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春晴辦事,沐縈之自然放心。 待夏嵐鋪好床,她便徑自過去睡了。 山中氣候涼爽,這一個午覺,她睡得十分酣暢。 醒來時,明顯覺得外面暗了許多。 “夏嵐,什么時辰了?” “夫人莫急,您不過睡了半個時辰?!?/br> “半個時辰?”沐縈之驚訝,“怎么外面的天那樣黑?” 夏嵐道:“先前還晴著,這會兒不知怎么地,下起雨了,還不小?!?/br> “兩位姑娘呢?” “兩位姑娘還沒回來,許是在什么地方躲雨呢!” “派人出去找找,給她們拿幾把傘去?!便蹇M之說罷,又往被子里縮去。 不過才睡了半個時辰,還能再瞇一會兒。 夏嵐踟躕了一下,上前道:“夫人,有兩位客人一直在等著夫人,不知夫人見不見他們?” “誰?” “馮公子和蘇公子?!?/br> 他們過來見自己做什么? 馮亦徹也就罷了,沐縈之對蘇頤實在沒有什么好印象,只是想到這次他們好歹是在幫自己的忙,沐縈之道:“罷了,你告訴他們,就在門口的亭子里說會兒話?!?/br> “是?!?/br> 沐縈之拖著軟綿綿的身子起了身,簡單梳妝過后,便走了出去。 慧遠給她安排的是曲院風荷里最幽靜的一處院子,門口有一片小蓮池,池中建了一座涼亭。 馮亦徹和蘇頤都是外男,她自然不可能在屋里見他們,想來想去,這座涼亭最合適。 既安靜不受打擾,又四面八方敞亮,不懼旁人說三道四。 沐縈之走出屋子的時候,便望見涼亭中已經坐了兩個人。 馮亦徹端端正正地坐在亭子當中的石凳上,另一個穿著寶藍色衣裳的人則歪歪扭扭地倚在欄桿上,坐沒坐相。 “夫人?!毕膷鼓昧艘话衙献谥竦碾p環油紙傘,走到沐縈之身邊撐開。 亭中的馮亦徹看到了沐縈之,朝她揮了揮手。 沐縈之淡淡一笑,沒有揮手回應他。 “把傘給我?!?/br> 夏嵐將那油紙傘遞到沐縈之手上,“夫人當下路滑?!?/br> 沐縈之輕輕“嗯”了一聲,自己撐著傘往涼亭中走去。 馮亦徹見她屏退了丫鬟,獨自朝這邊走來,本欲站起身出去迎接,竟然忘了自己本來想要做什么,一時呆若木雞。 原本蘇頤倚坐在一旁,不時跟馮亦徹搭著話,旁邊的人沒了聲音,他扭過頭,卻見幕天席地的濛濛雨霧中,只有一個沐縈之走來, ☆、91.第 91 章 “馮公子?!便蹇M之走進涼亭,抬手去收傘, 不經意見馮亦徹呆呆看著自己, 便喊了他一聲。 “哦?!瘪T亦徹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笑。 沐縈之心中失笑, 手上一用勁,油紙傘卻分毫未動。 這油紙傘是孟宗竹制成的, 比尋常油紙傘結實得多, 再加上是雙環傘,沐縈之這手勁實在是無法收傘。 正在尷尬之余,一雙大手將油紙傘奪了過去,“啪”地一聲合上了。 卻是旁邊倚坐的蘇頤站了起來, 伸手幫沐縈之收了傘。 他動作有點大, 奪傘時又顯得有些不客氣, 因此沐縈之并未向他道謝, 而是徑自上前同馮亦徹說話。 “公子不同好友在閣樓聚會, 怎么過來找我了?” “夫人難道不是我的好友嗎?”馮亦徹反問道。 這…… 沐縈之竟然被他詰問的無話可說, “的確如此?!?/br> 馮亦徹仰頭一笑, 示意沐縈之坐下,自己卻站在一旁, 為她斟了一杯茶。 “夫人深居高門大宅之中, 我等草民想要求見實在太難,今日在白馬寺機會難得, 我知道不妥, 仍是冒昧前來, 還請夫人見諒?!蓖嫘^后,馮亦徹一本正經地對沐縈之解釋了起來。 “無妨的?!便蹇M之其實挺欣賞馮亦徹的,從前只知道他才氣過人,上次偶遇又知他為人磊落、性情灑脫,這樣的人,在哪里都不會惹人厭惡。 寒暄過后,馮亦徹介紹道:“夫人,這位是我的好友,蘇頤,我從前跟你提過?!?/br> 沐縈之這才認真地打量著蘇頤。 蘇頤的衣飾打扮風格與沐淵之差不多,是一個標準的京城貴公子模樣。相貌自然是極好的,只是他大約是沉迷酒色的緣故,目光看起來并不有力,反倒是有些渙散,看起來一點也不精神。 “蘇頤,這是白澤將軍的夫人,你自小長在京城,想必不用我多說了?!瘪T亦徹道。 “那是自然,整個京城哪有不知道夫人的。我對夫人的大名是如雷貫耳?!?/br> 沐縈之不冷不熱道:“彼此彼此?!?/br> 若不是看著馮亦徹的面子,她根本不會跟蘇頤這樣的輕浮貴公子說話。 馮亦徹自然看出了沐縈之的態度,一邊是他敬重的夫人,一邊是他的至交好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和。 “坐下吧,既然我們是好友,何必這么客氣?”沐縈之看出了他的無奈,笑著打破了僵局。 “嗯,坐吧?!瘪T亦徹扯著蘇頤的袖子坐了下來。 “你們的書院開辦得如何了?” 上次聽馮亦徹提過書院的事情后,沐縈之就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開是開起來了,可是……” “沒人來報名?!?/br> 沐縈之忍俊不禁。 她早就料到這個局面了,一則沒有名師坐鎮,二則不以科考為目的,哪會有讀書人來求學? 馮亦徹的確有名氣,但他擅長的是詩詞歌賦,旁人都知道他游走煙花之地,與花魁娘子交好,就算真有人崇拜他,家里人也不會同意來跟著馮亦徹這樣的離經叛道的人學習。 “夫人,你別光是笑我們,倒是替我們出出主意?!?/br> “我能出什么主意,你們愿意延請大儒做山長嗎?愿意讓書院學子參加科考嗎?” “當然可以參加科考了?!碧K頤插嘴道,“我們書院也是誠心做學問的,只是我們不推崇學生以當官為目的求學,但人各有志,學生愿意去科考,我們也不會阻止?!?/br> 沐縈之沒想到一臉慵懶相的蘇頤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不過這也印證了她最初的想法,馮亦徹能跟蘇頤交朋友,蘇頤必然不是像外界傳言那般墮落。 “你們想想,這天下的書院,能做出名氣的,無怪乎兩種,一種是出了程朱這樣大儒的書院,一種便是在科考場中取得佳績的書院。你們既無名氣,也無實績,別人如何信得過你們?” “那……那不然明年春闈,我下場應考,如何?” 馮亦徹這話說得底氣十足,他在童生試和鄉試中,都是頭名,若是下場應考,會試頭名或許也是他。 “這不失為一個辦法,但也不是最好的辦法?!便蹇M之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 “夫人有何高見,我和蘇頤洗耳恭聽?!?/br> 馮亦徹這般說,蘇頤亦是抬頭注視著沐縈之。 “你的才學是天下公認的,況你年少成名,是有口皆碑的神童,就算你在春闈中考出了好名次,旁人也會覺得是你的天賦使然,并不能說明你開的書院有什么厲害之處?!?/br> “那怎么才能證明?” 沐縈之抿唇一笑,轉過頭望向蘇頤,卻不言語。 馮亦徹隨著她的目光看向蘇頤,旋即會了意,只望著蘇頤笑。 蘇頤被他們兩個一看,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他啞然失笑,“我去參試?” “嗯,夫人是這個意思?!瘪T亦徹盯著摯友,忍著笑點了點頭。 “不錯,蘇公子花名在外,是人盡皆知不學無術的浪蕩公子,若是你在馮公子的指導下考得的好名次,必然會有人趨之若鶩,前來拜師?!?/br> “正是如此?!瘪T亦徹附和道。 “不行!”蘇頤氣急敗壞道,“我最煩讀那些四書五經,我從小最討厭的地方就是書院。我想辦這個書院,就是想給愛讀書又不想讀四書五經的人一個去處,怎么能帶頭去參加科考?” “可你們的書院籍籍無名,就算是真有你的同好,他也信不過你們的書院?!?/br> 沐縈之的話,讓蘇頤啞口無言。 他想了些,咬咬牙道:“可我從小就不讀四書五經,只愛看雜書閑書,你讓我去考,我如何能考得中?” “這不正是馮公子要做的事情嗎?要證明你們書院,當然要拿出真才實學。你只要愿意去考,馮公子自然會盡全力輔助你?!?/br> 蘇頤被沐縈之辯得啞口無言,然而這時候,馮亦徹卻想起了一件事,“夫人,蘇頤并不是舉人,他參加不了春闈會試?!?/br> “對,我考不了!我還沒參加過鄉試!”蘇頤聽到這話,也興奮起來。 “下月初九就是鄉試之日,擇日不如撞日,蘇公子不如下月初九下場一試?!?/br> 正所謂春闈秋試,天順朝的秋試正好就是下月初九。 沐縈之這話一出,蘇頤急忙擺了擺手,“只有二十幾天的時間,我絕不可能考上?!?/br> 馮亦徹道:“鄉試并不難,或許可以一試?!?/br> “呸,對你來說當然不難!” 沐縈之眼眸一動,“蘇公子只說自己不讀四書五經,若真如你所說喜愛讀書,雜學旁收,也未必不行。只是我并未讀過蘇公子的文章,一時之間不好做判斷?!?/br> “這有何難,我將蘇頤的文章誦一篇給夫人聽?!?/br> “你什么時候看過我的文章?”蘇頤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