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霍連山嗓門大,在已經宵禁的京城大街上,聽起來格外響亮。 白澤冷冷掃了他一眼,當先策馬到了沐府旁邊的那戶人家。 “白將軍,這里就是老尚書的宅子,他老人家告老還鄉以后,宅子就一直空著,兵部早就差人把上房整理出來了,也安排了幾個丫鬟隨從,將軍若有什么要求,只管來對我說?!秉S大人恭恭敬敬道。 “我住這里的事情,主人家知道嗎?” “知道,知道,老尚書特別高興呢,還說將軍是武曲星下凡,希望將軍在這里多住些日子呢!”黃大人說完,又補充道,“將軍府那邊工部一直加緊督造著,如今屋子都已經蓋好了,只等著添家具擺設,下月將軍便可搬進去?!?/br> “下月?”霍連山的眼珠轉了轉,“這么說,下個月將軍夫人就要過門了?” “這個嘛,就看欽天監那邊怎么說了?!秉S大人叩了門,很快就有人將門打開,一見到他們,立即行大禮,“將軍,這是崔管家,有什么事只管告訴他就成?!?/br> “兩位將軍,里邊請?!?/br> 管家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介紹宅子的情況,沒多時便將白澤和霍連山帶了宅子的正院。白澤住的是上房,霍連山則是住在旁邊的廂房。 勞累了一天,霍連山來不及更衣,便一頭倒在了榻上。 可他還沒閉上眼睛,便看到白澤走進了廂房。 “將軍,你這是?有媳婦了激動得睡不著?” 白澤沉聲道:“上次你說,你有個同鄉在沐府做事?” 霍連山爬起身,點了點頭,“嗯,是我同村的孫丫頭。之前將軍想打聽沐府的事,我特意給她去了幾封信,說好在京城見見她。她在沐府也是得臉的人呢,是沐府大姑娘沐靜佳的貼身丫鬟。將軍,難道你要找的沐姑娘,不是賜婚的那一位嗎?” “我不知道,你有機會,找那孫丫頭問問吧?!?/br> “現在還問做啥?皇帝都給你賜婚了,難不成你想悔婚?” 白澤站在廂房的門口,似乎在看天上的月亮。 過了一會兒,方才道:“你且問問?!?/br> ☆、9.第 9 章 宮中大宴一結束,皇帝為白澤和沐縈之賜婚的消息隨之傳遍了京城。 一個是炙手可熱的大將軍,一個是國色天香的大小姐,這兩人湊到了一起,自然是最佳的談資,一時之間,京城的各個角落里,都有人對這樁婚事議論紛紛。 坤寧宮。 “跪下!”太后看著懿安,怒氣沖沖的喝道。 懿安站在皇后的身邊,對太后的話置之不理,假裝沒有聽到,揚起下巴輕哼了一聲,“我又沒做錯事!” “還沒做錯!我看你是被縱得越發不成樣子了?!?/br> 太后、皇帝、皇后三個人拼命頂著左相和右相的壓力,力促白澤和懿安的婚事,她竟然當眾跳出來把白澤推到沐縈之那邊。太后怎能不氣? 饒是皇帝一向寵愛懿安,這會兒也是面色凝重,說不出一句求情的話。 皇后看著他們一家子,也不知說什么好。 懿安見皇兄都不為自己說話,頓時委屈的哭了。 皇后知道懿安是太后和皇帝的心頭寶,只得拿帕子給她擦淚,“皇妹,不是當嫂子的說你,你這次真的太沖動了,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應該私底下跟母后和陛下說,當著那么多朝臣,說出去的話可就收不回來了?!?/br> “我才不是沖動,”懿安一邊吸著鼻子,一邊抹眼淚,哭得梨花帶雨的,“那白澤一看就是個牛脾氣,大家都知道母后要把我指給他,他難道會不知道,他第一次搶著說話想拒的不止是溫子清,那也是拒我,你們非要把我推出去,非得讓我跟溫子清一樣成笑話嗎?” “這便是你想多了,有母后在,有陛下在,怎么可能叫你鬧笑話?”皇后道。 太后冷哼道:“你沒見過溫子清嗎?攤上那么個丑女誰不拒婚?” “我是見過溫子清,可那白澤今日才進京,他怎么會知道溫子清是丑女?”懿安為自己爭辯著,“你們不在意我的臉面,可我在意!” 皇后望了一眼皇帝,見他雖然抿唇不語,但臉上的表情似乎已經緩和了許多。 總歸是他最疼愛的meimei,即使闖了禍,說幾句也就過了。 哪怕事涉朝中局勢,但皇帝不會怪罪懿安。 她便繼續說:“溫子清是溫子清,你是公主,我相信白澤還是拎得清楚的?!?/br> “就是,你倒好,白白的把夫婿讓給沐縈之!”太后卻仍是氣得不輕,“你皇嫂費勁心機給你鋪好路了,你卻拱手送給別人。真是不爭氣!” 懿安哭著嚷道:“誰要她鋪路了,要嫁她去嫁好了!” “懿安!”皇帝終于出了聲。 懿安意識到自己說了大逆不道的話,瞅了皇后一眼,走到太后身邊坐著。 太后瞪她一眼:“還不給你皇嫂賠罪?!?/br> “哼?!避舶才ぶ^。 “懿安這丫頭被她的皇帝哥哥寵壞了,你不要跟她計較?!?/br> 有太后這句話在,皇后哪里還敢說什么計較,卻再也不愿再多說一句話了。 懿安恍若沒留意到皇后的神色一般,只顧挽著太后的手撒起嬌來,“母后,你也知道,那個沐縈之是什么第一美人,那白澤肯定一聽這個名號就心動了。再說了,你們之前答應我要讓我先見過他再賜婚,結果現在問也不問我就想指婚,哼?!?/br> “母后也不想這樣的,可你也在擷香殿,你看到了,右相和左相想先下手為強,哪里還給咱們留了問你的機會?”太后捂著胸口,痛心疾首地說,“我看那個白澤是真不錯,可惜了?!?/br> “哪有那么好?不過是個能打能殺的鄉野匹夫,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白澤是犯了事才充軍的,這樣的人你們跟我說好?”懿安一臉的不悅。 “充軍是年輕時不懂事犯了錯,人家現在揚名立萬了,連你皇兄都要依仗他?!碧笥謬@了口氣,“這么個龍精虎猛的將軍,偏偏就歸了那個病秧子?!?/br> “你說沐縈之是病秧子,可她是狐媚相啊,男人才不在乎她病不病呢!” 皇帝皺了皺眉:“什么狐媚相,越說越不像話了?!?/br> 太后橫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難道不是嗎?以前選皇后的時候我明明聽到皇兄說沐縈之是什么傾城姝色……” 皇帝干咳了一聲。 太后伸手就往懿安身上不痛不癢地拍了一下,“還說?” “母后,時辰已經不早了,臣媳先告退了?!被屎蠊淼?。 “是不早了,你們都回去歇著罷,哀家好生訓訓這丫頭,不像話?!?/br> 皇后不再多言,也沒等皇帝,徑直就往坤寧宮外走去,皇帝看著朝自己做鬼臉的懿安,無可奈何的甩了甩袖子走了出去。 待他們出了坤寧宮,太后看著懿安:“你呀你,把你皇嫂得罪狠了,看她以后執掌后宮的時候怎么收拾你!” “母后長命百歲,她這輩子也別想執掌后宮?!避舶簿镏?,“母后瞧瞧她好大的派頭,母后和皇兄都沒說我,她倒訓起我來?!?/br> “要說她這個人吧,自以為是,我也不喜歡,不過當著你皇兄的面,你別讓她下不來臺?!?/br> “母后,是她要我下不來臺。你覺得她在幫我,我覺得她就沒安好心,那個白澤明顯是個刺頭,又有心上人,還讓我嫁過去,母后和皇兄都沒提這事了,她倒好,一個勁兒的想推我出去,好讓我被人看笑話!溫子清被拒婚那是因為她長得丑,要是我被人拒了,宮外的人不是以為我跟溫子清一樣是丑女嗎?” 太后不再說話,只摟著懿安,聽著她撒嬌,心里的氣兒也漸漸順了。 皇后走出坤寧宮后,皇帝從后面追了出來:“皇后?!?/br> 聽到皇帝的聲音,皇后轉過身,面上神情如常,“陛下今夜去陳妃那邊歇著吧?!?/br> “你在生懿安的氣?”皇帝問。 皇后如鯁在喉。 與其說是懿安的氣,不如說是別人。若不是有人縱容,一個公主又怎么敢在正宮皇后面前如此放肆。 她索性幫著皇帝把話說了:“懿安年紀小,不懂人情世故,臣妾怎么會跟她計較?” “你明白就好?!被实垡娝绱?,也不好再為懿安說什么,只拉了她的手,“剛才她說的那些話,都沒說全。立后那時候,禮部送過來了一份名單,里面不止有縈縈,也有溫子清,還有幾位國公府姑娘,不過都是按著家世把她們寫進去,母后問我的看法,我照實說了縈縈長得美而已,除了她,別人我都一一說過?;屎?,你是朕親自選出來的妻子?!?/br> 聽了這句話,皇后方覺得暖心,只是聽到“縈縈”兩個字,沒來由的有些酸澀。 …… “姑娘,子時了,怎么還不歇息?” 沐府西北面的一座小院里,丫鬟紫竹見沐靜佳坐在榻上,便掌了燈過去詢問。 “睡不著,你下去吧,不必在這兒守著?!?/br> “是?!弊现褚姞?,轉過身打算退回廊下繼續打盹兒。 沐靜佳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猛然一動,這一世事情已經有了變化,她不可再按兵不動! 立馬又喊住了她:“回來?!?/br> 紫竹只好退了回來,見沐靜佳定定望著自己,只覺得心里發毛。 “姑娘,要不要我給你沏一壺茶?” “紫竹,你跟白將軍身邊的霍連山是不是同鄉?” “嗯,”紫竹點了點頭,回味了片刻,驚訝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沐靜佳沒想到一向遲鈍的紫竹會這么反問,暗暗叫了聲糟,生怕紫竹發現什么破綻。 不過她畢竟是主子,立時就鎮定了下來:“白日里跟姨娘們閑聊的時候聽說霍將軍是西北云山人士,我就琢磨著他跟你是不是同鄉?!?/br> 說起霍連山,紫竹也提起了精神,自豪地說:“不止是同鄉,我們還是一個村子的人呢!之前他還給我來過一封信,問我是不是在相府當差?!?/br> 沐靜佳的心猛然一跳。 來了,終于等來了。 可是事情為什么會跟上一世不一樣? 上一世,白澤帶著霍連山進京,白澤想打聽沐府女眷事卻沒有門路,霍連山便找到了在沐府當差的同鄉紫竹。 她還記得那一天,紫竹跑回來告訴她,名震天下的白澤將軍竟然暗戀著沐府里的一位姑娘,霍連山想找她幫忙打探一下。紫竹猜測最有可能的是沐縈之的時候,沐靜佳已經確定那個人是沐縈之。 沐靜佳忽然靈機一動,教了紫竹一套說辭,讓她告訴了霍連山。 在那之后,她度過了人生中最漫長的三日,三日后,白澤登門提親。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父親沒有直接答應白澤,竟然轉頭提出讓白澤娶沐縈之,她恨,恨她在父親眼中比不上沐縈之的一根頭發絲!幸好沐縈之拒絕了這個提議,堅持嫁到南安侯府,她最終如愿以償地嫁進了將軍府。 出嫁之前,她處理掉了紫竹這個禍患,以為萬無一失,然而在白澤帶她回門的那一天,白澤遇到了沐縈之,在沐縈之喚白澤“姐夫”的時候,白澤牽著她的那只手幾乎生生要把她的指骨捏斷。 沐靜佳雙拳緊握。 如果她沒有回門,如果白澤沒有遇到沐縈之,那她就可以瞞天過海,風風光光地做她的將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