這位過分俊美的同事的閃光點。

    他不打游戲，沒有年輕人特有的浮躁，下了班也不著急走，不像是之前的實習醫生一樣風風火火的離開，總是那么不緊不慢的。

    衛明言的手上永遠都不空著，在不需要工作時，他總會抱著一本厚厚的醫書鉆研，還會認真的坐下筆記，別的不說，光是這份熱愛學習的樣子，就足夠讓其他人自愧不如了。

    往常也許是知道他們關系不好，衛明言總是自己一個人悶頭看，但現在熟了，他有時也會抱著書去問他們一些自己不懂的問題。

    他到底年輕，就算之前在學校成績再好，手術時動作再熟練，很多東西也還是需要慢慢學習的，不得不說，衛明言會帶著自己不懂的問題向前輩請教這件事，很大一段程度磨滅了他們內心的小嫉妒。

    畢竟最近他們科都知道了有這么一個年輕好看的醫生，長得好不說手也穩，平時雖然總冷著個臉，但家屬問起問題來，問的再繁瑣他也耐心回答，這幾天居然還有病人被親戚介紹著來，點名要讓衛明言來做手術的。

    而他們的醫生生涯，沒有少經歷過因為臉嫩不被家屬信任這種事，雖然后來因為做了醫生長期熬夜極速衰老下來，但同樣的年紀，衛明言怎么就可以做到不被人家懷疑呢。

    一開始，被問到問題的醫生心中是有點小得意的，這都是經驗，可是必須需要時間來彌補的，他找回了自信，也完全不藏私的都告訴了這位好學的后輩，看著年輕英俊的男人嚴肅點頭，眼神認真地用一手好看的字跡記下，這位醫生心中滿意又驕傲。

    這份滿意在衛明言買了水果分水果時，特意給他一個最大的時達到了頂點。

    尤其是有人眼尖看見了，笑著調侃衛明言，“明言，你偏心啊，他怎么就那么大?！?/br>
    年輕的醫生認真回答，是感謝他幫忙解答了他不知道的問題時，那種愉悅的感覺。

    這種仿佛在上學時期被老師點名表揚的感覺真爽啊。

    這種爽感幾乎被整個辦公室的醫生們體驗了個遍。

    他們收回之前對衛明言的評價，他哪里是不愛說話，只要涉及到專業問題，他能抓著人嘚啵嘚啵討論一整天。

    一開始大家還能應付的住，等到最后，這個年輕人像是海綿一樣吸收完了知識，開始更深層的學習后，辦公室里的人就無能為力了。

    他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么這小子明明才不到三十歲，有著大把的精力卻要放在學習這樣枯燥的事情上，他難道就不孤單寂寞冷，就不想找個女朋友嗎！

    衛明言的風評在醫院里越來越好了，甚至還小小的出了一把名。

    起因是辦公室里的醫生們見他每天抱著書看，想實踐又實在找不到地方，好心提議可以專門開通一個號來幫病人提供問題，之前有醫生這樣干過，雖然比較費勁，但的確是能提高一些判斷能力。

    衛明言聽話的開了。

    他現在每天除了工作，其他時間一半放在了看書學習上，一半都放在了幫助病人解決問題上。

    不管是醫院的病人，還是不在這個醫院的病人，只要是來問病情的，他都來者不拒。

    在一次有個病人覺得不舒服，抱著問問也是問問的心態找到了衛明言，他仔細觀察了她的病情，確定是一個比較嚴重的病前期。

    這種病前期是看不出什么的，雖然有點不舒服但只要不勞累就沒事，大部分人不會當一回事，等到拖的時間久了，再想治也就來不及了。

    衛明言不是這個專業的，但他什么書都看，確定過癥狀反應一樣后，勸這位病人來醫院檢查，她卻害怕花錢，不肯答應。

    這事要是放在其他醫生身上，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畢竟只是隔空診斷，萬一要不是那種病，什么事都沒有，肯定要落埋怨的。

    可他偏偏就皺著眉跑去找了主任，確認自己沒有記錯后，按照資料上的電話打了過去，說服那位病人來了醫院檢查。

    那天辦公室的醫生都不怎么看好他這種行為，他們干這行少說也有十年了，大風大雨小打小鬧都見過，對待病人與病人家屬，真的只要盡了本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