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是被動物叼走了呢？”甄義謙問道。

    這……好像是有點道理的。

    “所以不要再糾結過去了的事情，沒有意義。你要做的是努力提升自己成為一名合格的玄陰師。人的一生，會遇到太多太多掌控之外的事情，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正道?！?/br>
    楊昭七點點頭：“那師父，我先去吃飯了?！?/br>
    “去吧?！闭缌x謙拿出酒又開始喝，好像這就是他的晚膳，一如既往。

    “師父，你的鍋呢？”她問。

    “干嘛？”

    “我想試下能不能炒菜?！?/br>
    嘭！她的腦袋被人打了一記暴栗。

    甄義謙大聲嚷：“那是捉妖用的！誰說能拿來炒菜！”

    “師父，其實我更好奇，那鍋真的叫‘妖見怕赤鐵明炎yuhuo焚身鍋’嗎？”他一回眸，對上的是楊昭七認真的眼神。

    甄義謙昂首道：“那當然，是不是很威風很可怕呢?！?/br>
    “噗……師父，這么難聽的名字怎么聽都覺得不可怕??！誰取的，我要找他談談?！?/br>
    甄義謙冷下臉來，本以為楊昭七是覺得這名字相當不錯還傲著呢，沒想到是來挖苦這名字的。

    其實那什么‘妖見怕赤鐵明炎yuhuo焚身鍋’的，都是他當時臨時起意起的，其實雅稱叫‘刎妖鍋’。

    但他總覺得‘刎妖鍋’聽起來就像‘吻妖鍋’，怎么都別扭惡心，便自創了個神氣的新名字。

    “人家就是說來逗逗你嘛?？磶煾缚偸浅蠲伎嗄樀臉幼??！睏钫哑呶?。

    “我哪里愁眉苦臉了！”

    “您哪兒都有??！不然為什么老是借酒消愁，一定是有苦悶的事情憋在心里了?！彼f。

    “老子我能有什么苦悶，每天喝喝酒教教書又一天，心情好就躺著，心情不好出去打打鬼捉捉妖。哎不對，誰允許你窺探為師的心思了?！闭缌x謙才發現又被這小子牽著走了。

    “我沒有??！我就是瞎說而已呀?！?/br>
    “去去去！你還做卦師上癮了，想卦你師父心思！我跟你說，給我老實點！以后再讓我看到你做坑蒙拐騙這些不地道的事情，看我不把你逐出師門打斷狗腿！”甄義謙厲聲厲色道，眉毛橫了起來，一副關公模樣。

    楊昭七朝他吐舌后呲溜跑走了。

    甄義謙搖搖頭，這孩子，到底是個孩子。

    在他們眼里，楊昭七就是個十七歲的小男孩。

    ……

    入圣院也有半個月余了，學生們連著許多天都在練習畫符，雖然還不知曉符咒是否能靈驗。

    余子嬰夜晚越發地用功起來，幾乎每天晚上吃完飯就回學堂里練習畫符，畢竟他圖畫水平有限，如果連圓圈都畫不好，豈不是大笑話。

    學習到等學堂宵禁，他才回寢廬，除了看書，偶爾還會在寢廬外的空地上，就著月光，用樹枝在沙地上畫圖。

    有天晚上楊昭七沐浴完身子后，看了看手腕光溜溜的，想起來自己將玉兒送的手鐲落在學堂的桌案上忘了拿。

    白天練習畫符時要抓毛筆，帶著手鐲不方便大刀闊斧便取下來放桌面了，現在心里有些不放心決定還是回學堂看看順便拿回來。

    到了學堂門口，發現里面還亮著淡淡的光。

    她吱呀推開門，原來是余子嬰在里面。

    他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低著頭認真的不知道在看著什么，顯得有些落寞冷寂。

    她習慣了這般冷情的余子嬰，笑道：“這么晚還不回去呀?！?/br>
    他才反應過來，抬起頭，眼眸空洞而疏遠。

    他淡淡嗯了一聲。

    微弱的蠟油燈下，在紙上倒映出他小小的影子。

    楊昭七來到自己的桌案前，手鐲完好地放在上面。她取回戴到手上，順帶歪著腦袋看了看余子嬰的桌面。

    他的符畫得就像書上的案例一樣工整完美，最開始那像鋸齒一樣的圓圈，變得圓滑而平順。

    這令楊昭七微微驚愕，看得出他下了不少苦功。

    此時，他已經停了筆，手上捧著一本古籍，但視線卻沒落在古籍上，而是看著自己的手臂。

    毛筆搭在檀木筆格上，毛筆尖微微發干，可見擱置上有段時間了。

    楊昭七拿了手鐲后并沒有立刻走，站在余子嬰身邊好半晌。

    或許是感覺有些不自在，余子嬰終于有了反應。

    他抬頭看向楊昭七的眼睛，兩人對視，他的眸子清澈澄凈，但卻有些說不明的憂郁。他只是看著她，并不問什么。

    “你每天不停歇地看那么多書，累嗎？”她對這件事早就好奇了很久，只是之前沒找到機會問，也不好意思問，勤奮還需要理由嗎。

    對她來說，還真的要理由。

    當初高考的勤奮并不是她本意想要的，而是大人希望的，社會希望的，所有人都告訴她要把這件事做好，但并不是她希望的，她高考前甚至迷茫得不知道自己那么努力考上好大學是為了什么，為了工作？她連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吶……

    所以人啊，一定是有什么執念，才能這么狠的逼自己吧。

    余子嬰愣了一下，累嗎？半晌后，答：“不累。能活著就不累?！?/br>
    楊昭七也愣住，能活著就不累，能有這么高深覺悟的人，一定經歷不凡。

    她喃喃道：“活著，就真的不累嗎？”

    余子嬰語噎，想起自己的種種過往，呵，他對這句反問的話，竟一時答不上來，默默地捏住了自己的褲腿。

    楊昭七忽然笑出了聲：“我在干嘛，說這些有的沒的，哈哈?！彼皇怯X得余子嬰有時候看起來很辛苦。于是長手一撈，攬住余子嬰的肩膀，將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走啦！回家吧！適當給自己喘口氣，是為了走得更遠噢！今晚別看啦！睡個好覺明天繼續吧！”楊昭七朝他露出燦爛如霞光的笑容，在微弱的燈光映襯下，像是鍍了一圈金光，令他看呆了。

    等反應過來時，他掩嘴咳了咳，嗯了聲便被楊昭七蹦蹦跳跳拉回了寢廬。

    回去的路上，蛙鳴鳥啼，夜幕森森，霧氣殘薄，漸入秋的天，夜里泛起些涼意，往日這時候回去，總會不自覺掖一掖衣襟，但今晚他不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