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第87章 害人害已    且說次日一早。    天上兩行南歸的大雁長鳴著,日影才升,兩個宿在外頭的婢子便聽到屋子里的吵鬧之聲。    “呸,這是什么粥,我不吃這個?!敝宦犚魂嚧伤榈穆曇?,那自然是杜宛寧在大發脾氣。    而杜若寧卻是什么話也不說,撿了地上的碎瓷起來,便問杜宛寧:“jiejie,要不要我替你再盛一碗來?”    “吃什么吃,此時要緊的,難道不是去昇平閣?”杜宛寧氣咻咻的反問。    杜若寧垂了垂眸子,才伸出一只手去欲撿碎瓷,杜宛寧氣她那牛乳般白嫩的手臂,一腳就踩了過去。而杜若寧了,她也不吭聲,等杜宛寧踩夠了,才收回自己的手來。    雖說是穿越了,但到底身份只是個庶女,而任她再怎么討好,父親杜虢依舊不喜于她。杜若寧對于陰山王府失望,對于自己的父親更加失望。    而羅九寧呢,本該活的極其悲慘的她,非但與裴嘉憲夫妻相偕,那個原本該是個小傻子壯壯,如今看起來也是聰明的不得了。    杜若寧前些日子每天都和羅九寧一起聊天閑話,也看出她雖表面懵憨,但對自己極有防備。    她如今也不想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只想借著杜宛寧的手除去羅九寧,好讓所有的事情全都回到它原本該有的軌道上。    所以,杜若寧眸底閃過一抹狠毒,心中卻是說:“嫡姐,對不起了,一石二鳥,我今兒要將你們二人一同除掉?!?/br>    *    若說羅九寧所居的鳳儀院是原上的鳳首,那昇平閣就是在鳳凰脊背上位置最高,風光最好的地方了。    此閣高聳,后是青山,前無遮擋,往東顧,便是仿如星盤羅列的長安城,而往南顧,則是曲池蜿蜒,碧波蕩漾。    羅九寧早晨起來,再三確認過裴嘉憲不會去,索性就把兒子給送了出去,吃罷了早餐,梳妝打扮好,也不套車,從苑子里出來,便帶著阿青和兩個小丫頭,準備一并兒往不遠處的昇平閣去了。    “聽說早晨起來,那杜宛寧又把杜若寧姑娘給打了?!边呑咧?,阿青邊說。    “物極必反,她如今是長公主的義女,而長公主待她還那么的好,杜宛寧便再是嫡姐,到底是來作客的,她要不爽杜宛寧,趕出去也就罷了,好好兒的緣何受杜宛寧的氣,這若寧一身的不對勁兒,咱們且看著吧,看她今日要作個什么鬼?!?/br>    這才說著,已經到升平閣了。    長公主還未入閣,就站在漢白玉的臺階上,吹著微涼的秋風,遙遙望著長安城。    此時眼望四葉,除了黃葉,便是紅萸,一眼掃過去,一派秋意蕭瑟。    入了昇平閣,宴設西閣,杜宛寧和杜若寧仿如倆朵姐妹花兒,相并站在一處,給長公主見罷了禮,自然就要上前,給羅九寧見禮。    落了座,杜宛寧便問道:“王妃今兒緣何沒有帶著兒子?”    羅九寧還未語,長公主先就笑了起來:“要說壯壯那孩子,也該有個正經的名字了,便沒有,你們也很不該壯壯壯壯的叫著,他是咱們皇家的孩子,這名字總歸太樸實了些?!?/br>    “我倒覺得他的名字很好了,為男兒么,壯是第一位的?!绷_九寧笑瞇瞇的應道。    杜若寧親自捧了盞茶過來予羅九寧,眼兒笑的微彎,道:“王妃說的很對,我也覺得壯壯那名字,再好沒有?!?/br>    “杜若寧,你是我的meimei,還是王妃的meimei?”杜宛寧最見不得的就是杜若寧四處諂媚,氣的直吡牙。    杜若寧連忙就垂下了眸子:“jiejie,我不是故意的?!?/br>    昇平閣雖說稱閣,但占地極大,凌空七層的高樓,樓上藏著的,全是皇上、□□,以及前朝諸帝們游覽這樂游原時,留下來的墨寶,以及歷朝歷代的名家字畫。    杜宛寧不懂得這些,一會兒說墻上掛的這幅畫太丑,又說那幅字不如眼,鼻子一嗅一嗅的,半天,她又道:“也是奇了,這地方間是一股子的□□味兒?!?/br>    杜若寧悄聲道:“jiejie,咱們吃茶便吃茶,不往前兩句吧?!?/br>    “我想說什么,要你管?”杜宛寧旋即白了她一眼。    長公主將這倆姊妹的機鋒看在眼里,出來到苑中賞菊時,便悄聲對羅九寧說:“這個寶昌郡主,因是杜虢的心肝寶貝兒,我也不好說甚,但是她也實在太惡了些,不得不說,遇上陰山王府這么一家人,寧兒可委實是夠可憐的?!?/br>    羅九寧應付道:“誰說不是呢?”    嘴里雖這樣說著,但是羅九寧還是附合著長公主,就說:“誰說不是呢?”    那杜宛寧既是郡主,自然飛揚跋扈,而且,對于長公主也是一丁點兒的禮貌都不從,而杜若寧則是一幅天真溫柔的樣子,亦步亦趨的跟在長公主身后,不停的問長公主可涼了,或者叫風吹了,要不要她傳丫頭們過來添衣。    長公主笑瞇瞇的,卻是一直在擺手:“不用不用,這般好的陽光,原上風也不大,我添的什么衣裳?!?/br>    “還是添一件吧,干娘您今兒這件絳紫色的浣花褙子,也不知是誰替您繡的,上面滿滿兒的壽子不說,衣袖也太長了些,都蓋上手腕了,在我們陰山呀,這衣裳是作壽衣的?!倍磐饘幒喼笨跓o遮攔的,就說了一句。    長公主比皇上年紀還大,今年已經快七十了。    而她天性溫懷,早在兒媳婦嫁過來的頭一日,便將府中庶務全交到了兒媳婦齊國夫人的肩上,便自己的衣首首飾,一并也由齊國夫人來打理。    她身上這件絳紫色的浣花錦褙子,自然也是齊國夫人請人照料著作的。    于老人家來說,最想要的就是長壽,而最忌諱的,自然就是晦氣的東西。    且不論是因為兒媳婦給自己作的衣袖太長,還是杜宛寧這話說的太刻薄,長公主當時便道:“阿寧,你在此陪著寶昌郡主走一走吧,這風吹的我頭疼,我得先會去,歇一會子去?!?/br>    接著,她又問杜若寧:“寧兒,你是要走,還是要在此陪著你jiejie?”    杜若寧一幅欲走又不敢走的樣子,看看杜宛寧,再看看長公主,到底因為杜宛寧的目光太戾,終于還是說:“罷了,我還是留下來,替干娘照料著王妃吧?!?/br>    這話說的多漂亮,她不說自已是要留下來陪jiejie,卻說是要照料王妃。    要說羅九寧,從宋綺到鄭姝,再到這杜宛寧,經歷過的女子也算多了。直到杜若寧這兒,才算大開眼界。    她這般的溫柔乖爽,若非當初在試探壯壯時露了一手,羅九寧這時候估計也得信以為真,以為她才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仨位女子,又還年齡皆差不多。    杜宛寧在菊苑里逛了一番,一會兒嫌這苑子里的菊花開的沒有陰山的好,一會兒又說這里的茱萸也紅的不鮮艷,總之亂批了一通,總之,就沒有能叫她看中眼的東西。    羅九寧全程笑著,卻是一言不發。    反而是杜若寧不停的賠著小心,還時不時的勸著:“jiejie,你收斂點子吧,這是長安,又非陰山,咱們到底皆是客人,而肅王妃是主人,您看您都把我干娘氣走了,能不能不要再在王妃面前說這些?!?/br>    杜宛寧刷的就是一巴掌,直接打到杜若寧的臉上:“我正經兒的郡主與肅王妃說話,你插的什么嘴?”    便身后跟隨的丫環們,此時也叫這杜宛寧的蠻橫給驚到了,就連阿青都是,恨不能上前教訓這杜宛寧一頓才是。    杜若寧捧著自已迅速腫起來的臉,卻是轉身就跑。    而杜宛寧呢,她管也不管,眼看菊苑到了盡頭,眼前便是懸崖,卻依舊把羅九寧往那懸崖邊上帶著,嘴里還笑著說:“娘娘,九九登高,咱們到此刻還都還選到一株漂亮的茱萸,我瞧著懸崖邊上那朵茱萸不錯,不如咱們一起將它采了來,登高之日,總要采朵茱萸才是,你說對不對?”    說著,她竟是直接就準備要把羅九寧給拽到懸崖邊上去。    阿青這時候也意識到不對勁兒了,幾步攆了上來,喝道:“寶昌郡主,休得無禮!”    杜宛寧的臉也是說翻就翻,抬腳就準備從靴筒中抽匕首:“我與娘娘采茱萸,干你們這些賤婢何事,誰都不許過來?!?/br>    羅九寧心說有杜宛寧這樣一個蠢姐,那杜若寧簡直是,手都不用伸就可以躺著賺的,又還何必再動手?    但是,她既來,又豈能沒有任何準備?    眼看杜宛寧的匕首都掏出來了,羅九寧旋即一聲大叫:“東方,東方?!?/br>    杜宛寧甫一聽了,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兒了,只覺得身后有人忽而抬起就是一腳,直接將她給生踹著,就趴到了地上。    要說,這樂游原,羅九寧來的比杜宛寧更早,而阿青又一直監視著她與杜若寧兩個,真有什么事情,阿青又豈能沒有準備?    更何況,前幾日,羅九寧私自會過裴靖之后,裴嘉憲便把胡東方給調了來,用以在外面護戌羅九寧的安全,真有什么事,又豈能叫她得逞?    “娘娘,這杜若寧也是太賊了些,把您誑到這兒來,卻是祭出杜宛寧這么個蠢貨來,她自己竟是跑了,我瞧她方才是進了昇平閣了,索性今天王爺不在,長公主亦不在,咱們上去將她堵了,您有什么話,索性當面問個明白,如何?”阿青極為干脆果斷。    羅九寧往前跑了幾步,遙望著昇平閣,沉吟片刻,卻是搖頭:“不對,杜若寧要真想出手,只怕不止一計,我怎么隱約記得,杜宛寧方才說,昇平閣中一股□□味兒?”    她怎么覺得,自己此時徜若進昇平閣,只怕得給火燒死呢?    而火,才是杜若寧最終的手筆?    可恨這杜若寧,溜光水滑一絲兒不漏,竟是要再耍她一回了這是。    就在羅九寧提著裙子,追進昇平閣時,卻發現杜若寧怔怔兒的立著,而裴嘉憲手里拎著一只火折子,就站在原地,冷冷看著杜若寧。    第88章 隔靴搔癢    就在羅九寧進門的時候,裴嘉憲刷的一聲,就打燃了那火折子。    羅九寧于是頓在原地,顫顫聲兒就喚了一聲:“王爺?!?/br>    裴嘉憲伸手,示意羅九寧身后的人全都退出去。羅九寧見裴嘉憲手中那火折子就在杜若寧眼前晃著,究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卻也對阿青說:“你先出去,將門合上,再命令苑子里所有的人,全都撤出去。    她自己并不出門,掩上昇平閣兩扇厚沉的大門,將所有半掩著的窗子全都給關上,搬了把椅子來,就坐到了邊兒上。    “原本,長公主想把杜姑娘給帶回去,可是杜姑娘寧可忍受寶昌郡主的冷眼,耳光都不肯回去,孤就覺得有問題了?!?/br>    裴嘉憲緩緩說著,也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到了羅九寧的身邊,手中那火折子,仍是一下又一下的打著。    “但是轉眼,寶昌郡主搧了你一個耳光之后,你轉身跑,卻又不往別處,而是回到昇平閣來,這就更加的怪異了?!鳖D了片刻,裴嘉憲又道。    忽而一彎腰,他拎起一上一大串油紙包著的東西來,全扔到了杜若寧的腳下,冷聲問道:“杜姑娘,孤且問你,這是怎么回事?”    杜若寧臉上好大一個巴掌印子,而且因為膚質太白,那印子簡直了,紅白分明,清晰可辯。    “那是我的嫡姐,表哥,我要真惹惱了她,她會叫我生不如死的?!倍湃魧幷f著,兩條腿都軟了。    她似乎還頗好奇的,接過裴嘉憲手中的火折子,輕輕打開,就湊著地上那油紙包著的東西而去:“表哥,這是甚東西,我怎的從來不曾見過?!?/br>    坐在遠處的羅九寧都要忍不住了:“杜姑娘,那油紙包上分明書著火/藥二字,這個你也不認識?”    杜若寧一臉茫然:“表哥,我委實不懂,我不懂得你這些話是個什么意思?!?/br>    裴嘉憲頓了頓,又道:“從陰山到雁門關,杜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極難穿越。而從雁門關到長安,更是一重又一重的關卡,你能順順利利從陰山到長安,這于一般人來說,簡直是不可能的?!?/br>    說著,他揚手指了指昇平閣,又道:“而這昇平閣中,藏著歷代帝王的墨寶,其中當今圣上的墨寶,就藏了一半,乃至于,皇上在外大大小小的戰役之后,朝臣們書成的戰冊,亦藏在此。    如此重要的地方,今日徜若起火,皇上怪罪下來,皆是孤的不是,杜姑娘,這些,你又可知道?”    杜若寧這時才是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失聲叫道:“不可能,這不可能?!?/br>    裴嘉憲依舊冷冷望著她,寒森森問道:“蕭蠻了,蕭蠻在何處?”    杜若寧頓時就搖起頭來:“表哥這話說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這是黑火/藥,在咱們大康來說,屬于軍中禁藥,漫說整個長安城,就是窮大康之內,除了孤之外,無人能夠調動,而孤確信,自己不曾給過你這東西,孤的下屬們,也絕對沒有人會給你這東西,你且告訴孤,它是從哪來的?”    杜若寧往后退了兩步,搖頭道:“不知道,表哥,我真不知道,我只是給jiejie打的慘了,想進來躲躲而已?!?/br>    她再度頹然坐到了地上,忽而咬唇露了一絲苦笑,是個眩然欲泣的樣子:“不過,不論表哥還是王妃,只怕都不會在意,我曾經過的究竟有多苦了?!?/br>    說著,她故意露出自己一彎青青紫紫的腕子來,揚起眸子一來便盯牢了裴嘉憲:“當初,王爺初到陰山來問父王討兵。我記得自己當時正在院子里被嫡姐抽鞭子,而她之所以抽我,僅僅是因為我聽說她買了一區小紅馬,究竟想要看看,那小紅馬有多漂亮而已?!倍湃魧幷f著,眼淚就滾落了下來:“可您當時抬起了jiejie的皮鞭,把我給救了下來。我于是從父王那兒偷了軍備圖給您,然后,您才能打勝仗,而我,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br>    哽了哽喉,她又道:“千難萬苦,我是叫幾個老仆帶著,千難萬苦才能來此,但王爺您要覺得我與什么人有染,隨您說便是了,我沒有,就是沒有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