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刀試探(加更)
趙行風身邊跟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夜她在破云寺碰到的和尚。 和尚見識過陸行焉的狠,他躲在趙行風身后,道:“你們要去找我師父嗎?我跟你們一起去?!?/br> 陸行焉下意識道:“不必?!?/br> 謝公子和趙行風同時看向他。 陸行焉道:“你師叔留你看管寺廟,你就這么離開,誰來侍奉佛祖?” 謝公子和趙行風當然知道這不是真實原因。 “佛祖固然重要,但佛祖在我心中,師父也重要,所以我要見師父...只要你們能帶貧僧找到師父,就算做牛做馬,貧僧也愿意的?!?/br> 謝公子和趙行風倒是并不介懷,對謝公子而言,他和陸行焉身邊既然已經多了個趙行風了,再多個和尚又何妨? 對趙行風來說,這一路多個和尚陪著,也有人能陪他說話,他再也不必看人臉色。 陸行焉看似溫和,但要改變她的心意很難。 三人前往弼馬鎮,和尚就在后面跟著。 謝公子道:“原來你是這么狠心的人,那和尚腿都快跑斷了,不如讓他同行?!?/br> 陸行焉有她的疑慮。 她還沒甩掉趙行風呢,怎么能又多一個和尚? 且按常理來說,這和尚為何早不去找他師父,偏偏等著她來了才去? 如今趙行風不受宗主重用,她懷疑這和尚是奈何府派來監督趙行風的。 而趙行風一直有意無意地要這和尚與他們同行。 更重要是,前日她曾與這和尚交手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真氣。 既然是個有內力的人,為什么要刻意隱藏此事? 什么都能錯,她的直覺從未錯過。 陸行焉生出一個想法來。在他們中途休息時,她對趙行風道:“這個和尚來歷不明,他明明內功深厚,卻裝作不會武功。此事有關謝郎安危,我不能掉以輕心?!?/br> 趙行風大大咧咧道:“昨天他鬼鬼祟祟在咱們門口,我把他揪出來打了一頓,他要是會武功,還能不還手嗎?” “師兄,不如你再試探他一次,人在生死攸關的時候,藏不住本能的?!?/br> 趙行風有些為難。 陸行焉怎么會不知道他在為難什么。 “宗主吩咐過,讓你寸步不離是嗎?” 趙行風被戳破心思,一時間不知所措。 陸行焉冷笑道:“師兄,你就這么聽他的話嗎?” 趙行風拳頭握緊,胸膛顫動著。 從陸行焉站到宗主面前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是和他們不同的人。 當年夷陵閣主要在所有孩子里挑選能留在宗主身邊的人,便讓那些孩子自相殘殺,勝者才能近宗主身旁 陸行焉并不主動傷人。 可是,沒人能打死她。她成為眾里挑一的幸運者,卻也不會露出喜悅的神情。 是后來她要去見宗主,婆子帶她去洗澡時,才發現是個女孩。 陸行焉在宗主身邊時亦是如此。 奇珍異寶不會令她喜悅,嚴刑峻法不會令她恐懼。 她的心里藏著一把尺,萬事萬物她都有自己的度量。 “師妹,我和你不同...我...我已經被馴化了?!壁w行風苦澀地說。 他數十年如一日地效忠宗主,從沒想過還能有其他的路走。 陸行焉不同,當她意識到自己要被馴化時,她會逃。被關禁閉,罰不許吃飯,甚至被鞭笞,她仍會逃。 在陸行焉之前,誰會想到有人能逃出奈何府呢? 又誰會想到,有人想要逃離奈何府。 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奈何府給他們容身之處,將他們變成江湖上受人敬重的人。 誰會想要逃離呢? 師兄妹二人僵持著,謝公子出面打破僵局。 “叫你去你就去,大男人怎么婆婆mama的?!?/br> 趙行風也不能賴著不去。 陸行焉剛才和趙行風一番談話后,心里有所悸動,想起他們以前的情誼,她實在無法狠心將趙行風拋下。 她向謝公子坦白。 “謝郎,師兄與我再是親厚,終究是宗主的眼線。我不能留下他,又不舍拋下他?!?/br> “若我不在,你可會與你師兄同行?” 自然會的。 “師兄雖與我不是血親,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情誼。他如我們所有人的長兄,我入奈何府時,他已是宗主親信,他從不因我們身份地位低于他就輕視我們...我受懲戒,蕭永會偷偷來看我,卻只有師兄會替我求情。若非師兄曾經的善待,讓我知道人也可以是善良的...我已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了。我相信師兄...他不會害我們的?!?/br> “我雖不信你師兄,但是我信你。陸行焉,聽從你自己的心意,我不想成為你的顧慮?!?/br> 過了約半柱香的時間,趙行風帶著奄奄一息和尚回來了。 “師妹,他都被我打吐血了,你不要再懷疑他了?!?/br> 謝公子瞧這和尚是個良善的面相,合他心意,就生出了憐憫。 他勾了勾陸行焉的手:“瞧這小師父都這么可憐了,就帶著他吧?!?/br> 陸行焉道:“我只叫你試探,沒讓你打傷他...” 趙行風實在忍不住,回了陸行焉一嘴:“不是人人都能像你那樣收放自如的?!?/br> 趙行風是高手,頂級的高手。 但頂級的高手和天下第一的高手是有壁壘的。 天下第一的高手,不止能控制住對手,更能控制自己。 現在趙行風打傷了和尚,若是丟下他,就是讓他自生自滅。 陸行焉雖仍懷疑和尚,但她不能把受傷的人丟在這里。 和尚聽陸行焉答應留下他,高興地又吐了一口血。 “謝謝施主...施主恩德...” 話沒說完,人就倒了下去。 謝公子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趙行風忙著照顧和尚,自己和陸行焉便多了許多獨處時間。 一想起趙行風對陸行焉還嘴后后怕的神情,謝公子笑出聲來:“趙行風怎么這么怕你?” “他才不怕我呢。他怕的是宗主?!?/br> 陸行焉是宗主手上最好的那把刀,奈何府里無人不怕。 “那你便狐假虎威,欺負你師兄?” “并非如此...是我開始修煉明鏡心法后,他們都與我疏遠了?!?/br> 五十年間練過明鏡心法的活人,一只手就能數的過來。 練至明鏡心法,必須是在武學上已登峰造極,才足矣悟道,不被反噬。 而五十年間,練完九重境的,只有陸行焉一人。 明鏡心法是奈何府的至寶,代代相傳,只有宗主才能練至九重境。 可這天下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至尊秘籍,早已被陸行焉用來燒柴。 也就是說,她是古往今來,最后一個練至明鏡心法九重境的人。 “以前師兄經常指使我給他和師姐偷偷放風呢?!?/br> “他看著倒像是個老實人?!?/br> “若他真是個老實人,豈會讓我們這些晚輩都信服于他?” “不過聽你這么一說,倒是覺得你們以前有許多趣事?!?/br> “行止師姐一心練功,并不將師兄看入眼。師兄也是用了千方百計,府里不是談男女私情的地方,我不知替他們做了多少回擋箭牌?!?/br> 陸行焉談起以前的事,鮮少有能讓她面帶微笑的。 謝公子愛聽她說這些事。 從遠處走過來的趙行風聽到陸行焉將自己做過的不老實的事都抖了出來,脖子漲紅。 謝公子斜視著趙行風,調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吶?!?/br> “師妹,那和尚已無大礙了?!?/br> 只見陸行焉沉思了片刻后,道:“若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怎會這么快痊愈?” 趙行風道:“你信不過那和尚,還信不過我嗎?” 陸行焉點點頭,“唔,就是信不過你?!?/br> 趙行風語塞。 他既覺得冤枉,又明白陸行風這樣想是情有可原的。 謝公子歪頭看著陸行焉。 他含著幾分調侃笑容的目光令陸行焉自卑了起來。 陸行焉讓趙行風去照顧和尚,等趙行風走后,她問謝公子:“我是不是太過疑神疑鬼?” “陸行焉,我很高興?!彼c陸行焉十指相扣,“你信任我?!?/br> 他能立即誒陸行焉的疑神疑鬼。 這是她自我保護的方式。 陸行焉雙目帶著澄澈的笑意,同一分敬重。 她不是信他。 她是崇拜于他。 數年前,他對陸行焉伸出援助的手,不嫌她臟,不嫌她臭,不嫌她是奈何府里的一條狗。 他是頭一個把她當做人看待的人。 就算他欺她瞞她利用她,都無妨。沒有當年他伸過來那一只手,如今的陸行焉仍是奈何府里的一具行尸走rou。 和尚醒來后,跟著他們趕了兩天山路,陸行焉見他生龍活虎,完全不像受過傷的樣子,疑心自然加重了幾分。 當然,她不會再讓趙行風和謝公子看出來她的疑慮。 入夜,趁謝公子和趙行風熟睡后,她捆著和尚來到斷崖邊。 退后一步是萬丈深淵。 和尚急了:“施主,我真的不是壞人?!?/br> 陸行焉自然不信這種話。 “你要么與我講實話,要么粉身碎骨?!?/br> 山頂大風將和尚吹得面色慘白,一個人恐慌到了極致,才會露出本能。 陸行焉一點一點施力將他向深淵的方向推去。 九十九真的只對小謝有濾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