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塔呈四方形，一層的進門處放了數張桌椅，供學生們看書休憩之用，但數量不多，不似現代的圖書館會清晰分出座位區和書籍區，這個書塔更多是藏書，如果要看書也是帶走看的居多，不會專門騰出一段時間坐在書塔里看書。

    初入的楊昭七，眼睛未能適應這種黑暗，只能伸長手四處摸索，生怕撞到踢到桌椅的邊角發出聲響。

    她并沒有聽到腳步聲，不清楚余子嬰現在在什么位置。

    漸漸的，瞳孔適應了黑，能看得見一點點行跡，好在書塔不是完全密封的，每一層都有雕刻著花飾的窗戶，類似龍鳳、虎豹的圖騰。其實，書塔門口還放了鎮壓此地陰氣的石麒麟。

    這些都是為了鎮壓書塔常年不散的陰冷之氣，陰冷中難免容易生邪祟。

    她摸著一排排的書架往前走去，盡頭有一條樓梯，可以通上二層。她踏上了樓梯，因為摸著墻壁上去，墻壁的冰冷自掌心傳來，墻上有不少細灰，手掌出現滑滑的粉墨，像是抓了一把生粉。

    楊昭七心里細數自己走了多少層，一路走上來，都是安靜得一根針掉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環境，不知不覺她來到第七層，即將上八層了。

    再往兩層就是第九層，她在入院的第一天，聽羅青柯說過，第九層是禁書閣，沒有經過準許的弟子是進不去的。

    難道，余子嬰的目標是去禁書閣？

    就在踏上第八層時，她聽到了腳步聲，從窗戶口灑進來的月光下映出一道人影。

    楊昭七心驚了一下，閃到了書架的另一端，躲在木架后面。

    那人在書架中間來回走動，似是在尋找什么東西，最后，他停在了一個書架前。

    好半晌，兩人都沒有移動過，空間里恢復了原本的安靜。

    忽然，楊昭七的左側傳來腳步聲，她還聽到了有人說話。

    “……貪狼鬼星必尖小，巨門鬼星枝葉少，關?！?/br>
    那是一把女聲，有人迅速地念了一句蠻長的訣，楊昭七聽得不大清楚，重點是這聲音是從上層傳來的！

    她見在八層中間站著的余子嬰依舊沒有動靜，估計是太專注沒有注意到上面的聲響。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明顯從樓上往下走來了。

    眼看，那個站在道路中間的余子嬰就要暴露了。

    他終于察覺到了異動，驚慌抬起頭。忽然，一雙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在他耳邊小聲道：“別出聲?！?/br>
    然后，他就被人拖到了書架之后，蹲到了地上。

    溫熱的呼氣從他頸間傳來，因為緊張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后面那人的心跳聲。

    他是誰？為什么要救他？現在還不是問的時候，剛才那樓上的腳步聲停在了他們的附近。

    那人不知道是否察覺到了八層的異動，沒有馬上離開，甚至是輕輕踮著腳向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噠。

    噠。

    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

    漸漸的，能看到地上的人影。

    他們已經縮到了最角落的陰暗處，恰好能躲過月光的照耀，完全隱沒在黑暗中。

    楊昭七第一次覺得連呼吸都是一種噪音。

    兩人都不自覺地將呼吸降到最平緩，但其實嗓子眼都在跳動，渾身的寒毛一根根豎了起來，背脊發涼。

    那人已經走到了他們正對著的走道上，她身上穿的是黑袍！

    她看向二人所在的角落，腳邁出了一步，躲在角落的二人此時已經被嚇出

    身冷汗，楊昭七的手不自覺發起抖來。

    就在此時，一聲貓叫救了他們。

    “喵?！?/br>
    那個本來想要走到角落看看的人，被貓叫聲吸引，往前走去，那人許是沒發現什么異狀，又折回了八層的樓梯口，這才往下走去。

    還好有驚無險地躲過一劫，二人松了口氣。

    剛才發出叫聲的貓走到他們所在的書架列，楊昭七才知道是嚕嚕，又是它救

    了她，看來嚕嚕一直以來都尾隨著她。

    余子嬰站起身走到月光之下，楊昭七也站了起來，許是害怕下面的那人還沒走遠，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后。

    “子嬰？”她小聲道。

    被喊的人明顯身子一頓，摘下了面罩，眼光落到她的臉上，果然是他，意料之中。

    “你怎么知道是我?！彼Z氣冷淡。

    “其實我是跟著你出來的?！彼痛怪^說道。畢竟跟蹤不是好事情，她感到抱歉。

    余子嬰面上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想去禁書閣嗎？”

    余子嬰微微一愣，撇過頭沒有應是，也沒有應不是，那就是默認了。

    “為什么要去那里？”

    “……為了……為了，活著?！?/br>
    她怔住，又是這話，又是關乎生死，難道他有什么隱疾嗎？

    “你生病了嗎？”

    余子嬰沒有再說話，默默地走到了樓梯邊，估摸著，那人也該走了，開始往樓下走去，嚕嚕跟在二人后面。

    一直到寢廬門口，二人都沒有說話交談。

    準備推門時，余子嬰忽然開聲：“今晚，謝了?！?/br>
    楊昭七看著他答道：“沒事?！?/br>
    兩人都躺上床后，她偷偷地斜視隔壁的人，他衣冠整齊，雙手交疊躺在床上，并沒有闔眼。

    楊昭七將被子拉高，蓋住自己的面龐。

    心里不住琢磨，余子嬰到底有什么樣的故事，又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原本以為他的猶豫可能是他的性格所致，但現在發現他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

    余子嬰他是有什么隱疾吧，而且這個隱疾對他的生命有威脅，不然怎么老說他做這么多事都是為了活著呢？多少人為了活下去不顧一切代價。

    看那些皇帝求道士煉丹續命以達長生不老目的耗費了多少心血，如癡如醉。

    秦始皇時期，還遣方士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到自山東沿海東渡求不死藥。

    還有那禁書閣，到底藏著什么樣的秘密？有什么秘密必須要去那里尋的？

    那個在禁書閣出現的女人，又是誰？是夜間巡邏的人嗎？隱約感覺那女人穿的是黑袍，圣院里能穿黑袍的大概只有師尊了，而師尊中的女人彈指可數，只有江璃和趙婉芝。

    趙婉芝？她覺得不太可能。那會是江璃嗎？那個在她看來越來越深不可測的師尊。

    她想起來那個女人念的那句訣，最后是什么“……巨門鬼星枝葉少，關”，前面到底說了什么，要是她能查出來口訣的秘要，是不是代表著她能進去看一看了？

    今夜，她對夜夜躺在身旁的人，對這個不準進入的書閣，還有那個在書閣里出現的女人，越來越好奇，整夜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