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程聚將魚吃了大半,林海棠還在挑魚身上的刺,神情小心翼翼的,說不上優雅,反正吃魚像在要她命似的。 程聚停了筷子,問她,“不喜歡吃魚嗎?” 林海棠抬頭,吐出一根魚刺,“喜歡吃,就是小時候看了一篇報道,說一個男的喉嚨卡了魚刺,去醫院取的時候,已經穿破了血管,一根魚刺就把他帶到天堂去報道了?!?/br> 這篇報道給她心里種植了陰影,從此以后,一旦吃魚,她細嚼慢咽,速度很慢。 惜命。 飯桌上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林海棠一抬頭,兩人腮幫子鼓動,一臉沉思,味同嚼蠟,程聚扒著魚頭,嚼著魚眼珠,看她,一本正經,“是挺嚇人的?!?/br> 程聚將沒刺的那部分刮下來,送到林海棠碗里,林海棠盤里的沒解決完,又把魚rou還了回去,一推一還,余慶生眼都直了,“你倆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呢?!?/br> 余慶生捧著盤,目光在兩人臉上轉呀轉,非要轉出一個名堂來,看到他想到的結果。 程聚剜他一眼,在桌子底下踢他傷腿,余慶生叫了一聲,不怕死,“我說,你倆啥時候成的,搞得跟個地下。黨交頭似的,偷偷摸摸的?!?/br> 林海棠和程聚視線相交,又快速移開。 程聚把他盤子撤了,瞇眼看他,“嘚瑟,是吧?!?/br> 余慶生撇嘴:“我說的實話,有好事就給我說,我好準備準備?!睖蕚浯┪餮b打領帶當伴郎吃宴席鬧洞房, 林海棠嚼著酸菜:“別鬧,魚涼了?!背叹鄄挥勺灾鞯陌驯P放了回去。 余慶生趕忙把盤護緊實了,伸筷子往盤里夾魚。 程聚拿筷子打他手背,瞪他,“每人三條魚,你別超了?!?/br> 余慶生笑,“行,我心里有數?!?/br> 他心里樂,聚哥這次有人治了,那人還是海棠,意味著什么,秋天一到,要開花結果,春天一到,適合談戀愛。 他一樂,就被魚刺卡住了喉嚨,捂住脖子咳嗽,一想到海棠說的那篇報道,臉都急青了。 程聚幸災樂禍的口氣:“叫你嘚瑟?!?/br> 林海棠趕緊讓他轉三圈魚碗,她老家的土辦法。 余慶生依言照做,程聚眉梢上揚,“這能行嗎,迷信?!?/br> 家里人被刺卡住了,都說轉三圈碗,林海棠小時候就被灌輸了這套,“反正我信?!?/br> 程聚彎指敲著桌沿,笑一聲,“我信你?!?/br> 那套迷信的沒起作用,余慶生坐在沙發上咳嗽,魚刺還卡在喉嚨,程聚洗好碗出來,林海棠托著腮幫子,一臉認真,“要不我們去醫院,把它取出來?!?/br> 程聚抽張紙,擦手上的水珠,“多大點事,一根魚刺真能要他命了?!?/br> 林海棠想說要命,畢竟有先例擺在前頭。 程聚往余慶生面前倒了一大杯白開水,“多喝水,把魚刺沖下去?!?/br> 喝水是個方法,余慶生開始猛灌水,甭管膀胱受不受得住,只要想到那篇悲催的報道,他心里就不穩。 程聚把余慶生扶進廁所解手,關上門后,程聚轉頭對林海棠說,“你瞧瞧,一個七尺男兒,被你拿一根魚刺嚇得屁滾尿流?!?/br> 作者有話要說: 父老鄉親們,久等了,等我忙過這一陣就好了。然后現在心血來潮,開兩個預收。晚安! 第19章 白天 余慶生很喪,頹廢的面孔如同憂郁小生,他關上房門,回屋去倒騰那根魚刺。 外頭開始吹風刮雨,天邊一團黑云挾著雷霆之勢大殺四方,各家陽臺堆的雜物,重量輕的就飛上天遨游一圈,風有多猛,它就能被風托著飛多遠,一個破爛的塑料口袋也能飛越整片棚戶區,飄到熱鬧的市中心,只不過落了地,難逃被扔進垃圾桶兼并送往垃圾處理站的宿命。 林海棠很喜歡程聚家的陽臺,能看見云端那頭高樓大廈綽綽的影子,不論雨天抑或晴天,她伸手能擁抱整片天,不像她那間出租屋,裝了防盜窗,藍色的頂棚將天空擋嚴實了。 風撲在面上,如同冰箱里的冷氣涌出來,冷風夾著雨絲密密麻麻刺著肌膚,她一點也不覺得冷,想變成一個塑料口袋飛上天,又重重摔下。 林海棠難得詩意一回,就被男人一嗓子打斷了。 “林海棠,你他媽干嘛呢?!?/br> 程聚好不容易把屋里亂飛的東西壓住了,轉頭看見女人纖弱的背影在風中愈加突兀,黑云逼近,狂風呼嘯,看起來,真要飄上天了,女人中邪似的,一動不動,他猛的喊了一嗓子,連名帶姓。 林海棠回頭看他,嫣然一笑,綻放在暴風雨里的笑容,像花兒一樣,特別耀眼。 程聚一怔,上前把她拖進客廳,關上門窗,擋住脫韁的風雨。 程聚用干帕子蒙住她濕發,揶揄她,“非要吹點風去買藥,我看你挺愿意的?!?/br> 林海棠盯著腳尖,頭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好幾次,她的鼻子撞在他堅硬的胸膛,聞到男人衣服上清爽的薄荷味。 林海棠:“我從小就沒怎么生過病,沒事?!鳖^頂的動作忽然停了。 程聚屈膝,掀開一角帕子,像挑開心愛姑娘的蓋頭,對上林海棠濕漉漉的眼睛,睫毛沾了水,臉頰也是水,剛從水里撈出來的美人魚,本來想罵人的,罵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到了嘴邊話就軟了下去。 程聚撥開膩在她臉頰的濕發,準確無誤的印上去,銜住她的唇,狠狠地吸了一口。 一聲啵就完事,林海棠好似被火舌灼了一下,舔舐到腳尖。 程聚把帕子往下一拉,蓋住林海棠的臉,揉搓了幾下,林海棠像洗了一帕子水,纖維往鼻孔里涌,是她被占了便宜,但隱隱覺得這人是在害羞呢。 程聚家里沒吹風機,兩個大男人都糙,頭發順從自然干,擦了半天,林海棠頭發還是有點濕,程聚扳正她,瞅見她肩膀外套上泛光的水,“把外面這件衣服換了?!?/br> 程聚進房間給她找外套,林海棠不小心瞄見他的耳根紅得滴血。 真tm稀奇?。?! 林海棠跟著他進了房間,屋里的窗簾被風挑逗著溜墻外,那束蒼白的天光漸漸黯淡,狂風暴雨沒停歇,窗欞晃動,老樓在喘息。 房間是水泥地,床頭柜的煙灰缸,掉了半邊門的衣柜,跟她第一次在這過夜的時候一樣的布置。 程聚把窗簾拽回來,關上窗子,一陣穿堂風噼里啪啦的席卷屋里的物件,帶著最后一股直奔宿命的張狂勁兒,臥室的門嘭的一聲在林海棠背后關上了。 動靜挺大,震得林海棠心臟咯噔一下。 光源被擋在淋漓雨痕的窗戶外,屋子一下子變得黑漆漆的,程聚手中一松,窗簾一放,唯一的光源都被擋了結實。 林海棠找到墻上的開關,連著按了幾下,燈沒亮,程聚走到床尾,高大的身影把那小方窗的光徹底遮完了,“別瞎按了,壞了半年了?!?/br> 林海棠準備打開門,結果扭了幾下把手,一聲脆響,門沒開,球形把手被她沒用多大力的情況下,生生的扭了下來。 林海棠很尷尬,看著面前黑成碳渣子的男人,“我不是故意的?!?/br> 屋里寂靜了幾秒,她也看不清他神色,程聚語氣微涼,“你可真行??!我小瞧你了?!?/br> 門把手就剩了一截小鐵帽,程聚上前也擰,將門又推又拉,忙活了半天,壓根拉不開房門,氣壓一時很低。 程聚顯然也妥協了,不想再費勁,打開床頭的一簇小燈泡,昏暗黃實的光芒細細碎碎,林海棠不妥協,較著一股蠻勁,借著光,想將門把手原封不動的安回去,找了半天孔,硬是斗不上去。 程聚搬開半邊斜垮的柜門,選了件厚實的羽絨服遞給她,“把你的外套脫下來,換了?!?/br> 林海棠念念不舍的離開門把手,她里頭穿的毛衣,修身的,在暈黃的光照下,她的身體柔柔的,露出小蠻腰,鼓起胸前兩座小山丘。 兩三步開外,程聚瞇眼看著她,只覺這光的熱度漸漸在融化他。 男人的羽絨服確實厚,林海棠攏上,像極了冬天的北極熊,摸哪,哪哪都是鼓的。 她穿上很滑稽,她看一眼程聚,男人嘴角勾笑,她認為他是在取笑。 林海棠坐在床沿,下巴揚了揚,“你想辦法把門打開?!?/br> 程聚坐床頭,點燃一根煙,二人隔了一米的距離,“打不開?!?/br> 林海棠雙手揣兜,取暖,“你學過開鎖的技術,這世間難道還有你打不開的門?!?/br> 程聚看她一眼,一本正經,“沒工具?!?/br> 林海棠不信,“有技術就成?!?/br> 程聚抿唇,淡笑一聲,“技術倒是有的,只不過沒用在開鎖上?!?/br> 說實話,這男人開起車來,往低矮叢林駛,一半隱晦,一半留給你遐想,林海棠十指扣住床沿,心臟進行加速運動,想起上次在她家廚房里做的事,雖然沒進行到最后關頭,踩了一腳剎車,但她也被帶進了沼澤,她不得不承認,她是陷進去了,只露出半個腦袋正常呼吸。 一安靜下來,誰也不開口說話了,林海棠坐立不安,扭著一股勁,閑著也是閑著,繼續上手搗騰把手,這門可不能一直關著。 隔了半響,程聚走到她身后,按住她發涼的手背,打開了開關似的,觸電的感應,從手到腳,打通了任督二脈。 “海棠,睡個下午覺?!边@次是個低音炮,勾人。 程聚半擁著她倒在床上時,床板咯吱一聲響。 二人唇齒交纏,像缺水的魚,奪取對方口中的氧氣,游走,追逐,暴風雨來臨,烏云在上空張牙舞爪,雷聲在耳邊轟炸,一聲聲清脆的雷鳴入耳,誰也沒聽見。 程聚嫌羽絨服隔在中間像發脹的泡泡,拉鏈哧啦一聲,起伏的山巒在掌下顫抖。 林海棠臉頰漲紅,大口的吸氧,然后胸前漫過一片潮水,她不受控制的在往下掉,差不多會掉進深淵。 她盯著天花板,脖頸上是程聚溫熱的吐息,他舌尖每一下的觸碰,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程聚不輕不重的揉捏,林海棠眼前晃得厲害。 寒風激烈拍打一切有棱角的東西,拐著彎攀升旋轉,它激烈的磨平一切的阻礙,呼嘯著穿過巷弄,席卷每一處邊邊角角,勢必要嚴絲合縫。 林海棠溺在水里,拼命擠出稀碎的話語,叫他,“程……聚?!?/br> 程聚勾住她的腰,往下一扯,頭埋在她兩腿之間, 一小股落單的風打著旋兒經過墻角剛抽芽的新苞,也要裹挾著雨絲硬擠進去,順著根莖,鉆進土壤里,強橫的滲進它的根系,花苞得了滋潤,在那寂靜無人的地方緩緩綻放,美得艷人。 她微微仰起頭,眼里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大片大片的花朵綻放,搖擺。 她緊緊揪住床單,五指生疼,死死哀求,“輕……點……?!?/br> 她出聲就是片嬌媚。 林海棠咬著牙:“你……他……媽……幾輩子……沒……” 花瓣留念那一陣野風,隨它卷上云端。 …… 暴風雨過后,搖落一地鮮嫩的花瓣。 程聚身上冒了層汗液,古銅色的肌膚泛著冷硬的光澤,像夜間蓄勢待發的猛獸,抬頭看她。 林海棠臉上透著泛紅的肌理,紅潤潤的,眸子亮晶晶的。 他眼里的霧散完了,照進一盞燈,澄澈的眸子坦蕩蕩,有星斗,草原,嘴角上揚,痞笑,這是他最原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