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 茅楹哀怨地賞了他一記爆栗,怒道:“你一個直男癌懂個球球!” 送走了人,陸驚風扶著半身不遂的林諳回臥室趴著,打開空調,拿來醫藥箱,里面治療跌打損傷的各種藥品應有盡有,翻開來仔細一看,還是陸驚風那次受傷,林諳路過快倒閉的藥店,正巧碰上清倉大甩賣順手批發的。 “就算沒遇上大甩賣,我也會給你買的?!?/br> 擦碘酒的時候,林諳嘶嘶吸著涼氣說。 陸驚風微微一笑,沒搭腔,手下放輕了一些。 細心地處理完傷口,擦干凈血漬,林諳吃了消炎藥和止痛藥,繼續趴著晾傷口,晾著晾著就睡著了。 陸驚風出門去超市買了菜,回來熬了一鍋粥,做了幾道小菜。 粥里什么都有,切碎的藕丁,過油煸過的雞丁,嫩綠的豌豆,打了蛋花,撒上香蔥和姜末,熱氣蒸騰,濃稠鮮咸。 陸驚風一個人過了很久的日子,早先還沒有外賣這種方便快捷造福單身漢的杰出發明,也不能頓頓下館子,就只能自己琢磨著瞎做,什么黑暗料理都嘗試過,后來圖省時省事,他開始熱衷于各種大亂燉。 陸組長深信著這樣一句話,世上必定有他打不過的惡靈,但是沒有他不敢搭配著一道燉的食物。 瞎瘠薄燉了十來年,再怎么欠缺廚藝上的天賦,也能在一次次失敗的教訓中總結出幾道能下咽的菜譜,今天這頓就是僅存的幾枚碩果。 一大海碗的粥,搭配熗拌的海帶、木耳、黃花菜,還有蒜苗豆瓣爆炒的回鍋rou,林諳吃得心滿意足,腹內蕩漾,不聲不響一掃而光,吃完還收拾了碗筷,主動承擔起飯后洗碗的職責。 林大少打小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驕縱任性地長大,別說洗碗,蒜頭也沒剝過一瓣兒,洗個碗噼里啪啦的一陣脆響,陸驚風生怕自家的碗碟一著不慎粉身碎骨,不敢讓尊貴的少爺在廚房窩著了,撈起袖子沖進去攆人:“還是我來吧,傷殘人士去乖乖躺著就好?!?/br> 林諳跟盤子較上勁,洗得特別認真,不讓,頎長的身軀往逼仄的小廚房里一杵,把人嚴嚴實實地擋回去。 “你這廚房太小了,一個人都嫌擠?!彼烙媽儆谀欠N干點家務就愛抱怨的類型,看什么都不滿,“現在不都流行開放式廚房嗎?那種的看上去就敞亮些?!?/br> “開放式的容易滿屋子油煙味?!标戵@風倚著門,雙手插在寬松居家服的褲兜里,“我不喜歡?!?/br> “那你不喜歡的東西還挺多?!绷种O道。 “有嗎?”陸驚風歪著頭想了想,覺得自己一向挺隨和的,沒什么特別的喜惡,“沒有吧?!?/br> “有,真有,要我舉例嗎?”林諳掰著手指數,“不喜歡別人的名字叫林諳,不喜歡見死不救,不喜歡長相特別丑的惡靈,不喜歡別人舍命相救,不喜歡搞曖昧,不喜歡接深夜視頻,不喜歡用別人的杯子……” 數到后來,兩只手都不夠用。 林諳這會兒穿著陸驚風的家常t恤、運動褲,他個子更高,相應的衣服就都小一號。t恤穿在陸驚風身上是oversize款,穿在他身上就剛剛好,還能凸顯出流暢有致的線條,寬肩窄腰,挺拔如標槍。腿太長,褲腳吊著,索性挽起來當七分褲,露出一截小腿和骨骼突出的腳踝,腳上拖著他從家里唯一帶出來的名牌單品——黑白格子拖鞋,修長的手指上全是洗潔精豐富的泡沫。 這樣的他落在陸驚風的眼里,是懶散的,安逸的,又蟄伏著危險的性感。 “還要繼續嗎?其實也不很多,我大概能說到明天早上太陽升起?!绷种O眨眨眼睛,打趣道。 陸驚風瞇著眼睛靜靜地聽他說話,看他沖自己笨拙地拋媚眼,這一秒,心跳如鼓,轟隆隆的,一聲又一聲,如雨夜劈開夜幕的雷電,陸驚風清楚地明白他應該是完了。 他動心了。 淪陷了。 他十分迫切地想體驗兩個人的生活了。 陸組長慎重保守,但絕不拖泥帶水,一旦確定了心意,就很果斷干脆。 “你說得好像我很難伺候?!彼麖娜葑哌^去,抓起林諳兩只滿是泡沫的爪子,把盤子奪過來,斜睨著,“那你再說說看,我喜歡什么?” 林諳冥思苦想狀沉吟良久,最后得出結論:“除了給人灌心靈雞湯和不要命地飆車,好像也沒第三件特別喜歡的了?!?/br> 兩人一離得近,林諳就開始心不在焉,蠢蠢欲動,他試探著伸出手,看陸驚風沒躲,就壯著膽子刮了刮他的鼻子,把指尖的泡沫蹭了上去,蹭完心情極好,抑揚頓挫地嘆氣:“嘖,拿什么挽救我們陸組長乏善可陳的生活?!?/br> 陸驚風鼻尖上頂著泡沫,有點可愛,居然沒惱,沖洗著碗碟,淡淡地道:“不止,第三件特別喜歡的最近出現了?!?/br> “嗯?是什么?” 林諳接過他洗干凈的碟子,用干燥的吸水布擦拭,直擦得光可鑒人,能倒映出自己那張俊臉才罷手。 陸驚風轉身,兩只手濕淋淋的,捧著滿滿的泡沫,拍上那張驚訝挑眉的臉。 細碎輕盈的泡泡雨中,他眉目含笑,湊至耳邊輕聲呵氣:“喜歡你呀?!?/br> 第73章 第 73 章 瞳孔驟然緊縮, 短暫的空白后,腦海中霎時間有萬千禮花齊齊綻放。 耳畔的輕聲慢語夾雜著溫柔的笑意與熱氣,音量極小,卻一字字直鉆心底,熨平了身體里每一道扭曲擰巴著的褶皺,動脈里的血液激越鼓動起來。林諳一手捏緊了盤子,喉結滑動, 扭頭攫住那道來不及隱藏羞赧的視線,不可思議般確認道:“陸驚風你剛剛說什么了?” 陸驚風打游擊戰一般,給了對方雷霆一擊又優雅地撤身, 狡黠地眨眼睛,問:“你到底放了多少洗潔精?” 林諳緊盯著他,眼底浮現漸漸被喚醒的興奮,話音不穩:“有……小半瓶那么多吧, 怎么?放少了洗不干凈?” 陸驚風伸手撥了撥一水池厚重的泡沫,陷入詭異的緘默。 半晌, 垮下臉抱怨:“你這么敗家可怎么辦?我感覺我養不起你啊?!?/br> “誰要你養我了……?”林諳下意識接話,半途反應過來,一重驚喜未平,又起一重, 炸得他無法保持冷靜,手一松,掰過陸驚風的肩膀,語無倫次:“你說你要養我?我沒幻聽吧?你答應了?確定要跟我在一起了嗎?剛剛你說的是喜歡我吧, 我聽得很清楚,你說‘喜歡你呀’,是不是?” 陸驚風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只呈自由落體向地面墜去的盤子,將它從粉身碎骨的厄運里解救出來,拉開抽屜,從容不迫地歸進瀝干架。 做完這些,才擦擦手,在某人有如燒紅的鐵網般緊密包圍的視線里,貼近,抬手攥住t恤的領口,將人拉低,引頸印上那雪中傲梅般白里泛出點緋紅的唇瓣,用實際行動回應那一連串喋喋不休的追問。 朦朧昏黃的吸頂燈下,狹窄的空間里,輕而生澀的輾轉間,全是洗滌劑散發出的檸檬味香氣。 這香氣濃得煞人,蒙了嗅覺,逼退了理智,令林諳產生了片刻的恍惚。 等清醒的意識卷土重來,唇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他已經自發擁住了人,依附本能撬開對方毫不設防的牙關,并第一時間施展開困頓蟄伏已久的野性,攻城略地、大殺四方,緊緊絞住慌亂逃竄的舌尖,重重吮吸玩火自焚的薄唇,以極致的熱情懲罰對方膽敢先行挑逗的輕浮行為。 林諳很少能感到炎熱,但他此刻的體溫跟隨一路攀升的心率一起水漲船高,他覺得自己熱得都快融化成一灘液體了。 不知哪里滴答落水,許是沒擰緊的水龍頭,一滴,兩滴,三滴,仿佛敲擊在林諳的心鼓,柔韌的鼓面越繃越緊,水滴落得越來越急,越來越重。 他展開被汗水洇濕的掌心,微涼的指尖勾起陸驚風衣服的下擺,撫上那把常在午夜夢回的欲望溝壑中搖曳擺動的勁瘦腰肢。 這時陸驚風低啞地嘶了一聲。 咚一聲滔天巨響,不堪重負的鼓面怦然崩裂。 林諳驟然發了狠,加深了吻,同時雙手扣著陸驚風的腰,在壓抑的驚呼聲中將人抬起,放坐在廚房光滑的流理臺上,分開兩腿欺身嵌了進去,揚起頭,細密狂熱的吻滑落嘴角,啃上細白的頸子,烙印出片片紅痕。 陸驚風微張著紅腫的唇,有點喘,有點醉,思維混亂。 他原本只想淺嘗輒止地親一下,發乎情止于禮,好安撫安撫這個白天挨了頓棍棒、著實可憐的小狼狗,并獎勵他讓出鞋子的紳士行為??蓻]想到,點點芒星而已,竟一發不可收拾,惹了火,燎了原。 車速猛地就飆到了兩百碼,眼看即將收剎不住。 額上盡是細密的汗珠,濡濕了沉重的睫毛,他掙扎著步出迷離的境地,緩緩抬起手刀,于嘖嘖水聲中瞇眼聚焦。 一聲實打實的悶響,睫毛上的汗水乍然滴落,林諳尚埋首在他的頸間,難以自持地吻他,撕扯領口松垮的布料,倏地身形一滯,抬手摸向遭受重擊的后頸,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你……” 眩暈旋即覆蓋激情,吞噬話音,徹底軟倒之前,那雙通紅的眼里還殘留著旖旎和困惑。 陸驚風顫抖著呼出一口在胸腔內翻滾沸騰的熱氣,跳下流理臺,雙腿發軟,落地差點沒站住,他撐著臺面調整呼吸和心跳,冷靜了一會兒,彎腰把人架起來,磕磕絆絆地送進臥室。 他的動作盡量輕柔,人被放平在床上,妥善擺好姿勢,再蓋上空調被。 換上衣服走之前,陸驚風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俯身在那被迫沉靜下來的俊臉上落下一吻,扯了扯嘴角。 “抱歉,剩下的等我回來,有機會再繼續?!?/br> . 小狼崽子太熱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為了遮住頸子上斑駁凌亂的痕跡,陸驚風特地挑了件立領夾克,不得不在悶熱的夏日夜晚,將拉鏈神經兮兮地拉到頂,直接蓋過半個下巴。 慢悠悠地搭著地鐵,溜溜達達抵達春川街小學的時候,在校門口對上等候多時的茅楹,以及堂堂刑警支隊支隊長,現如今淪落為小跟班兒的張祺。 三個人,六只眼,相覷半分鐘。 “我就知道你鐵定會來,大忽悠?!惫媚棠炭繅Σ嬷?,穿著緊身的黑衣黑褲,破天荒地舍棄了高跟鞋,盤起了大波浪長發,素面朝天,英氣逼人。 走近了,她環顧四周,蹙著眉頭問:“林諳沒一起來?” “內傷外傷都沒好利索,來干嘛,跟著添亂?”陸驚風扣緊無指皮手套上的背膠貼,眼也不抬,“我就知道騙不到你。但是——” 他面無表情地抬手,指張祺:“這麻瓜為什么也在?送來當誘餌給惡靈加餐的?” “這個……”茅楹欲言又止,一臉憤懣地開啟嘲諷模式,“他濫用職權唄,派人監視我家,我前腳一有動作,他后腳立馬跟上。誰能想到咱們有頭有臉的張隊居然是個跟蹤狂?” “我是擔心你!”張祺紅著臉爭辯,“憑借我多年來一線刑警的直覺,一早察覺出今晚你會有所行動,鑒于危險系數難以估測,我才會讓弟兄們幫忙盯梢?!?/br> 爭辯完,反將一軍:“不過,難道不是你給我的暗示嗎?不然咱倆吃晚飯的時候,你干嘛特地噴上我送你的香水?你不是一直都很嫌棄它嗎?” “只是隨便噴個香水,哪有這樣那樣的意義,你自己想多了……”茅楹的聲音小了下去,縮起脖子當鵪鶉。 陸驚風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來晃去,最后定格在茅楹面上:“你真要進去?” “難道這黑燈瞎火的,我來夜跑?”姑奶奶有點惱火,“好歹我也是天字一號的成員,一出任務總讓我打醬油算怎么回事?歧視女性嗎?” 此路不通,陸驚風又轉向張祺,還沒開口,對方梗著脖子,渾身散發出一股為愛情慷慨赴死的凜然正氣,一句話堵死:“不要問我,她在哪兒我在哪兒,哥們兒要支持我追求真愛的勇氣?!?/br> 陸驚風無法,頭疼地抹了抹嘴角,身形一頓。 那里方才被林諳一個激動咬破了皮,痛感遲鈍的陸組長這會兒才察覺,低頭一看指腹上暗紅色的液體,碾了碾,立馬反應過來,連忙心虛地放下手,背到身后。 茅楹察覺到他的異樣,銳利的眼神繃直了飄過來:“怎么了,哪里不對嗎?” “沒?!标戵@風手握空拳咳了一聲,“來,讓我看看你們都帶了哪些傍身的法器?!?/br> 茅楹如數家珍:“桃鞭,指陰羅盤,符篆。下午從你家出來,我到這附近晃了晃,發現這學校大白天的陰氣都好重,為了以防萬一,犬牙糯米大蒜柚子葉,辟邪的東西每樣都帶了點兒,應付些小鬼應該綽綽有余。哦,對了,這是我爺爺給的,壓箱底兒的錦囊,你們都給戴上?!?/br> 說著,她從與她個人風格極度不搭的軟毛兔小背包里拿出兩個金黃色的錦囊。 錦囊上繡著平安咒,底部綴著祥云結。 “里面是什么?”張祺接過手就想打開來看,被茅楹神秘兮兮地按住。 “行業機密?!泵╅浩ばou不笑地嗤嗤兩聲,“法術封了口的,打開就不靈了?!?/br> 張祺看她那假笑,有些瘆得慌:“風哥,直覺告訴我,這里面裝著的,應該不是什么讓人看著很舒服的東西?!?/br> “附議,但有總好過沒有?!标戵@風用兩根手指把錦囊拈過來,嗅了嗅,沒聞到什么怪味兒,于是放心地揣進褲兜,扭頭問,“你呢?” “我?”張祺默默敞開上衣,帥氣地拔出腋下槍套里別著的八九式警用手槍,“這個行么?” 陸驚風、茅楹:“……” 張祺補充說明:“別這樣,我還特地在子彈頭上涂了豬血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