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他的手,按在那承諾二字身上。 他閉上眼睛,拿著的信紙竟然在他手中變得粉碎,然后消失無蹤。 那天風很大,宋嘉譽手上端著酒,一個晃眼之間,她已經從他視線內消失不見。 如果我跳下去,你會不會拉住我? 你不會。 她的問話,他的回答。他們都知道,她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過了一會兒,又似乎過了很久,他才放下酒杯,走到她剛才站立的地方。 那天后,安和公主突然消失,宮內宮外,無人再見過她的身影。西殿內傳達出的消息明確,安和公主徹底放權,日后國之大事,一律全由皇帝慕灝全權處理,眾人皆以為,這是安和公主怕自己繼續掌權,會同羽翼豐滿的皇帝起爭執,于是選擇退步,徹底遠離權利中心。 但內里,卻知曉,安和公主在皇帝皇后大婚當日出現后,再未曾出現過。 宋嘉譽依舊住在西殿。 慕灝站立在西殿外,終究踏步走進,見父親依舊如故的品茶,自己同自己下棋,仿佛什么都沒有過變化。 慕灝走過去,坐在宋嘉譽對面,拿起棋子,和宋嘉譽對弈。 “父親,母親她真的是突然消失的?”慕灝看向宋嘉譽的眼睛,想從中獲得一些別的東西。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多次了?!?/br> “父親的答案還是不變嗎?” “嗯?!?/br> 慕灝抿緊了唇,拿著棋子,再無法繼續,或者說,沒有心情下棋,他沒有辦法想象,自己的父親會下手對付自己的母親,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如果真的問出口,他們之間的那點父子之情,就真的全然消失了。 宋嘉譽卻繼續落了一顆子:“你母親把影衛和暗衛全都交給你了?” 慕灝一愣,沒有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是?!?/br> 宋嘉譽拿著棋子的手,微微抖了抖。 那片山被封,宋嘉譽偶爾會去到那涼亭,仿佛在感懷著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是一日復一日的重復著一個謊言,安和公主只是離奇消失,而不是當場死亡,如此一來,慕灝不用背負著母親死亡的陰影繼續坐在那龍座之上。 她把慕灝教得很好,好到慕灝能夠獨自坐在那個位置,可以支撐著這天下。 冬天到來,外面下起皚皚白雪,宋嘉譽坐于亭中煮酒。 了空大師姍姍走進,摸了把自己的胡子:“獨自飲酒,多沒有樂趣?” “你不是我,如何知曉沒有樂趣?” 了空大師看了他一會兒,笑了:“故作深沉?!?/br> 宋嘉譽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這里是西殿?!?/br> “是你的西殿嗎?” “現在我是這里的主人?!?/br> “是啊,安和公主香消玉損,你當然成了這里的主人?!?/br> 宋嘉譽放下杯子,冷冷的看向了空大師。 了空大師自己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口,嘖嘖了兩聲:“不如你煮茶的味道,是沒有那技術了,還是沒有心情?” 宋嘉譽突然出手,他既然能統領十萬兵馬作戰,自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然而了空大師動作比他更快,兩人在涼亭四周作戰,卻硬是沒有傷到一草一木,甚至連沸水里溫著的酒都如常。 了空用佛塵一揮,止住了宋嘉譽欺上來的扇子。 “只有我一人知曉這個秘密,駙馬不必動怒?!?/br> 宋嘉譽只是冷冷的看向他:“是嗎?” “我與安和公主乃是故人,故人離去,前來看望駙馬也有阻止?” 宋嘉譽這才抽手。 了空大師嘆了口氣:“我沒有別的本事,就是能掐會算而已,就是恰好算到了皇帝大婚當日既是安和公主的忌日,如此簡單而已,駙馬不需揣測我從哪個渠道得知這消息。此事依舊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br> 宋嘉譽站著沒有說話。 了空大師突然想起了什么:“哦,還有你的死士知曉?!?/br> …… 西殿向西盡頭,按動假山開關,石門打開,可進入一條隧道,沿著隧道進入,里面是一系列的機關通道,同樣也有供人休息的屋子,可滿足人在其中衣食住行。 在一間不起眼的屋子里,水晶棺內,躺著安和公主的尸體。她安靜的躺在里面,面容真切,仿佛只是睡著了的美人,全然與死亡無關。 了空大師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前朝文嘉帝為了護住心愛的寵妃遺體,發動戰爭,奪取了這水晶棺,結果他那寵妃尸身早已經腐爛,他自己也未能用上……輾轉多年,留在本朝,盛和帝清廉,舍不得用,留其子,卻沒有想到最終被安和公主用了?!?/br> “這本就是她留給她自己所用?!?/br> 高貴妃吝嗇親情與她,她就讓高貴妃免去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榮華富貴,高家不滿她行事,她就堵住高家飛黃騰達的后路。盛和帝讓她輔佐慕炎,讓她只當那個為皇家舍生死之人,她就斷了盛和帝的念想,將水晶棺奪來自己用,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史書上記載的是安和公主如何力王狂瀾,她會名垂千古,她的父親和弟弟,不過得到懦弱一詞,皇室重男嗣,那就讓她自己的尸首流傳千年,若有一天被后人打開,也是她一女流震驚世人。她父皇希望她弟弟走了后,在宗室中選擇下一任帝皇,就是不允許她登上那個位置,那她就成全他們,她不坐上那個位置,她讓自己兒子登上那個位置…… 別人負她,她就負別人。 父母亦如此,何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