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上帝啊,世界上果真有成熟睿智的男人嗎?有的話請給老娘找一個活的,讓我也開開眼。 “老陸,陳年舊賬待會兒再算,你先來看看這符,我沒眼花的話,它是不是自燃了?”茅楹端著咖啡觀看了一會兒菜雞互啄,眼睛余光一瞟,瞄見桌上乍起的一簇火光。 聞言,陸驚風刷地從地上爬起,捋捋亂糟糟的頭發,搶過她手中的馬克杯,潑盡里面殘余的一點咖啡,把火滅了。 搶救下來的陰兵符已經被燒了一半,面目全非無法辨認,陸驚風把它團吧團吧扔進垃圾桶,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符紙上下了引火咒,看來對方是想安靜做完事就銷毀證據。這么一想,那天李昭死后突然襲擊我,應該也是受指使,后來在他身上發現了香灰,但是并沒有陰兵符,難道也是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自燃了?” 他自說自話,覺得這個推理的路子很對,孤芳自賞了半天發現沒人搭腔,一回頭,就看見茅楹踩著高跟鞋,眼帶挑剔地圍著林諳打轉。 “這位帥哥,沒什么話要跟jiejie解釋的嗎?” 林諳站得端正,收腹挺胸目視前方。陸驚風驚奇地發現,不知道為什么,這人囂張的氣焰一到茅楹面前就自然低上三分。 “我沒死?!绷种O言簡意賅蹦出三個字。 “我就知道你沒那么容易就翹辮子?!泵╅旱膫€子現在只到他肩膀,看他還需要抬頭,“我就是沒想到,你居然真是個男的。嘿,風哥,他一開始就沒騙我們,說的是真話來著?!?/br> “嗯,缺根筋?!标戵@風呵呵一哂。 “這叫率真!”茅楹呲了他一道,扭頭笑得溫柔大方,像是一位知心姨母,“以后還跟著我們混嗎林弟弟?” 林諳看了一眼陸驚風,陸組長正捧著自己辦公桌上的那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仔細端詳,不發表任何看法就是默許,于是林諳雙手插進風衣衣兜,擺平了肩膀,高矜地點了點傲氣的頭顱。 “行,jiejie之前沒白疼你?!泵╅阂凰﹂L發,使勁兒拍了拍他的后背,差點沒把人拍散架,“謝謝你救了我們風哥!以后對外,你就跟光榮犧牲的酷姐沒任何關系,從今天開始,你是我們天字一號最新加入的老幺成員,記得對旁人別說漏嘴了?!?/br> “嗯?!绷种O懶懶地應了一聲。 “確認過眼神,你是注定要加入我們天字一號的人!”茅楹想來想去,還是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五年前就跟老陸這么有緣,因為你砸了一辦公室的手機,那個詞兒怎么說來著……對,相愛相殺,彼此都不放過啊哈哈哈哈!” “茅楹,要我把你以前小太妹時期的照片翻出來,讓大家開心開心嗎?”陸驚風從電腦后面探出頭,面無表情地威脅道。 上一秒還在哈哈哈的茅楹下一秒就成了慫包,乖乖閉上嘴。 電腦上,陸驚風收到工作郵件,張祺的效率很高,馬巍的案子在系統里轉了一圈最終落入緝靈局的檔案庫,他把文件點開,大致瀏覽了一遍案情。 不出所料,公安局那邊把這起案子定性為意外墜崖事故,事因暫時推測為輪胎打滑,制動失效,導致車身不受控制沖出護欄墜落懸崖??吹竭@個描述,陸驚風不敢茍同,按馬巍能咬他半路的水平來看,基本不可能在駕駛技術上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敲著桌面思考了一陣,他站起身,收拾收拾背包準備外出。 “你要去哪里?”林諳似乎異常關注陸組長的一舉一動,緊跟著開口詢問,“鶴鳴觀,還是紫林山?” “去鶴鳴觀看看?!标戵@風頭也不抬地回答,他盯著手機屏幕,調出市內地圖,研究哪條線路最方便省錢。 地圖上顯示,鶴鳴觀離這里將近兩小時車程。 “我認識路?!?/br> 林諳掏出一把車鑰匙,蘭博基尼的銀色標志亮晃晃的,晃得旁人嫉妒心油然而生。林少撐著腦袋,風流雅痞地瞅他:“反正閑著無聊,可以開車載你?!?/br> 這話要放在以前,陸驚風絕對屁顛屁顛地求之不得,有免費司機豪車相送不用白不用!但他今天卻冷酷地謝絕了,“不用,我一個人去就可以,免得浪費高級勞動力?!?/br> 林諳的辦公桌就在門邊,他長腿一伸,直接用腳尖抵住門,攔住陸驚風去路:“組長不用這么見外,我其實很好說話的?!?/br> 陸驚風橫了他一眼,“林大少不是記仇一把好手嗎?忘性該不會這么大吧?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么嗎?” 是務必跟他保持距離,不是粘著他寸步不離! “能畫出陰兵符的人,絕非等閑之輩?!绷种O目光里的戲謔退去,淡聲提醒他,“萬一打起來,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br> “不打架,打什么架?和氣生財?!标戵@風挪開他尊貴的腿,打開門,“我就是去找謝天師卜個卦,最近總在觸霉頭,求個轉運符?!?/br> 然而林諳并不是個好打發的下屬,不聽話就算了執行力還特強,也不跟你浪費口水,就直接開車綴在你屁股后面。 陸驚風步行,蘭博基尼就在旁邊慢慢溜著;陸驚風乘車,蘭博基尼就為公交車保駕護航;陸驚風停下來,蘭博基尼就不分場合無視交通規則,就地熄火。 陸驚風活了二十八年,做夢也想不到,這種狗血電視劇里演的霸道總裁追小嬌妻的路數居然有一天會應用在自己身上,真他媽玄幻。 再這么下去,事情會往更玄幻的方向發展。 一想到這兒,陸驚風在大夏天激起一陣惡寒,熱血往腦袋里一沖就轉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決定快刀斬亂麻,把一切不靠譜的可能扼殺在搖籃里。 “別跟了,跟了也沒用,我愛的不是你?!?/br> 陸組長憋了一路憋出個非同凡響的大招,語出驚人,直接就把林諳鼻子上架著的太陽鏡驚掉了。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乍一丟出來,自戀成狂的林少第一反應居然不是譏笑嘲諷,順便宣揚一番自己這朵高嶺之花有多可望不可即,而是下意識地反問:“嗯?那你愛的是誰?” 陸驚風:“???” 第33章 第 33 章 這詭異的對話一出, 二人皆大腦短路,動作凝滯,默然相視三秒。 三秒的時間,足以讓這兩位本就玲瓏通透的人才在心里把脫韁的事態預演個千回百轉,各自悔恨完沖動腦熱和掉以輕心,并在利益和面子的雙重驅使下得出最穩妥最體面的收場方法——裝傻充愣。 幾乎是同時,二人鳴金收鼓, 撤回交纏的視線,一個彎腰去找跌落下去的太陽鏡,一個側身搗鼓活像這輩子頭一遭見面的安全帶。 尷尬的氣氛逐漸彌漫開, 此時如果不說點什么,不免流露出一種欲蓋彌彰的刻意。 于是陸驚風哆嗦著強大的心臟最后再皮一下,把自己那個已經死透的非主流網名又拖出來殘忍鞭尸:“愛誰?你去問風……風啊,看它會不會告訴你?!?/br> 林諳一言難盡地瞥了他一眼, 重新戴上墨鏡,遮擋住閃爍的視線:“所以你現在明白當初我為什么一看到這個名字, 就忍不住手癢想砍人了嗎?” 陸驚風:“不明白?!?/br> 林諳痞壞一笑:“風華絕代如本少,世上豈有凡人不心向往之?愛的不是我?那只是暫時的,一定是你還沒感受到在下舉世無雙萬古流芳的魅力,慢慢來, 相信我,你會回心轉意的?!?/br> 只要能豁得出去不要臉,世上就沒有化解不了的險。 陸驚風眼角抽搐,無奈地順著臺階下:“哪兒敢不信啊, 愛你,愛你還不行嗎?” 林少一句sao話既破了尬境,又成功挽尊,踩油門的腳都得勁了一些,發動機發出一聲愉悅的咆哮,揚頭甩尾地上了路。 鶴鳴觀在漢南的西北角,此去幾乎跨過整座城市,兩人你躲我跟磨蹭了一半路程,還剩下一半,加上上下高速堵在匝道的時間,大概還需要一個半小時。 陸驚風一夜沒合眼,這會兒吹著涼爽愜意的空調風,犯起了困,加上林諳開車特別四平八穩,實在沒什么看頭,接二連三打了幾個哈欠后,支撐不住沉重的眼皮,抱著雙肩包打起了盹兒。 林諳一扭頭,就看到一團蓬松蜷曲的頭毛,隨著主人小雞啄米的動作小幅度地上下顛動,由于正對著空調風口,整個兒被吹得一顫一顫的,像是一團迎風蕩漾的蒲公英。 這頭毛毛躁躁的雞窩也不知道多久沒剪,因為天生蜷發,那些細軟繁密的發絲七纏八繞,橫豎也撐不直,根本無從得知實際長度究竟有多長,一眼望過去,有幾根特別頑皮的已經互相纏成死結。想也知道,按陸驚風的性格,估計某天心血來潮,想梳發現梳不通扯著還疼,索性直接放棄,天天用手沾了水隨便抓兩把,讓它不那么放浪形骸也就算了。 真邋遢。 從上到下由里及外都精致到無懈可擊的林大少在心里默默鄙夷。 鄙夷了一陣,林諳覺得哪里不對勁。那些顛來倒去的發絲似乎在空氣里自由生長,不知不覺中化身成惡作劇的雞毛,不懷好意地搔撓起他的耳朵,癢意從耳畔直達心尖,讓他渾身一個激靈,忍不住想把人當場揪起來薅進理發店,吩咐tony老師直接剃個光頭了事。 高速上的景色千篇一律,車載音響里播放起一首慵懶到骨子里的慢搖,歌手的嗓音沙啞撩人。 “他給你酥癢的感覺在人群中間, 你給他完美的配合已成為習慣。 你偏愛他的一切,你迷戀他的謊言……”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歌詞? 林諳如同炸毛的貓突然發作,火速切了歌,切完有些莫名地賊心虛,眼紅耳熱地再一扭頭,又瞥見陸驚風垂著腦袋的姿勢下,自然而然露出了頸后一小截素白的肌膚。 那截皮膚在黑發的襯托下瑩亮如雪,令人移不開目光,細膩平滑的皮下凸出一塊不安分的頸椎骨骨節,弧度優美,有種異樣的性感。 性……感…… 這兩個字一蹦出來,林諳當下目光一凜,虎軀一震,碼速表和心率齊齊逼向180,不知死活地游向吊銷駕照的邊緣。 陸驚風被突然飆起的推背力震醒,瞇著惺忪的眼睛四處張望,有節奏地上下左右定點擺頭,擺完發現除了司機先生的臉有點黑,萬事無虞,于是揪揪頭發,砰地一聲把腦袋砸在窗玻璃上,繼續睡覺。 一番動作盡數落在林諳眼里,腦海中同步刷過一條滿是感嘆號的咆哮彈幕:我靠!這老男人什么時候這么可愛了! 某人面無表情地抓緊了方向盤,有點慌。 陸驚風昏睡全程,對身邊人如同經歷了毀滅級地震海嘯加上核彈爆炸的心理活動渾然不知,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神清氣爽,心情明媚,連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反觀林諳,摘了墨鏡之后目光沉沉,疲態盡顯,一言不發,周身籠罩著一層郁郁寡歡的極地冷氣壓。 陸驚風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兩人一起熬的通宵,他倒是埋頭睡了個爽,林諳還得集中注意力開車,累出點小脾氣也是情理之中。為了表達一下慰勞之意,他打開背包掏了掏,摸出一根牛奶味棒棒糖,慷慨大方地遞過去。 “喏,吃點甜的開心開心?” 大夏天的,棒棒糖也不知道被捂了多久,奶白色的包裝紙已經黏在了透明的小棍棍上,不嘗都能想象出那黏膩便宜的感人味道。 林諳嫌棄地扭頭,斷然拒絕:“我真好奇你那破包里還裝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br> “想知道?”陸驚風嘻嘻一笑,拆開被丑拒的棒棒糖往自己嘴里一丟,咬著糖桿兒口齒不清,“不告訴里?!?/br> 林諳腳步一頓,驚悚地看向陸驚風,絕望捂臉。 完了完了完了,吃著糖說“不告訴里”的老男人也好可愛??! “你喜歡吃甜食?”林諳不明白自己問這種沒有營養的問題是想干嘛,難不成是在變相打聽某人的喜好? 但脫口而出的話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陸驚風接話接得嫻熟順溜。 “不喜歡,甜的東西都齁嗓子?!彼е澏底咴谇懊?,顛兒顛兒地踩著步子,“一開始是為了戒煙被逼無奈,后來隨身揣著揣久了就揣成習慣了。那會兒煙癮大的時候,逮著根棒棒糖直接夾著嘬,嘬一口,還裝模作樣吐口氣,就差也點個火,哈哈哈哈,你不懂煙鬼的心態,借同樣的姿勢過過干癮都好?!?/br> 林諳腦補了一番那個場景,感覺這傻逼挺逗,很給面子地呵呵兩聲。呵呵完覺得自己也挺傻逼,又舔舔干澀的唇閉了嘴。 ==== 鶴鳴觀地偏觀小,名氣自然沒有東皇觀來得響亮,但也算香火不愁,人氣不遜,即使在工作日,信徒香客也絡繹不絕。 這得益于當家觀主謝昌九的汲汲經營。 傳聞謝道長不光善于解簽講道,而且醫術了得,治得各類疑難雜癥,小到夫妻生活成障礙的隱疾,大到藥石無醫已入膏肓的癌癥,皆有例可循,在世華佗的名號一傳十十傳百,如雷貫耳,神乎其神。 尚沒踏進香火裊裊的正殿,陸林二人就看到一條人頭攢動的熱鬧隊伍一直從門口排到牌樓。 陸驚風忍不住上前,好奇打聽:“你們這是在排什么隊?” 被他逮著相問的是位五十歲左右的大嬸兒,探照燈一樣的大眼睛上下掃了一眼年輕人,一開口,氣貫長虹聲如洪鐘:“一看你就是慕名而來頭一回吧!還能排什么隊?都是等著見謝道長的唄。道長一天就空出兩小時解惑看病,從下午兩點開始,這會兒已經快四點收攤兒了,不知道還輪不輪得我?!?/br> 陸驚風側頭看了一眼這隊伍,估摸著就現在他們這個位置,想輪上得明天早上。 像是看出年輕人的心思,大嬸露出八顆牙的和藹笑容,“小伙子別灰心!這里排隊啊,壓根不看順序,全是瞧眼緣。待會兒謝道長出來,隨機挑人,挑著誰就是誰,來得再早排得再久,不合眼緣一樣沒用!” “居然還有這種法子,倒是頭一回見?!标戵@風面露驚奇,就地跟她嘮起了嗑,“我看大嬸身強體健,容光煥發,想必不是看病,是來解惑的吧?” “我身體硬朗,當然沒病,是我家老頭子。他最近特別嗜睡,食欲不振懶得動彈,面色瞧著也不大好,去三甲醫院看了一圈,醫生也說不出個什么不對來,只讓他回來多休息。我尋思著既然醫生沒得用,就上這兒來瞅瞅,讓謝道長開兩張黃符泡水喝?!贝髬尩鹊镁昧?,一邊大開大合地活動筋骨,一邊樂呵呵地回答,“上回我積了食,酸梅湯山楂汁,吃啥都不頂用,符水一泡,喝下立馬好了,你說神不神?” 陸驚風咂舌:“這吃藥都得遵醫囑,不能隨便吃,三無產品的符水您還真敢隨便往肚子里倒?” 大嬸正欲開口反駁,背后傳來涼颼颼的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