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沐縈之的粉拳情不自禁的捏緊了些。 一棵大樹,若是想從外面把樹砍倒,不折損幾把斧頭,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樹中長了蛀蟲,將樹慢慢的蛀空,那一陣風都能輕而易舉的撼動這棵樹。 或許,要搞垮南安侯府,最終要落在溫子清身上。 她正欲再往溫子清身上澆一罐油,忽然聽到遠處傳來白秀英尖利的聲音。 “石女?你說誰是石女?” ☆、50.第 50 章 沐縈之的心驟然涼了一下。 溫子清看著她, 像是明白了什么。 “剛才那聲音是白老夫人的吧?沐jiejie, 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怕是母親又在說什么老家的奇人怪事,我就不去湊熱鬧了?!便蹇M之刻意讓自己冷靜下來,免得溫子清猜到什么。 她面色淡淡,依舊坐著,慢條斯理地開始吃茶點。 溫子清的確還想說點什么,這時候,沈明月帶著白玲、白珍從御花園里粗粗逛了一圈,又繞了回來。 一見到溫子清,沈明月先是一驚,但見沐縈之面色無波, 很快便笑道:“唷,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溫jiejie居然走到這里來喝茶?!?/br> “看見沐jiejie一個人坐在這里, 就過來問候幾句,你們玩吧, 我先走了?!?/br> 溫子清朝沐縈之點了一下頭,便離開了涼亭。 沈明月目送著她走出去, 等她真正走遠了,緊張地問:“jiejie,她過來做什么?” 沐縈之輕笑:“隨意嘮些家常罷了?!?/br> 溫子清一進來就拋出她和裴云修的婚事,不是試探又是什么? 但溫子清可以試探自己, 沐縈之自然可以反過去試探她。 至少, 她知道了許多右相府里的家事。 溫子清是個沉穩聰慧的人, 聰明人往往比尋常人要更耳聰目明、更善察言觀色。 南安侯府的情況沐縈之很清楚。 裴云修的母親楊氏一心想讓南安侯府興旺,但裴云修的世子哥哥運氣不好,當初娶了一個伯府嫡女,誰知沒過多久,府里的獨子就夭折了,本想從旁支過繼了一個兒子來襲爵,誰知折子都遞到皇帝那里了,有人上奏說那繼子品行不端、強占民女,皇帝一怒之下就將折子壓下了,直到伯爺過世,也沒立世子,一個伯府就這么沒了。 裴云修的大哥跟親爹南安侯一樣,是平庸之輩,偏生楊氏疼愛長子,既希望裴云修能娶一個家世好的妻子幫襯南安侯府,又不希望這個妻子把世子夫人的風頭壓過去。 溫子清如此精明,等她嫁去了侯府,自然能將楊氏的那點小心思看明白。 她這樣的天之驕女,如何能甘心屈居人下、被人利用? 或許,能借著溫子清的手把南安侯府攪一個天翻地覆? 這樣想,有些天方夜譚,但沐縈之覺得未必不可行。 “對了,方才你們在園子里逛,看見母親了嗎?”沐縈之轉向白玲白珍。 白玲道:“看到了呀,太后娘娘說累了,已經回宮了,我娘和幾位夫人在一處轉呢!” 幾位夫人? 難道不是跟孫氏一起嗎? 沐縈之望向沈明月。 沈明月的表情不太好,抿了抿唇:“我遠遠瞧著,像是跟禮部尚書夫人她們走在一處?!?/br> 怎么會跟她們走在一起? 沐縈之微微擰眉。 白玲和白珍見狀,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忙說:“要我們去花園把娘找回來嗎?” “你們別急,不用特別去找,我正好在這邊坐膩了,想去御花園里轉轉。你們要坐會兒還是跟我一起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鄙蛎髟抡f著,上前挽住沐縈之的手。 沐縈之點了點頭,回頭對白玲和白珍道:“你們在這邊坐著,一會兒我再來尋你們?!?/br> 白玲和白珍這陣子讀書認字,除了得馮亦倩的教導,沐縈之也時常指點她們,比起剛來時姑嫂的感情好了許多。 聽得沐縈之的吩咐,兩人都乖乖的點頭。 沈明月陪著沐縈之出了涼亭,引著她往牡丹花那邊去,“方才老夫人就跟她們在這邊?!?/br> 沐縈之眸色一沉,邁步往那邊去。 果然,在牡丹園旁邊的涼亭里,白秀英正被幾位夫人簇擁著,一邊喝茶,一邊嗑瓜子。 只聽得禮部夫人道:“這女人啊,還是得生兒育女才能叫女人,比如像白老夫人這樣,有兒有女,那才是圓滿?!?/br> “可不是么!”旁邊的夫人附和道。 白秀英似乎被她們說得樂呵呵的,只是光是聽著,沒有搭茬。 “我覺得縈縈這姑娘真是百里挑一,唯一啊就是身子弱一些?!?/br> “對,不過弱些也好,惹人憐惜?!?/br> “可女人生孩子的時候,若是太弱,只怕熬不過去?!?/br> “我瞧著沐相和沐夫人疼愛縈縈那勁兒,只怕舍不得她吃那個苦頭?!?/br> “舍不舍得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一回事。老夫人,你是剛來京城,不知道,縈縈打小就身子弱,后來又得了寒癥,從前連門都出不了?!?/br> “有寒癥?那豈不是宮寒么?只怕有損子息啊……”禮部尚書夫人掩面道,一邊嘆息著,一邊偷看著白秀英的神情。 白秀英仿佛渾不覺一般,徑自撈起了一塊茶點。 “我倒不知,幾位夫人如此關懷我?!便蹇M之挑簾而入,冷冷看著那幾個人。 那幾個夫人聚在一起背地里說人壞話,被事主撞破,雖然臉皮厚實,到底有些掛不住。 正欲說些狡辯之詞,孫氏陪著太后往這邊過來了,身后還跟著七八位夫人。 “我說才回了坤寧宮片刻,怎么到處都找不見人,誰知你們竟在這里?” “給太后娘娘請安?!睕鐾ぶ械谋娙思泵ο蛱笮卸Y。 太后掃了一眼在場的人,知道她們往常都是不對付的人,不知今日居然湊到一起,便笑問:“你們在這里說什么事這么熱鬧?也說來給哀家聽聽?!?/br> 禮部尚書夫人訕笑道:“跟白老夫人敘敘京城的風土人情?!?/br> 太后眉峰一揚,唇角便有笑意溢出來。 這么幾個人圍著白秀英,外加旁邊一臉冷色的沐縈之,能敘出什么家常? 白秀英站在太后身邊,忙不迭點頭道,“幾位夫人正在跟我說京城的事呢,我剛來京城,什么都不懂,對虧這幾位夫人跟我說,我才知道京城的貴婦們都是什么樣的?!?/br> 沐縈之看著白秀英,微微有些犯難:她不會真覺得這幾位夫人是什么好人吧? 聯想起方才她喊出來的那句“石女”,沐縈之便覺得胸口沉悶。 “京城貴婦們是什么樣的?”太后問。 白秀英笑道:“從前我以為京城的貴婦一定都是高貴端莊,知書達理的。今日跟幾位夫人聊過了,才知道什么貴婦跟我們村里那些長舌婦也沒什么區別,竟挑著當婆婆去教訓兒媳婦,看不得人家好,巴不得人家生不出兒子?!?/br> 這話一出,剛才圍著白秀英的幾個夫人臉色倏然蒼白,想說什么,又什么都說不出。 右相夫人和溫子清臉上沒什么神情,孫氏卻是忍不住笑了。 只聽得白秀英又道:“這種長舌婦我見得多了,自己嫁了個沒出息的男人,生了一窩沒出息的崽兒,見到別人好就妒得雙眼發狂,恨不得鬧得別人家里雞飛狗跳才好。就是可惜,鄉下跟京城還是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太后好奇地追問道,全然不顧那幾位夫人氣得發抖的模樣。 “若是在鄉下遇到這等長舌婦,我直接就沖上去撕爛她那張臭嘴,可惜在京城,我就只能忍著、聽著、還得在一旁陪著笑!” “哈哈哈!”太后被白秀英一番話惹得大笑起來。 在沐縈之的心中,太后一下是隔岸觀火、風輕云淡的模樣。 這兩派夫人只要湊在一起,不是暗諷就是明嘲,有時候這邊占上風,有時候那邊占上風,不管哪一邊贏,太后都會在最后站出來幫輸的那邊說幾句,不至于讓誰太過丟臉。 可太后這一笑,直接將那幾位夫人的臉面踩到了腳底。 沐縈之亦是忍俊不禁,能引得太后這樣老jian巨猾的人出來站隊,這位婆婆當真是個妙人。 禮部尚書夫人慘白著一張臉道:“白老夫人,我等好心陪你說話,你這樣中傷人是何用意?” 這一次,不等白秀英說話,白珍就站了出來:“誰讓你先在背后說我嫂子的壞話?” “我……我幾時說你嫂子的壞話了?”那幾人強自分辨道,“空口無憑的,你別睜眼說瞎話?!?/br> 白珍頓時氣急,就差指著那夫人的鼻子罵:“你才睜眼說瞎話呢!我們剛剛過來的時候都聽到了,你說我嫂子身體不好、生不出孩子!” “生不出孩子”幾個字一出,方才還慌亂的幾個人,頓時露出了得逞的笑意,連跟著太后一起過來的那些夫人眼中,也多了一些含混不清的情緒。 孫氏聽到這些人竟然敢把白秀英一個人拖到這里說這種話,一定是右相夫人的指使,恨恨看向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聽到這里,終于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她開口道:“這哪里是什么壞話,縈縈身體不好,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也就你們母女剛剛來,所以不知道罷了?!?/br> 沐縈之平時看著是挺嬌弱的,村里人都說,盆骨款、腰桿粗的女人才好生養。 白玲白珍被右相夫人這么一說,頓時氣短。 那禮部尚書夫人見自己占了上風,頓時得意起來,添油加醋道:“若不是生不出孩子,又怎么會巴巴地請太醫院的郭太醫去相府把脈?” “就是,郭太醫是??磱D科的,聽說民間有上百女子經他調理都生出了孩子?!迸赃吜⒓从腥烁胶偷?。 聽到這里,沐縈之終是緩緩一笑:“幾位夫人真是好大的膽子,還不快跪下?!?/br> “放肆!”右相夫人喝道。 沐縈之毫不畏懼地回望她一眼,轉向太后,垂首道:“太后娘娘,臣婦自幼身子弱,得皇后娘娘垂憐,安排郭太醫為臣婦把脈。郭太醫才為臣婦把了一次脈,她們就敢斷定臣婦子息艱難。臣婦并不在意她們的詆毀,也不在意她們將此事傳揚出去,但怕就怕她們所要對付的不是臣婦?!?/br> 溫子清聽到這里,已經明白了沐縈之要說什么,但她不但沒覺得不妙,反而很期待地看著沐縈之。 太后斜睨了白秀英身邊那幾位夫人一眼:“那是要對付誰?”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郭太醫日日為皇后娘娘請脈,她們給郭太醫傳出這種名聲,真正想中傷皇后娘娘,請太后娘娘治她們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