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蕭堂不行,蕭韋也不行。 慶王知道慶王妃干了什么,知道這倒霉王妃一下坑了他兩個兒子,也沒說什么,當然,這回慶王沒納妾。 ……老了,納不動了,慶王殿下還想多活幾年。 他只是盛怒,把慶王妃給關在了自己的上房里,不許慶王妃出去。 也正是因此,蕭韋這幾天蔫頭耷拉腦的,只覺得是自己母子將這大好姻緣給兄長攪黃了,好幾天躲著蕭堂走,一臉愧色。 然而蕭堂其實不大在意婚事,見蕭韋抑郁,因此今日單獨來了韓國公府,想要背著蕭韋請太夫人多叫蕭韋回韓國公府散心,免得在慶王府聽著慶王妃的震天哭聲更加心里過不去。他這話斟酌著不知道該怎么說,胖團子還在沒心沒肺地在他的懷里打滾兒,太夫人卻冷眼看出幾分不對勁兒來。 她知道慶王府紛爭不斷,見蕭堂垂眸似乎在想些什么,不免心中嘆息,臉上卻愈發慈愛,還把自己的嫡孫長生貢獻出來送給蕭堂。 蕭堂一手抱著阿菀,一手抱著這新出爐的表弟,見長生竟然又開始吃了睡睡了吃,如今生得胖嘟嘟的,小胳膊跟蓮藕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拍了拍阿菀的頭說道,“最近多叫你二表哥來照顧你,他有一把子力氣,你不使喚他可惜了?!?/br> 這真是大義滅親啊。 不過阿菀喜歡! “大表哥放心,決不放過二表哥的?!彼牧伺男⌒馗?,用心地做了保證。 正做著保證兄妹情深呢,外頭韓國公就一臉喜色地快步走了進來。他笑容滿面,春風得意,太夫人如今看見這長子笑得開心就渾身不好,一邊揉著心口,一邊很頭疼地問道,“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今天看日子本是韓國公在外頭柳氏那兒歇著的時候,雖然說韓國公如今被府中的小妖精們迷住了眼,然而柳氏能攏住他的心十幾年,憑的也不僅僅是自己的美貌柔情,也是拿捏住了韓國公的心意習慣。 雖然美色叫韓國公目眩神迷,可是這些新鮮的美人卻不及柳氏貼心,知道他的所有的習慣。 因此,韓國公每個月還是去柳氏處眷戀幾日的。 這些事太夫人完全不管。 打從有了嫡孫,只要韓國公不說奪爵,他如今做什么太夫人都不在意了。 見韓國公這般歡喜,太夫人卻覺得有點兒擔心。 “母親,兒子來給母親賀喜?!表n國公先對蕭堂笑了笑,這才急忙走到了太夫人的面前,眉飛色舞,掩飾不住眼底的喜悅笑著說道,“柳氏有喜了。兒子今日知道了這樁喜事,特特兒趕回來給母親賀喜?!?/br> 他欣喜地搓了搓手,顯然是當真在心里歡喜,不僅僅是柳氏又給他要生孩子,更是因如今韓國公大人人到中年,又滿目春色的,時常會有有心無力的時候,因此唯恐擔心自己老了。 如今柳氏有孕,證明韓國公寶刀未老,因此韓國公更加得意。 他這恭喜的話一出來,太夫人頓時微微一愣,繼而冷淡地點頭說道,“極好。那就叫她好生養著?!?/br> 她除此之外毫無表示,韓國公笑容一僵,只覺得被太夫人這一盆冷水潑得透心涼,臉上的笑容也勉強了起來,強笑說道,“母親,柳氏到底是兒子身邊的妾侍,她能為府中開枝散葉,已經是極大的功勞?!?/br> 柳氏是韓國公一子一女的生母,且韓譽出息,阿萱柔美,韓國公都另眼相看,自然對柳氏也更不同一些。 他這樣重視柳氏這一胎,也是心中存了指望,只希望這一胎還是個兒子,如兄長韓譽那樣出息,到時候韓國公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太夫人卻只是點頭說道,“做侍妾的,開枝散葉是她的本分。她做得不過是自己該做的事,難道還要我去感激她不成?” 韓國公:…… 韓國公沉默了一會兒,嘴角抽搐地說道,“母親,柳氏在外過得十分辛苦,如今有孕在身,卻住在外頭難免心中忐忑不安,唯恐影響了這一胎?!?/br> 他咬了咬牙,想到回來之前柳氏躲著自己默默流淚,捧著自己尚且不見起伏的小腹憂慮自己與這個孩子日后的前程時倉皇的眼神,韓國公心底生出幾分豪情與勇氣,在太夫人冰冷的注視之下低聲說道,“如今她的病也都好了。母親,看在阿譽,看在阿萱,看在未出世的您的孫子的份兒上……你把她接回來吧?” 他的目光里帶著幾分期盼與懇求,一旁,阿萱正叫嬤嬤無聲地壓在肩膀上,一雙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幾分茫然。 嬤嬤們之前就對她說過,做庶女的,對嫡母恭敬,又不忘生母,這是理所當然。 無論是非曲直,做勛貴貴女的,就沒有卷著袖子為了一個長輩,去杠上另一個長輩的道理。 孝順知禮就已經足夠,長輩們的決斷,自然是要叫長輩們做主。她可以因自己的孝順去懇求長輩,卻不能哭哭啼啼又是跪著又是無狀地求情。就算是求情,也要堂堂正正,帶著對長輩的恭敬與自重。 因此,當韓國公期待的目光看過來,希望她跟他一塊兒求情的時候,阿萱遲疑了一下,見嬤嬤們微微點頭,這才起身對太夫人說道,“求老太太開恩。姨娘年紀大了,身子弱,在外總是不及府里周到?!?/br> 她沒有哭鬧,只是用自己做女兒的心來為自己的母親求情,而不是哭著鬧著跪在地上做出一副可憐卑微的樣子,不失體統,卻也有對柳氏的孺慕之心,太夫人看了阿萱一眼,見韓國公對阿萱露出幾分失望,也不在意,緩緩地開口說道,“你的求情,我會斟酌?!?/br> “母親,這么說,您答應柳氏回來了?”韓國公雖然失望阿萱這次掉了鏈子,竟然沒有哭訴委屈,可是見太夫人語氣松動,還是露出了喜色。 太夫人看著這隔三差五生事的兒子,許久之后勾了勾嘴角。 “不行?!?/br> 第97章 韓國公沉默了。 這是在逗他玩兒呢? “她又不是外室,不過是在外頭靜養養病,既然已經在外頭安了家,還挪動什么?阿譽就要下場考試,這府里大張旗鼓地為了她折騰?她回了府里,是不是還要與阿譽母子情深,抱頭痛哭???” 太夫人沒想到柳氏的手段這么厲害,都被攆出去,竟然還能有孕,然后想借著這件事回到韓國公府里??墒侨缃耥n國公府里沒有她的地方,見韓國公一愣,太夫人越發冷淡地說道,“還有她這一胎既然這么金貴,還回府里來日日擔心什么?你府里這么多的美色,她見了心里能不憋悶?等生了再說吧?!?/br> 這一句話就把人家給使喚到明年去了。 韓國公挨了太夫人當頭一棒,瞠目結舌,之后訥訥地說道,“可是她怕得很?!?/br> “怕什么?怕我不承認這個孩子?想多了。阿譽阿萱我都認了,難道還會不認這個?這個難道不是你的種?”見韓國公嘴角抽搐著點頭,太夫人平淡地說道,“我若是你,就常常去陪著她,伴著她,叫她不必擔心。只要有你在,溫柔體貼,隨身守護,她還擔心什么?” 她蒼老的臉上擠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對詫異地看著自己的韓國公溫聲說道,“既然有孕,那她就是韓家的有功之臣。我出不去這府里,就就多替我去好好兒安慰這個大功臣,叫柳氏好生養著,你也不必擔心府里,都有我呢?!?/br> “母親!”韓國公頓時被感動了。 阿萱都被感動了。 柳氏依仗的只有韓國公,可是太夫人雖然沒有叫柳氏回府,卻叫韓國公多陪伴柳氏,這也是一番心意。 早前阿萱將太夫人想得那樣冷酷,恨不能將自己母女置于死地,如今想來,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阿菀就縮在蕭堂的懷里抽了抽胖腮。 ……她祖母真是卸磨殺驢啊。 有了嫡孫,又不愿意長子在眼前礙眼,這一轉眼就把人給支使到了外室去,不叫回來。難得的是,還收獲了這么多的感動,都當這老太太是個好人。 “感動?!迸謭F子捧著心口裝模作樣地說道。 這時候就是團子表達孺慕的時候了。 蕭堂垂眸看了這一臉賊兮兮的團子一眼,哼了一聲沒有說什么,只是想到韓國公日后若時常在外頭,這國公府中更加清凈,竟也是極好的,是個有利于團子生活的好環境。 他想得很滿意,見韓國公已經虛偽地跟太夫人說了幾句話轉身就走,就跟沒看見自己懷里的長生似的,垂了垂眼睛微微皺眉。只是蕭堂覺得韓國公對嫡子冷淡,做嫡子的長生似乎對韓國公也不大在意,這小東西睡得四仰八叉的,完全不知道親爹又要給自己添個兄弟姐妹。 這般心寬體胖,也的確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然而太夫人不叫柳氏回來,也是唯恐柳氏依仗這腹中的孩子在府中興風作浪,然而更多的卻是因韓譽即將下場,她多少不愿韓譽在這件事里再生出什么波動。 果然,韓譽知道柳氏不必回來,雖然臉色就冷淡,然而說實話,他心里是松了一口氣的。畢竟阿萱眼見的瞧著成了大家閨秀,舉止也氣派起來,他實在不愿意阿萱再叫柳氏給哄著做出那么一個弱柳扶風的羸弱的姿態來。 因柳氏有孕,太夫人好歹跟韓譽說了一次 韓譽來了太夫人的面前,臉色平靜地請安,見一旁阿萱也在,垂了垂眼睛,就看見自己的面前滾來了一只團子。 阿菀仰頭,看著冷眼,用冷酷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半大的少年。 她伸出胖爪子來拽了拽韓譽的衣角。 韓譽沒理她。 胖團子慘遭無視,哽咽了,傷心了,痛心了,轉身,縮著小肩膀哽咽了起來。 “不理我。阿譽哥大概討厭我吧?!彼鋈簧駛囟读硕蹲约旱男∩碜?,想要走開,哽咽地說道,“不礙眼。太傷心了?!?/br> 這傷心的小背影瞧著可憐巴巴的,韓譽抿了抿自己涼薄的嘴角,又看了看上方側頭與一個嬤嬤低聲說著什么,似乎沒有發現自己這面的太夫人,上前幾步,垂頭飛快地在胖團子的小脖子上摸了摸。 他一模,一只胖爪子就抓緊了這只修長的手。 阿菀轉頭,大大的一滴眼淚掛在眼角,問道,“阿譽哥是討厭我么?” 韓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見她那滴眼淚要落下來,飛快地說道,“沒有?!?/br> 他既然已經投降,胖團子頓時得寸進尺,伸出胖胳膊叫他抱,韓譽抿著嘴角咬著牙瞪著這只厚臉皮的團子,許久之后,見太夫人沒說什么,這才冷冷地把阿菀給抱起來坐在一旁,卻見一轉眼,一只胖爪子捧著一個漂亮精致的白玉小瓶來。 他垂頭看阿菀,就見這胖嘟嘟的小家伙兒奶聲奶氣地說道,“阿譽哥要下場考試了,聽說可辛苦了。外面天兒那么熱,阿譽哥還要在里面考幾天幾夜。我聽說都不許胡亂走動,就算是方便也都在考場里?!?/br> 韓譽沉默不語。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幾天的艱苦,與艱苦之后得到的功名與前程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 只有這么嬌氣的團子才會抱怨。 “而且天氣悶熱,在里頭又是氣味兒不好,又是休息不好的,阿譽哥影響了考試怎么辦?這是提神的神水,我從邊關帶回來的。邊關的大叔們常常喜歡用這個,雖然刺鼻些,可是聞起來卻很叫人精神呢?!?/br> 胖團子獻寶的打開了瓶子,韓譽就嗅到辛辣刺鼻,可是卻叫人腦海一醒,頭腦一涼的氣味兒。 這種氣味兒十分稀罕,他從未知道這世上還有這種東西,當然,阿菀就對這種東西很習慣了。 這玩意兒她早年知道叫風油精,可是現在這兒,她聽說是前幾朝的時候有人發明出來的,只是因世人都不大喜歡這刺鼻的氣味兒,因此也就邊關流行一點兒,在崇尚典雅柔和熏香的京都沒什么市場。 她帶回來的不多,本想送去給皇帝試試,只是想到帝王面前是不好進獻這種東西的,因此為了謹慎,胖團子就自己收藏起來。 如今韓譽要下場考試,阿菀一想到他要面對什么都覺得渾身發麻。 她是真的聽人說過,那么炎熱沉悶的天氣,考生們出不得自己的考房,就算是方便也都方便在考場里。 胖團子心有戚戚了。 看看,這就是功名路上的苦逼遭遇,與其拼死拼活,還不如做只大米蟲,天天享受,也不至于落得這么辛苦呀。 “阿譽哥,送給你。希望你能好好考試,考出好成績?!迸謭F子這話特別熟練,見韓譽垂目慢慢地把這不大的白玉小瓶子給拿走藏在懷里,這才仰頭露出大大的笑容來說道,“阿譽哥,你一定要有大出息,一定不能忘了我呀!” 她一看韓譽就是個有前途的人才,往后做了宰輔尚書的,萬萬不要忘記這世上還有一只團子正在翹首以盼,等待他的供養,一定要好好兒地給她做靠山呀。 一只金大腿永遠都不夠的。 阿菀的理想是抱緊每一根金大腿,倒了一根,下一根依舊粗壯。 “大出息?”韓譽垂目看著真心誠意希望自己有前途的團子。 他的眼底露出幾分譏諷。 “這科考完,往后阿譽哥你能做探花……” “為什么是探花,不是狀元?!”韓譽突然冷冷地問道。 “探花多好聽呀,我聽說探花都是風流俊俏的才子才能做的。狀元有什么好,狀元不及探花聽起來好聽,而且我聽說,狀元都生得不好看,好看的才子,陛下殿試的時候都會去叫探花郎?!?/br> 阿菀還是個顏控,她覺得韓譽生得蠻好看,清雋秀致,若是當探花,到時候沒準兒叫哪個高官顯宦一見鐘情想要拐回家去當女婿呢。她小小一顆,做事說話沒有條理,太夫人在一旁都聽不下去了。 可是韓譽卻臉色陰郁地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