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似乎有低低的笑聲，她的臉有了些微燥熱，好像被他看破了一些心事。

    但一時她也不知該如何回復，沒法否認，又不想承認。

    她跟他的關系太特殊了。

    充滿未知性。

    最終，她開口：“秦以深……”這一聲仿佛呢喃。

    “我在”秦以深有些緊張，你說什么，趕緊說，我聽著！

    沈念心捏緊了手機，將額頭輕輕靠在了窗子上。

    玻璃冰涼。

    她輕聲說：“晚安”

    晚安？晚安你個錘子哦！秦以深漠了下，忽然回了，略帶咬牙的怨氣：“沈念心，我還沒洗澡，不會那么早睡，不過謝謝你的晚安，也祝你晚安，順便說下，你太難撩了，你屬秤砣的吧?！?/br>
    沈念心：“……”

    你才秤砣！

    沈念心掛了電話后還有些失笑，笑著笑著，眼角略壓惆悵。

    秦以深啊秦以深，如果這世上真的會有那么一個男人讓我心甘情愿在他面前流淚。

    可能會是你嗎？

    ————————

    沈念心回客廳的時候，見到沈煬進廚房倒水，照面后，她有些緊張，怕他問，因為沈家其余人不知道她這些年做什么事兒，也未必了解她這個人，但沈煬肯定猜出來了。

    還好，沈煬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問。

    不過出來的時候也給她倒了一杯水，說：“聽外婆說你明天回b市？”

    “嗯，朋友結婚典禮，答應了?！鄙蚰钚暮攘艘豢谒?，想到這件事，眉眼見了笑。

    結婚了啊，真好。

    “那你一定不是伴娘?！鄙驘犞残α?。

    “為什么這么說？”

    “伴娘不能太美?！?/br>
    沈念心笑：“她也是美院出身的，美院里多是美麗姑娘，這話你可說錯了?！?/br>
    說起美院，當年進入美院沒到半個學期就退學出過，這對于沈念心恐怕是有些遺憾的事情，而且對方是美院出身，到時候可能會遇上很多往日的舊友，沈煬看她表情自然，暗嘆小表妹的心性果然不俗啊。

    但表兄妹很快按下話頭，去客廳陪著外婆看電視去了。

    ——————

    次日早上，沈念心跟沈老太太告別，走的時候，擁抱了她。

    “外婆，過段時間我再回來看您?！?/br>
    沈老太太摸摸她的頭，“多運動鍛煉，身體好點，讓我放心?！?/br>
    大概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外孫女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愛健身。

    沈念心一澀，“我有鍛煉的，只是不喜歡跑步這些累的……”

    在外婆不贊同的目光下，她只能應允，“好吧，我一定好好去健身，在b市跟川城都辦健身卡，這樣您可歡喜？”

    外婆笑了，手指刮過她的鼻子，“去吧?！?/br>
    沈念心走了，但讓來接她的助理留下了一些東西，大概是古玩，筆墨紙硯都有，一套的。

    是從b市特地帶過來的。

    沈煬一看就沒讓其他人動，幫忙小心收起來了，蔣月看了下，皺眉，“家里這些東西不少了吧，也不缺?！?/br>
    她哪里看得懂這些東西，倒是沈老太太心明眼亮，知道這些東西金貴，有歷史底蘊，不過主要因著是沈念心送的，她都喜歡。

    老太太露出了喜歡，四個大人心態就有些復雜了，倒是沈煬很出人意料地來了一句：“正好今天周日，大家都在，那我就說一件事——念心那筆債務已經還了五分之四，剩下的她也應付得綽綽有余?！?/br>
    在眾人錯愕的時候，沈煬尤其掃過自己爹媽的面容，意味深長得補充：“當然，她的收入是合法有效的，也沒有半點所謂見不得人的資助，所以你們不用擔心，也不要多想?！?/br>
    明顯意有所指。

    蔣月錯愕，也的確想歪了，因為那樣龐大的一筆債務，她怎么可能短短七年就還了五分之四呢！

    絕不可能！除非是被包養或者……

    她下意識忽略了自己兒子后面的話，忍不住看向沈老太太，頗有怨念。

    二兒子夫妻一家倒沒想太多，只是有些懵。

    沈老太太正摸著那方好墨，也沒看他們，只很隨意地說：“你們父親走之前，的確清點過家里的資產，一共四份，我們兩個老的一份，你們三個各有一份，該給的都會給你們，但我們老的那一份想給誰就得誰……他想給你們小妹，是怕她帶著念心孤苦無依，不比你們一家雙全，但當時你們小妹已經在f國得了癌癥去世，這病來得突然，熬不了多久，你們小妹沒讓念心說，怕讓我們兩個老的白發人送黑發人，身體熬不住，如果不是念心他爸的事情出來，我們到那時還不知道……因此他走得十分傷心，跟我說他放不下，讓我一定要照顧好念心，畢竟他一直最疼你們小妹，也最喜歡念心，這件事，你們兩個哥哥該是知道的，我也沒什么好掩飾的?！?/br>
    第58章 資產

    兩個兒子到底是心有愧疚的，尤是想到帶著孤女在f國孤單去世的meimei。

    其實……他們以前也很疼這個meimei的，因這個meimei待他們也極好。

    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知道了那筆債務的事情，久而久之，總有些猜疑，也就生了間隙。

    “念心懂事，就算出了那么大的事兒，她也一個人扛下來了，等處理了所有的事情，等我們問了，她才說，至于她爸留下的那筆債務，數額龐大，常人無力承擔，也需要莫大的勇氣主動出面去承擔——對于她這樣的決定，你們或許有抱怨跟猜忌，但我跟你們父親是十分認同的，后來我也應了他的遺愿，整理了兩份資產都要一并給念心，就算遠不能補全那筆債務，也好過讓她一個才21歲的女孩兒獨自承擔全部?！?/br>
    頓了下，老太太眉頭微皺，目光掃過所有人，淡淡道：“但念心沒要，一分錢都沒要。這件事我從前不說，是打算好了這筆錢以后總歸是要給念心的，不說，是要你們學會接受，說了，你們會想得多，也想得到更多，人之常情，我們看得透，你們也沒必要否認?！?/br>
    蔣月臉色難看，想說些什么，卻又沒法說什么。

    好像她說什么就承認了什么似的。

    “當然，現在我說了，也并非是要改變原來決定，而是要告訴你們，血緣天注定，親情卻看緣分，歲月太長，緣分若是盡了，人也就變了——作為父母，我們不愿這種改變，但無力去抗拒，所以你們想要公平，一塊肥rou切均勻，我們當父母的就得提刀把自己的rou剁細了稱量好，一份一份擺好，你們想拿便拿去，拿去了便可不再回來，我不強求，你們也不必勉強?！?/br>
    “所以我已經讓阿煬分割好了資產明細，你們兩家人各自一份，誰也沒多，誰也沒少，但包括這房子在內的兩份資產我都會給念心，當年你們父親遺囑上也是早早這么寫好的，你們當我們兩個老的偏私也好，當我們冥頑不靈也好，左右當父母的本該讓兒女知道——有些東西不是我們非要給你們的，給了是疼愛，不給也非虐待，什么時候你們能知道這些，你們的孩子也會更幸福自在一些?！?/br>
    這話不可謂不誅心了。

    幾個年紀20上下甚至更小的都低了頭，天天被耳提面命防著大表姐免得家里資產被她拐走，他們不是沒怨念的，但也在父母的影響下多多少少變了一些心性。

    對大表姐也多少有些搖擺不定。

    但此時卻在奶奶的清明溫柔目光下散了所有陰霾。

    眼眶略有些熱。

    ————————

    說罷，老太太一揮手，沈煬拿出了車鑰匙，說：“爸媽，叔叔嬸嬸，跟我走吧，去律師事務所，咱們把這些財產轉讓手續給辦全了，省得以后每天鍛煉演技，工作之后本來就挺累，何必呢？當然，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會有立場上的偏私做手腳，等下你們仔細看合同就是，也可以另找律師咨詢，而我爸媽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那一份，將來我一毛錢也不會要?！?/br>
    這番話愣是把自己爹媽跟叔叔嬸嬸給氣紅了臉，尤其是當著幾個小輩面前，那尷尬簡直溢于言表，想要否認拒絕什么，卻在老太太撇頭管自己把玩古玩的冷淡下什么也說不了。

    心難受得厲害。

    有些東西得到了，必有什么東西失去了。

    兩兄弟尤記得當年小妹出國的時候說過這樣一句話。

    像是一種預兆。

    死人幾乎被迫出了門，上了車……

    兩輛車子開出去。

    車上，沈家二媳婦懵了好一會終于回神了，臉色略不安，“媽這是要咱們分家了？”

    分家？！豈止是分家！

    “大概是傷心了，也不愿我們來往了，這事兒真是……我一點也不舒坦，很不舒坦?！?/br>
    沈家老二開著車，卻很想抽煙，也有一種抄書的沖動。

    記得小時候，每次做錯事，兩個老的就會讓他們抄書，這是家里的規矩。

    可長大了，犯錯了……才發現他們再不會讓他們抄書了。

    “我想大哥跟嫂子估計更難熬，阿煬那小子……”

    沈煬開車，親爹坐邊上，沉默了很久才說：“剛剛你說的那話……不要一分錢……鬧什么脾氣？！”

    沈煬沒回答，只顧自說：“知道為什么我一直不找女朋友嗎？”

    都30了還沒有女朋友，這的確是兩人的心病，聞言都看向他。

    “念心是你們從小看大的，姑姑也那么好，對我跟親兒子一樣，挑不出半點錯來，就為了一筆債務，別說念心沒拿半毛錢，就是要了又有什么問題，吃我們家大米了？你們卻能把她防得跟什么一樣，別說我胡說八道——七年前我親眼見過你們兩人私底下讓念心不要把那筆債務帶到家里來，我都明白那句話等同于讓她以后不要再回外公家，也等于讓她以后滾得遠遠的。你們知不知道后來我用了多久才讓她肯出來跟我這個唯一的表哥吃一頓飯？”

    蔣月兩人臉都漲成豬肝色。

    “至親都能如此，將來我喜歡的姑娘跟你們沒有半點關系，還不得委屈死？”

    “我若喜歡她，就絕不會讓她委屈，可又不能忤逆父母，索性不找了?！?/br>
    “這一份資產有很多錢，拿到手后，你們可以安心了，至于外公外婆給念心的那份，如果想讓你們兒子以后能挺直腰桿面對沈家列祖列宗，就想都不要想?！?/br>
    沈家老大夫妻：“……”

    造孽??！

    ————————

    沈念心可不知道蘇州的沈家宅子里有了這樣巨大的變故，此時正打開行李箱拿出衣服。

    “不是伴娘？那就是當賓客？跟美院那撥人一起嗎？”

    陳零接到沈念心后把她送到b市的小別墅，幫忙整理了東西，畢竟也有半年沒回家了，如果不是雇了鐘點工打理，恐怕都不好住人。

    “也不是?！鄙蚰钚南肓讼?，說：“她小我四歲，晚了好幾屆，我上大學那會，她才讀初三呢，也就沒有共同的交際圈，但可能會遇上幾個美院的老師吧，遇到了也好，正好我回國后這些年，其實跟這個圈子都沒聯系了?！?/br>
    雖都在b市，但她的圈子比較私人，并不是公開的，加上到處跑，又注重隱私，估計當年那些同學連她在哪里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b市太大了，兩千多萬人，能在人海茫茫中遇見故人，那一般都是電視電影的情節。

    “這個人你有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