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房門敲到第五下的時候, 楚尋開了門, 就跟蕭烈先前大晚上見到柏巖一般,楚尋見到他也未露出半點異色。 看樣子她是剛從床上爬起來,散了頭發, 身上披著厚被子,開門的時候嘴里還在打哈欠,屋內燃著一盞如豆油燈。開了門,她連招呼也未打,又匆匆跑回去,跳上床,縮成一團。 蕭烈低頭進門。 “把門關了?!?/br> 蕭烈:“???” “天冷,有風!” 吱呀一聲,關了門。 一轉身,看到楚尋正睡眼惺忪的盯著自己看,二人面面相覷,半晌無言。 大概是氣氛太尷尬,蕭烈終于想起來要說點什么,道:“你怎么隨隨便便就給人開門,萬一……” “沒有萬一,”楚尋打斷他,“你能這么快找到我,總不能說你是屬狗的吧?” 蕭烈不是好脾氣的人,可經常被她懟得青筋亂跳還忍著不發脾氣,他給自己的解釋是,他是真的喜歡她了。 “沒錯,我就是屬狗的?!边@不是假話,他確實屬狗。 楚尋一陣無語,“……你連夜跑過來,難道就是為了告訴我,你屬狗?” 蕭烈面上一訕,直言道:“為何偷偷逃走?” “沒有偷偷,留了信了,我估摸著跟你府里的人說,他們怕是要抱著我的腿不放,只有留書出走了。也不是逃,你那又不是牢籠監獄,我就是臨時起意,想走就走了,怎么了?你不是說過,我隨時都可以離開的么?” 這番解釋讓蕭烈心里好受多了,語氣也緩和了下來,“那你為何不提前跟我講一聲?” “都說了是臨時起意了,人的想法一會一個樣的,昨兒我也沒想過我今天會走?!?/br> “但你也不能連聲招呼都不打,你可以派人跟我講,至少,至少讓我送你一程?!?/br> “我感覺你不會輕易放我離開?!?/br> “你怎會有如此想法?” “都說了是感覺了?!?/br> 二人相顧無言片刻。 床板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蕭烈默了默,“你很冷?” 楚尋放松了一直緊繃著的牙關,旋即發出牙齒打顫的聲響,“蕭國真是個鬼地方,怎么這么冷!” 蕭烈就站在她旁邊,聞言猶豫了下,還是伸出手捏了捏被角,“你是沒有觸覺嗎?被子明顯受潮了,能不冷嗎?” 楚尋自被子里鉆出來,抓了把揉了揉,“還真是?!?/br> 蕭烈注意到她除了將外頭的狐裘大氅脫了,內里衣服都好生生穿著,他這才自在了些,方才還當她已寬衣就寢了,眼睛都不敢亂看。 楚尋是真的怕冷,一下子從床上站起身,氣得不行,“黑店!真是黑店!居然拿受潮的被子給我蓋?!?/br> 蕭烈莫名心情好轉了些,冷嘲道:“你自己都沒有感覺,也怨不得店家。不過連日來大雪連天,不見晴日,被褥受潮的多,你要在外頭宿店就要有這個心理準備?!?/br> “那你家的被褥怎么都是又干又香?” 蕭烈真想朝她的腦門上敲兩下,平日看著也不蠢啊,怎么盡問蠢話。 “你也知道那是我家!” 他是大蕭國位高權重的二皇子,府內一應用度自然都是極好的,更何況,阿尋住他府上,受到重點照顧,什么樣的金貴物什不是緊著她用啊。 蕭烈難得生出了一點身為皇子的驕傲,嘴角的弧度尚未拉開。楚尋自被褥內伸出手將他的胳膊一拉,念念有詞道:“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古人誠不欺我?!?/br> 蕭烈正要為自己辯解幾句,忽覺不對,道:“你要念詩就好好念,動手動腳的做什么?” 楚尋的一只手已經順著他的小臂爬進了他的袖口,她的手像塊冰似的,而蕭烈的袖子內卻暖烘烘的。聞言,楚尋不作不死的掐了兩把,道:“這rou捏著就知道緊實有嚼勁,下了鍋,絕對一道人間美味?!?/br> 蕭烈晚飯沒吃,被她不打招呼就離開給氣著了,這會兒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聽到人間美味,肚子竟咕嚕嚕響了起來。 楚尋挨得近,聽的分明,愣了下。 蕭烈面有羞色,到底是有身份的人,像打嗝放屁肚子響之類的,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聽到都會讓他覺得尷尬。 楚尋突發爆發出一聲大笑,沒笑過三聲,被蕭烈一把捂住嘴,“這都什么時辰了,你這么大聲干嘛?” 楚尋巴拉開他的手,笑得眉眼都快堆到一起了,“蕭烈,我可是要燉你的爪子,你這都能饞的肚子響?你也是個人才!居然自己想吃自己!” “誰要自己吃自己了?我晚飯沒吃?!?/br> “怎么就晚飯沒吃了?” “被你氣得?!?/br> 楚尋神色變了變,沒再取笑他,反倒自他的袖子內抽出手,半道上又被蕭烈握住,語氣頗不客氣,“冰塊似的,我又沒嫌你?!?/br> 楚尋用指甲尖掐了他一點rou。 疼得他,夠酸爽! “你……” 楚尋反身自床內側抱出一個大包袱,攤開來,她如數家珍道:“這是五香瓜子,這是桂花餅,這是鴨油餅,嗯,好香,這個是醬豬蹄子,還有鹽水鴨,還有這個,這個,吃吧,吃吧,請你吃!” 蕭烈看得目瞪口呆。 “吃吧,別客氣,反正也是你家的?!?/br> 蕭烈突然不知說什么好,“我道你為何一聲招呼不打就悄悄跑了,原是我府里鬧賊了?!?/br> 楚尋頓了下,將包袱胡亂一收,脾氣不好道:“愛吃不吃!” 蕭烈忙去攔她,抄手就將醬豬蹄子拿在了手里,啃了一口,心情大好,嘴里卻道:“出息的你!” “沒你有出息,還不是被我給說中了,你就是想吃你的大爪子吧,大豬蹄子好吃不?” 一頓飯吃完,二人之間的關系融洽不少。 蕭烈打了個嗝,現在也不覺不好意思了,問,“有水嗎?” 楚尋又打開一個小的藍色包布,里頭放著一套木質的茶盞碗筷。 蕭烈記得這個,上回她自個兒從集市上買回來的,表情更是微妙,“你怎么連這個也帶了?” 她帶這一套自然是覺得用自己的東西比較放心,衛生。先前她在酒家吃飯,被碗底的污垢惡心到了,至今想起來都心情復雜。 楚尋用筷子敲了敲碗,一挑眉,“討飯唄!” 蕭烈愣了下,過了會,反應過來,先前她買了這一副碗筷,他曾意有所指暗示她瞧路邊的乞丐。也是巧了,那乞丐面前擺著的碗剛好和她買的一模一樣。 蕭烈回過味來,搖頭失笑。 楚尋已經下床朝外頭走去。 蕭烈喊住她,“沒有水就算了,你別出去,外頭冷?!币娝_步不停,他起身,跟了出去,剛到門口,楚尋去而復返。 “沒有水算了,反正再挨一個時辰,天就亮了?!?/br> “誰說沒有了?!彼碜运目┲ǜC下穿過,手里捧著木杯,跳上#床,拿了筷子,戳戳戳,搗了近百下,說:“請你喝!瑤池圣水?!?/br> 蕭烈哭笑不得,說:“你還真是大方?!?/br> “別客氣,干了它!” 蕭烈接過,真就一口飲了下去,還有未化開的雪塊也都吃了,嚼得咯吱咯吱響。 楚尋一陣牙酸胃疼,“果然是屬狗的,真聽話?!?/br> 蕭烈扯了扯她披散的頭發,“你知不知道就憑你這一句話,我都可以讓你死一千遍再拐個彎了?” 楚尋正收拾殘渣,聞言,抬手給他順了順氣,“開個玩笑嘛,別小心眼?!贝采鲜帐案蓛?,楚尋頗為仗義的一拍床板,“來,借你躺一會?!?/br> 蕭烈只猶豫了一會,蹬了靴子直接上#床,在外側一躺,雙手枕在腦后。 “我就客氣一下,你還真躺啊?!?/br> “盛情難卻?!?/br> “蕭烈,你說你從來沒有過女人,我還真不信,就你這表現,身邊至少也養了三四五六七八個小妾?!?/br> 蕭烈累了一天了,接連又奔波半夜,此刻躺在床上,感覺骨頭都松散了,舒服的直想嘆息,聞言不輕不重的“嗯?!绷寺?。 “你終于肯承認了?”楚尋抬高了音量,居高臨下的看他。 蕭烈不經意間對上她的眼,怔一怔,有時候心動就是那么的不期然,某個瞬間,只覺呼吸困難,胸腔熱流涌動,那人美得讓人錯不開眼。 他的手握住她的肩。 楚尋一驚,“你干嘛?” 下一刻,她已經被他按倒在床上,然后……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收回手,重新枕在腦后。 “蕭烈,你……” “你明知道我是何樣的人,還故意說這些話氣我,有勁?” 第98章 烏鴉嘴 ... 不知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外頭鬧哄哄的, 叫罵聲,呼喊聲,還有馬匹打著響鼻的嘈雜聲不絕于耳。 蕭烈習慣性的抬起右手揉太陽xue, 卻感到被什么壓住了,晃了會神, 垂眸一看,胸口還壓著一個腦袋, 頭發細軟,看上去很好摸的樣子。 他一時沒忍住, 用空出的那只手揉了揉。楚尋本就將醒未醒, 這一番動作,很輕易就醒了。 “天亮啦?” “嗯?!?/br> 楚尋枕著他胸口艱難移動了好幾下,又過了會, 才直挺挺的坐直了身子,抱怨道:“睡得我腰酸背疼的,你呢?” “我?嗯, 挺好的, 我睡眠向來很好?!笔捔翼槃菀财鹆松? 拾起靴子挨個穿。 楚尋抓了抓頭發, 擠到他邊上,“讓讓!讓讓!鞋子遞給我下,謝謝啊?!庇诌叴┻呎f:“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你的光, 我這一覺睡得很踏實,居然沒感到靈魂出竅?!?/br> 正值隆冬,客棧也沒什么好吃好喝的供應,二人在屋內就著粗糧饅頭喝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