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節
待得知李家家風清白,后宅并沒有什么姬妾通房,太夫人就松了一口氣,等這一日阿菀帶著兩只兒子來給太夫人請安,韓國公湊趣兒來看兩只侄孫的時候就把這婚事給韓國公說了。 韓國公老大人老淚縱橫。 “兒子等您提這門婚事等了好幾日,您可算答應了?!表n國公早就知道阿嫻的這門婚事,雖然說對李家乃是理國公府旁支,并不是嫡宗有些微詞,可是那個什么,李家大郎這為人出息,前程可期,日后哪怕不去外任,只在戶部內部打轉,熬上幾十年這一個戶部侍郎也是跑不了的,因此韓國公想了想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個在外任上風生水起,一個在京都之中與皇孫們往來交好,這再加一個在戶部當差的女婿……韓國公老大人都覺得自己上輩子怕不是拯救了銀河系! 怎么好女婿都往他的碗里來了呢? “……答應了。只是六丫頭這婚事很好,嫁妝上也不能太簡單了。這只有嫁妝豐厚,哪怕比不上她的幾個jiejie?!比绨㈢靼⑤姘⑤?,當初嫁妝那是王妃的配置,因此浩浩蕩蕩十里紅妝,阿嫻一個嫁到尋常世家中的庶女是肯定不能這么多了,不過等閑也得比一般的庶女要強些。 老太太拿出自己私房中的一個大莊子的地契放在韓國公的面前,平靜地說道,“她若能在夫家安穩,被尊重,日后女婿也能多幫襯你這個岳父,你說對不對?” 老太太給畫一個大餅,韓國公想到自己曾經得到的之前的幾個女婿的幫襯,急忙點頭說道,“您放心,兒子明白。兒子一定不會叫阿嫻受委屈?!?/br> 他這一點頭,老太太便微笑起來,覺得拿親情來說事兒對韓國公是天方夜譚,不過加上利誘,果然,這混蛋長子就是一個慈父了。見韓國公已經興致勃勃地板著手指頭想著給阿嫻什么嫁妝,老太太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對韓國公慢慢地說道,“之前李夫人來時,順便問了問你媳婦兒?!?/br> 阿嫻是庶女,日后仰仗的自然是嫡出的弟弟與嫡出的jiejie,因此韓國公夫人這嫡母就很要緊了。 李夫人第一次來沒有見到,因不知道韓國公夫人如今在府中的形勢,因此還禮貌地問候了一下。 韓國公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阿菀也覺得笑不出來了。 韓國公夫人打從阿恬叫長生給捆著綁上馬車送去跟廢為庶人的大皇子團圓以后,韓國公夫人就不肯再見兒子了。 哪怕太夫人也覺得如今不必關著兒媳,反正禍頭子阿恬這輩子是不能回來了,可是韓國公夫人卻只覺得兒子過于狠心,因此絕不肯出來。 ……愛出來不出來,長生等了兩天,見母親當真恨上自己,也覺得可笑無比,反而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韓國公夫人愿意在小院兒里恨自己,隨便兒。 母子如今有了嫌隙,長生又絕不肯對韓國公夫人低頭……韓國公世子堅定地認為自己沒錯,如果他母親覺得他錯了,那以后不要理會他更好。 “大伯娘與長生這樣硬杠著,我覺得大伯娘是不能得到她想要的?!卑⑤乙婍n國公沉著臉摸著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對太夫人小心地說道。 要說她這個弟弟長生,真的是軟硬不吃,看著是個和氣的少年,其實骨子里是帶著幾分冷硬的。 想當年在襁褓里,因韓國公對他不喜歡,小嬰孩兒還沒有什么思想的時候就知道對親爹不理不睬,呼呼大睡也不肯跟這不喜歡自己的老爹共敘天倫討好一下。 當然,長生對與自己親近的長輩姐妹兄弟都很和睦,也十分用心,家里頭的人都放在心上,可是阿菀得說,長生的心并不柔軟。 韓國公夫人想拿親情來轄制長生怕是挑錯了人,可別弄得雞飛蛋打。 “她不過是想要阿恬回京都!別說長生不肯,就是我也不肯!那么一個禍害,鬧得咱們家中十幾年不得太平,如今還想回來?!她是做夢!” 太夫人臉色一沉,如今也惱火韓國公夫人這擺出一副要挾的樣子來想要壓制自己的嫡孫,冷冷地說道,“以為生了國公府的世子就能上天了不成?!真是可笑!她是什么人?她把國公府的榮辱不放在心上也就算了??墒窃醺覍㈤L生的心踩在地上踐踏!” 韓國公擺出一副思想者的姿勢抖著耳朵偷聽了一會兒,聽見老娘真的怒了,頓時眼睛一亮。 “不然,送她去跟阿恬母女情深去!”韓國公不懷好意地說道。 第337章 如此一來,能叫韓國公夫人在自己的面前滾蛋,就算不能休了,可是起碼也不會礙眼。 因此韓國公就很期待了。 太夫人沉默起來。 阿菀第一次覺得,或許叫韓國公夫人去跟阿恬在一塊兒挺好的。 一則是跟心愛的閨女在一塊兒了,韓國公夫人心情大概就會好了,如此也算是家和萬事興。 一則,她就實在是見不得阿琪與長生再受委屈了。 阿琪也就算了,是出嫁女,不想聽韓國公夫人的埋怨不回娘家就行,可是長生多可憐? 他為什么要受到母親這樣的指責呢? 更何況長生也是要娶媳婦兒的人,如果有一個天天沉著臉抱怨,裝病,然后念叨要命的大姑子的婆婆,這好姑娘也得磋磨完了。 “她想叫阿恬回來,也是因阿恬那個兒子?!碧蛉司椭理n國公夫人不僅惦記閨女,還惦記外孫呢,在韓國公夫人的眼里,英王府的幾個外孫那都是死人,只阿恬生的那個才是寶貝,最近的那些在府中的抱怨就有阿琪只顧著自己兒子不顧及外甥這樣的話,因此太夫人垂了垂眼睛緩緩地說道,“既然她的心肝兒都在外頭,那她就跟著去?!?/br> 等去了阿恬與大皇子如今停留的地方,愛怎么疼愛怎么疼愛。 “只是這一個不好,會不會叫人彈劾長生與大jiejie不孝???”親娘去流放之地去吃苦,做兒女的不聞不問,連些銀錢安慰都沒有,這叫京都之中那些御史老大人知道,日后對長生也沒有好處。 阿菀雖然還記得韓國公夫人的慈愛,可是這情分日積月累地消磨,就算是當初把她當七仙女兒,如今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她更擔心堂姐與堂弟,因此多嘴問了一句,老太太便敲了敲自己面前的小案。 “阿菀說得也有些道理?!彼粲兴嫉卣f道。 兒女在京都安享榮華富貴,然而親娘卻在遠地吃苦……什么?叫韓國公夫人在流放之地過好日子? 然后再叫大皇子阿恬也跟著過好日子? 這不是開玩笑么。 因此太夫人沉吟了片刻,就對一臉失望的韓國公慢慢地說道,“送去還是要送去的?!辈蝗凰龑嵲谛奶坶L生。 長生又做錯了什么? 不過是驅逐一個早就除族的阿恬,然后就被生母這樣仇視指責,日子過到現在還能活蹦亂跳的沒有報復一下這負心的世界真的是很好的孩子了。 “兒子這就去辦?!表n國公急忙說道。 “去大皇子流放的地方,你買一處最敞亮舒坦的宅子?!碧蛉艘娞饋淼捻n國公一愣,便慢吞吞地對他說道,“務必叫那宅子舒適無比,給她的飯菜也要最好,與在咱們國公府中吃的用的,一定要都沒什么不同?!?/br> 這話中的意思就是韓國公夫人就算去了那流放的地方也依舊是國公夫人的生活待遇了,太夫人見阿菀茫然地看著自己,顯然不愿便宜阿恬,便繼續說道,“只是陛下親自廢了大皇子與大皇子的一干姬妾,我們國公府也不可能違逆陛下的圣旨。你媳婦兒自己過舒坦日子可以,可是除她之外,不許她違抗旨意,去接濟任何人?!?/br>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么韓國公夫人自己過好日子饞死大皇子跟阿恬。 要么,就自己也不吃不用那些好的,跟大皇子與阿恬吃糠咽菜去。 那就不是阿琪與長生不孝了。 不是都給了最好的生活? 自己不享受,那怪的了誰? “高了!母親,您真的姜是老的辣??!”韓國公覺得自己一定繼承了親娘的智慧,眼睛那亮的……急忙給太夫人豎了豎大拇指。 “滾!”太夫人看見他這么一副王八羔子的德行就生氣,顧不得孫女兒們在場,抄起如今就習慣地放在手邊的雞毛撣子把個韓國公抽得抱頭鼠竄,轉眼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阿菀就幸災樂禍地一邊逗弄兩個胖嘟嘟的兒子一邊看著大伯父被抽得嘰哩哇啦的,不過莫名的心里卻生出幾分悵然。想當初她和韓國公夫人之間的感情還不錯,也曾經因韓國公夫人被冷遇因此討厭韓國公。 現在她依舊不怎么喜歡韓國公。 韓國公就算如今看起來再和氣,可是當年干的那些渣渣的壞事兒都歷歷在目,這洗白不了。 可是阿菀本以為自己會永遠都維護弱勢的韓國公夫人的。 可是如今,對于韓國公夫人被要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見到,她竟然沒有一點的舍不得。 反而希望韓國公夫人趕緊離開吧。 “那李夫人問起大伯娘該怎么說呢?” “沒什么不能說的。就說你伯娘更擔心如今淪落了的阿恬,因此國公府送她去看著愛女就是?!碧蛉藢ψ约疫@些事兒沒什么好遮掩的,就算是遮掩也遮掩不住,見阿菀點了點頭,這才摸著她的手臂對阿菀溫聲說道,“我知道你念著與你伯娘的情分??墒乔榉质乔榉?,這對錯是對錯。更何況難道你與長生就沒有緣分?” 幸虧長生看似和氣愛笑,其實是個剛強的性子,不然韓國公夫人沒錯兒還真的成功了。 如果是個軟弱些,聽話些的兒子,被生母轄制,日后沒準兒這國公府姓什么了。 那時候,韓國公夫人大概真的能如愿以償把阿恬母子給接回來,鳩占鵲巢霸占了國公府也說不定。 “我知道。更何況大伯娘走了,長生的婚事才更好相看。老太太,我都明白?!?/br> “你看,你都明白的道理,你伯娘卻不明白?!碧蛉朔滞庀肽钕氘敵踹€有幾分明理的韓國公夫人。 “大伯娘不是不明白。而是她的心里,大概阿恬更要緊,因此才擺出一副不明白的模樣吧?!卑⑤译S口說了,因唯恐撞見韓國公把韓國公夫人從小院兒里拖出來,這國公府哭叫上天的樣子,因此她默默地抱著兒子們就要走。 不過她顯然想多了,韓國公要送走韓國公夫人自然不能節外生枝,沒準兒韓國公夫人的哭鬧叫長生心軟了怎么整?因此韓國公堵住了老妻的嘴,捆把捆把就給塞進車里了。 他對韓國公夫人不敢置信,驚恐萬分的目光視而不見,反而嘿嘿笑了兩聲。 這兩聲笑聲格外猥瑣。 韓國公夫人只當他自作主張……更恨他了。 “別怪我,誰叫你自己作死呢?!表n國公依舊是個王八蛋,對妻子沒有半點留戀,趕著長生沒有回府,麻利地叫下人把這車趕著往阿恬如今住的遙遠的外地去了。 他這干了這件事兒,阿菀回到王府等了兩天,卻沒有等來長生的抗議,就知道,長生對韓國公夫人大概早就不耐煩了,雖然說是個孝順兒子,可是再孝順也扛不住天天叫親娘咒罵的……更何況韓國公夫人的落腳地不是預備了大宅子么。 韓國公夫人如果真的扛不住流放之地的苦頭,自己躲進大宅子里只要不管阿恬,那依舊能過得舒服極了。 因此長生只當韓國公夫人出去旅游,什么都沒有抱怨,反而最近往東宮跑得勤快了些。 不勤快不行啊,太子喪心病狂地使喚起自己的兒子們,最小的那個都沒有落下,皇孫們天天被關在東宮,長生不得不跟已經康復的大皇子府的小六一塊兒給小伙伴兒拔刀相助去了。 “說來也奇怪?!边@一天長生順路拐到阿菀的王府,先給兩只白白嫩嫩的外甥進貢了兩個漂亮的撥浪鼓,看著胖嘟嘟的外甥咿呀咿呀,小爪子握著細細的木桿兒擺弄,撥浪鼓發出了一下一下的聲響,逗弄了一會兒,這才對才抱著兒子午睡完了,白白胖胖養尊處優的大米蟲說道,“東宮的折子與差事仿佛比從前多得多了。我還見了些邊關防務與河督之類的條陳。五jiejie,我怎么覺得這不該是太子審閱的?” 如邊關防務,還有各地的河督民生,這都該是皇帝的活兒。 就算太子是未來的儲君,可是那個什么……現在的皇帝陛下還如日中天呢。 從前蕭秀當童工那會兒給太子干活兒可沒有這個,都是些雞毛蒜皮,皇帝手指縫兒里漏出來些的小活兒。 因此阿菀就覺得幾個皇孫比她家表哥年幼的時候可憐多了。 “你什么時候看見的?”阿菀睡得小臉兒紅撲撲兒的,靠在坐在自己身邊的蕭秀的肩膀上,夫妻倆那膩歪的樣兒簡直瞎了長生狗眼。 他越發深深地感到了身為一只單身貴族的不易,幽怨地看了在自己面前沒羞沒臊秀恩愛的jiejie跟姐夫一眼,這才慢吞吞地說道,“前段時間就看見了。這不是最近沒回家么?!表n國公夫人在家的時候,他自然不樂意時?;丶?。就算心胸冷硬,可是那個什么……叫親娘天天咒罵怨恨,這也受不了啊。 因此他不能留宿東宮,那就住到大皇子府上去。 “還有什么?”阿菀好奇地問道。 “雜亂得很。這若是對外人,我是不說的。只是jiejie與姐夫是至親,又是在陛下面前長大的,我想著問問,心里也有個數兒?!?/br> 長生初時擔心這是太子手太長,如今覺得羽翼豐滿了,就往皇帝的一畝三分地伸爪子。 那怕不是得叫皇帝給剁了爪子呢。 不過太子一向溫和沉穩,也不像是這樣躁動的人啊。 阿菀也咬了咬嘴角,露出幾分擔心。 她仰頭,看了正攬著自己肩膀,叫自己可以靠在身上的俊秀青年。 “表哥,你說……” “這事奇怪?!笔捫愠聊似?,揉著阿菀單薄的肩膀若有所思地說道,“陛下怎么突然放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