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徐閣老是少數幾個知道陛下有心將皇位傳給靳燕霆的大臣,君臣之間無話不談。 且說先前,陛下突然將明卓郡主賜婚給徐乘風,在靳燕霆徐、乘風看來就是殺雞儆猴,柿子撿軟的捏。 然,這世間事哪有那么簡單的,任誰家有那么大個兒子尚未婚配,誰家父母不著急上火?更何況還是風光無量的徐家。自從徐大公子從北地回來后,徐家的大門都快被說媒的踏平了,徐乘風也是滑頭,都沒得罪,卻也沒答應誰家。徐大夫人向來對大兒子放心,他打小就是個有主意的,父母根本當不了他的家,直到徐大夫人從他的貼身小廝那打聽到大公子頻繁出入對門郁府。后來在他的書房中更是翻到一張郁大小姐的畫像,配了一首“為伊消得人憔悴”的酸詩。徐大夫人這才意識到大大的不妙。 這徐大夫人和郁封名義上的娘原是手帕交,老郁候好#色懦弱,氣死妻子,扶正小妾的事,徐大夫人清清楚楚。因而郁府沒落后,她也曾咬著后槽牙罵一句“該!”至于郁府的那一對小兒女,徐夫人只要想到老姐妹早些年受的罪,以及她早逝的兒子,也就生不出什么同情心了。 徐家除了徐大公子外表清風朗月,內里功利心重。其他人都是真正的以詩書禮儀世家自居,沒有趨炎附勢的心思,更不會干踩低捧高的事。 徐夫人不喜歡郁黛,僅僅就是因為她的娘。作為老一輩恩怨的知情者,徐夫人當年被惡心的不行。有了這樣的情由在里頭,徐夫人怎么忍得了郁黛進徐家門! * 一直到天黑,宮里才徹底清掃干凈,掌燈時分,雷聲轟隆,下起了大雨。 風聲嗚咽,猶如鬼哭。 靳燕霆下了死令封鎖一切消息,以免引起恐慌。 當夜,全城戒嚴,京畿營所有官兵取消輪休,一律在崗,嚴陣以待。 皇后一黨,一面仰仗著靳燕霆主持大局,一面又暗恨皇上給他的滔天權利,磨得后槽牙咯吱咯吱響。她剛說兩句,皇上笑瞇瞇的回一句,“要不讓衍兒去幫燕霆的忙?”皇后就噎得說不出話了。 皇后護犢子,恨不得一手撐天,一手鋪地,為兒子清出一條腳不沾地頭淋不到雨的光明大道。 養出來的兒子天真爛漫,不知人間疾苦,雖然頂著個太子的名號,卻一天到晚只想當肆意快活的閑散王爺。 * “青蓮嬤嬤的尸體找到了!” 靳燕霆先是一驚,又感到麻木,昨夜宮里死了太多的人,今晨沒看到青蓮嬤嬤,他就隱約的有了些不好的猜測。 雖然當時已經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可在聽到后,心里還是忍不住的擔心祖母聽到了會受不住,畢竟在他有記憶以來,青蓮就一直伴隨祖母左右,主仆情誼深厚。 侍衛欲言又止道:“只是,青蓮嬤嬤死狀詭異,而她尸身所在之地更是畫滿了詭異的符文,屬下們……” * 冷宮 大雨磅礴,更添凄涼。 這樣的雨夜,走在這種地方,即便是七尺漢子,也會不由自主的后脊發涼。 今晨靳燕霆已經來過一次,并未發現任何異樣。 青蓮的尸體是在一處隱蔽的地窖被發現的。原是一個小宮女一腳踏空,跌落進去,厲聲尖叫引來了人。 若是以往,小宮女怕是死在里頭也沒人會曉得。冷宮原本就鮮有人踏足,若再有人鬼哭鬼叫,就算是有人偶然聽到,也會當成鬧鬼,自己先嚇個半死,哪會想到前去查明情況。 然而,昨夜才發生了那樣的事,宮里加派了三倍人手不止。更何況,傳聞那邪物就是從冷宮出來的,禁#衛軍早就將冷宮團團圍住,一有風吹草動,頃刻便能拉弓搭箭,進行一場殊死搏斗。 靳燕霆渾身濕淋淋的,眉眼在寒夜里迸射寒光。他拾級而下,馬燈來回晃動,映得墻壁斑駁,詭異而陰森。 青蓮是被人整個的擰斷了脖子,臉朝后背,脖頸處只剩一層皮連著。不僅如此,她的四肢都呈現出一種扭曲的姿態,骨節處斷裂,可想而知,她死前曾遭受了怎樣殘忍的折磨。 饒是主掌刑罰的典刑官亦唏噓一聲,“太可怕了!” 靳燕霆眉間擰成川字,不忍多看,轉而看向地窖內的符文。 某一個瞬間,他想起了什么,這些符文,他似乎在哪里見過。等他想抓住,記憶似指間的水,怎么都留不住。 他惱怒的捏了捏額角,眉頭皺得更深。 石壁上有一塊金屬銳器,貼在石壁上,很是突兀。 靳燕霆摸了下銳器,又順著巖壁各方位拍拍打打。果不其然,只聽咔嚓一聲,銳器移開,露出一個面孔大小的洞口。 靳燕霆剛一靠近,沖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侍衛長提著馬燈舉到洞口,除了看到里頭暗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靳燕霆后退一步,說:“砸開洞xue,看看里頭到底有什么?!?/br> 侍衛們應聲,紛紛扛了鐵錘一起使力。 洞被砸開,一名小侍衛先一步邁了進去,舉了馬燈抬頭一看。 只聽他慘叫一聲,整個人摔倒在地,眾侍衛紛紛拔劍沖進去營救,待看清眼前情形后,無不震驚當場,也有心里脆弱的,彎下身子,干嘔不止。 原來巖壁上,用鐵絲掛了十七八名裸身少女,她們都被堵住了嘴,用鐵絲死死勒住,大概是太過痛苦,她們拼命掙扎,有的嘴角甚至半邊臉都裂開了。而導致她們死亡的則是身上千百道劃傷。她們皮rou外翻,早就看不清原本潔白滑膩的肌膚,唯有身下凝聚成了一道道血線。 她們是被人割破皮rou,生生放完身上的血,在驚恐疼痛中慢慢熬死的。 空氣詭異的安靜,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仿似都被扼住了喉嚨,無邊的恐懼讓所有人都顫栗了起來。 “查查這些人?!苯圉愿劳赀@一句,再也待不下去,匆匆離開。 虐殺讓他無法冷靜,他一定親手捉住那個邪物,將它碎尸萬段! * 話分兩頭,且說當天早晨,宮里發生大事后,靳燕霆臨危受命,主持大局。 宮內外的禁#衛軍都被他調往各處,有得入了皇宮,清剿那邪物的藏身之處,有得封鎖城門,查問可疑人物。 百姓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聽講是有逃犯越獄了,人們雖感害怕,但又想這么倒霉的事不可能就被自己給撞上了,因此日常生活照舊,城內百姓并未受太大影響。 看守郁府大門的侍衛也被調走后,急了一晚上都不曾安眠的郁黛趕緊想了個主意派人去輔親王府給晉王捎個口信。她在屋內轉來轉去,心都快急爛了。忽然,眼前紅光一閃,原本她還當自己看花了眼,再一睜眼,就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立在她面前。 “你是……”她尚未問完,那女子踉蹌一下,整個人往前一撲。 郁黛本能的伸手去扶,濃重的血腥味隨著那女子一同跌入她懷里。 郁黛這才驚悚的發現,原來不是女子身穿紅衣,而是她衣衫被鮮血浸染,生生染成了紅! 第115章 求婚 ... 猛然之間,靳燕霆想起他在哪里見過類似的符文! 他嚯地起身, 套上鞋子。徐乘風被嚇了一跳, 整個人都要從床上彈起來了, “出什么事了?” “沒事?!?/br> 二人都倆天沒合眼了, 抽空打個盹, 看上去睡得熟,神經卻是緊繃的。 “你去哪?”徐乘風撐著身子問。 靳燕霆猶豫了下,“找楚尋?!?/br> 徐乘風一臉不認識他的表情,又有些無可奈何,揮手道:“算了, 算了, 有事我派人通知你。你也別跑遠,別叫我找不著你?!?/br> 靳燕霆答應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乘風睡意全無, 他也很想去找郁黛啊。尤其在見過了那么多死亡后, 心境都會產生變化。 * 連日來陰雨蒙蒙, 暗沉的天氣悶的人心口都跟著透不過來氣似的。 靳燕霆抬頭看向郁府,黑灰色的蒼穹, 郁府在風雨飄搖中,除了老舊莫名還透著一股詭異的陰森之感。 靳燕霆緊蹙眉頭,努力將這點不恰當的聯想甩出腦海。他抬手拍門, 拍了好一會,心內惶惶不安,正當他打算自圍墻外翻進去之時, 大門吱呀一聲,自內打開了。 靳燕霆面沉如水,問,“怎么這么久才開門?” 小廝被他的氣勢嚇到,噤若寒蟬,抖抖索索道:“大小姐說最近外頭不太平,讓我們緊閉門戶?!?/br> 靳燕霆點頭,走了進去,正好看到德叔經過,靳燕霆揚聲喊道:“管家?管家?郁德!” 叫了好幾聲,德叔才恍然反應過來,躬著身子迎了上去,“晉王?您怎么來了?” 靳燕霆微蹙眉心,“你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沒,沒,就是……” “晉王殿下是來找我尋姐的?”一道清冷的女聲響起。 靳燕霆起初還沒聽出是郁黛的聲音,待瞧清是她,正要詢問,郁黛已轉過身,“跟我來?!边B禮都未行。 靳燕霆雖覺奇怪,但還是跟了上去。 德叔站在原地,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這倆日整個郁府都被一種奇怪的氣氛籠罩著,說不清,但府內的幾個女孩子都變得陰氣沉沉的,還說不得,脾氣大的很,乃至府內上下都跟著戰戰兢兢的。 尚未走近,靳燕霆就看到廊下的雨霧內站著倆個女孩子。低眉順目,看不清表情。風吹過,吹起發絲裙角,二人動也不動,跟個木頭人似的。 走的近了,靳燕霆頓住步子,疑惑的喊了聲,“小殷?小文?” “殿下,”郁黛走到他的身前,推開房門,“請!” 大約是連日來陰雨綿綿的緣故,房門推開的瞬間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 一人背對著他坐在窗前,身后的黑色長裙委頓在地。她腰身纖細,身段極美,濃重的陰影下,有種詭異的美感。本就陰沉的天,突然一道驚雷,她在這時轉過臉來。 靳燕霆一瞬間被驚到。 “你來啦?”她說。 靳燕霆眨眨眼,只當是錯覺,他大步進來,在她身后站定,目光自她光潔的額頭落下。 她仰面,黑色的瞳孔似幽深的寒潭,仿若能將人吸進去。 二人目光對上,久久未曾移開。 若這時有人在門外看來,定然會當成一對癡戀的眷侶彼此凝視,眼中只有對方,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靳、燕、霆?!?/br> 靳燕霆恍然從夢中驚醒般,眼底有寒光閃過,扣住她流連在他臉頰唇角的手指,用了些力。 “嘻嘻?!彼α?,掙開他的手,起身將郁黛捧在手心的思君傘拿在手里,撐開。柔軟纖細的手指轉著傘柄,斑斕魚皮的花紋,美的流光溢彩。 靳燕霆眸底的清明不見,有些恍惚,眼里只有她明媚的傾城容易,心臟亦不受控制的砰砰亂跳。 “你娶我吧!”楚尋說。 靳燕霆呼吸一頓,緩了緩,“你說什么?” 楚尋一下子就不高興了,抽回手,“呵呵,男人?!彼酒鹕?,氣息陰冷。 靳燕霆像是完全沉浸在了某中難以自拔的喜悅之中,絲毫未察覺到她的不妥,竟激動的自她身后將她一把抱住,“你說的可是認真的?反正我是當了真了。阿尋,阿尋,我娶你!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