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那是江遠侯府的嫡次女,蘇碧,雖然下了帖子,但沒曾想真的會來?!?/br> 聽到蘇碧的名字,魏元音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嬌弱似弱柳扶風,但飄飄欲仙。她不由嘆了一口氣,真替攝政王惋惜,丟了這么個未婚妻。 據說在殷瑤之前,是這位擔著盛安第一貴女的名頭,但和攝政王解除婚約之后,這名聲就變得岌岌可危,結果三年前,終于讓殷瑤給頂了。 魏元音也說不上是可憐她還是惋惜她,只嘆口氣搖搖頭。 才扭頭去和殷瑤說話,蘇碧那邊似乎有所察覺,抬起頭稍稍看了魏元音一眼,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帕子。 “盛安玩的花樣并沒有趙郡多,那些姑娘小姐們都愛面子,哪能真放開玩呢?!币蟋幍脑捳f得很揶揄,她直接將這次小宴的流程單子拿給魏元音看。 魏元音更是疑慮重重,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接過單子大致看了眼,倒沒什么詩詞歌賦類的東西,足以看出來殷瑤很照顧她,可是這照顧的太過了就讓人覺得有點什么嫌疑。一時,她開始覺得是不是殷瑤想要當皇后。 第一輪是要押花王,五盆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菊花被搬了上來。 “這些都是在這園子里精挑細選,今年長得最好的?!币蟋幫涸艚忉尩?。 殷瑤這邊舉辦秋菊宴,也不單單是邀請了貴女們,在園子的另一頭自有她的長兄主持著文人與公子哥們的游樂。 這押花王便是姑娘們可以隨便押些物件在自己看上的花兒上,然后這些花還要再搬到公子哥們那邊去,他們玩的更文雅,一人押一盆花不止,還要再給自己挑的花作詩,被選中魁首的那首詩所寫的花便是花王?;ㄍ醵?,姑娘們就可以挑自己的戰利品了。 肅王府的侍女各端了一個盤子,每個盤子里有一枚菊花箋,代表著一盆菊花,她們游走在各個貴女中間,含笑等著押花。 魏元音和殷瑤坐在最上首,是最后才押的,她眼睛掃了掃,便看到蘇碧將一根玉簪押在了那朵獨一枝的雪頂白袍上。許是這花太潔白無暇,倒是許多人都押了折枝。 她卻覺得不吉利。視線微微一掃,就從腕上脫下一直纏絲金蝶鐲子放到了托盤里。 “巧了,我看上的也是這朵?!币蟋幮χ鴮⒔疴O押在托盤里。 兩人押的那盆花也僅開了兩朵,都如斗大,紫底金邊,靠近花心的地方撒了白色的點子,看起來就是富麗堂皇讓人心生喜歡。 押了別的花的貴女們頓時懊惱。 理論上講,這邊的姑娘押了什么花,那邊的少爺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是也不妨會有人刻意打聽。而殷瑤又是肅王的掌上明珠,更是許多公子哥們想要娶進家門的姑娘。這一來二去的,他們肯定牟足了勁給殷瑤選的那盆花作詩。 不時就有人看著魏元音牙根癢癢:她怎么這么走運,竟得了殷瑤的青眼。魏元音不太明白其中關竅,但也察覺出底下的視線太扎人。 她給茭白使了一個眼色,讓她跟著去園子另一頭看看,是不是這游戲里邊還有什么貓膩,不然怎么一個個拿著吃人的眼光看她。 殷瑤笑瞇瞇地看著魏元音使了人走也不開口阻止,如果這位祁安公主真的是那么天真無知,她反倒要憂心了。 打小就失去了爹娘的姑娘長在皇室里,就是被陛下寵愛地再好,也該有自己的計較,善良但不傻,還有原則,這樣的姑娘才讓她覺得欣賞。 “阿音,你且嘗嘗這個?!彼滞屏艘坏c心到魏元音跟前,雪白的糕點散發著一股清香味,“只有肅王府的廚子才做得來?!?/br> 肅王府的生活很精致,衣行住食哪怕不要最貴的,那也要最精致的,光做衣服的繡娘、膳食的主廚就從大昭各地搜羅了好幾個,拉車的駿馬、裝飾的山石也要精挑細選。 許多人都說這是攝政王慣的,也有御史試圖參一本,但是人家肅王沒違制,你能奈人家何? 魏元音輕輕咬了一口那雪白的糕點,才心有余悸地想著,難怪那么多人都眼饞肅王府了。 雪白又軟糯的糕點透著桂花味兒的香甜,她這一口下去半點渣子都沒掉,盡數化在口中,細膩得讓人想連著舌頭一起吞下去。 “我覺得,這點心里若是摻了綠豆細細磨出來的粉,想必滋味還能好上三分?!?/br> 聽到魏元音這句話,殷瑤眸子亮了亮,瞬間握住她的手:“你說的甚是有道理,回去我便讓廚子試一試,若是做成了就給你送上一份?!?/br> “記得再甜一點?!蔽涸羰痔癫恢獝u地提著要求。 殷瑤輕快地笑出了聲。 這廂吃著點心喝著茶,那邊已經出了結果,茭白也一同回來了,附在魏元音耳邊耳語幾句,魏元音驚訝挑眉,頗為意外地看向殷瑤。 沒想到,那邊早得了消息,許多的公子少爺爭先恐后地給那盆紫菊題詩,倒是雪頂白袍反而鮮有人問津,這慣來不符合文人的審美。 “得了魁首的是徐大人家長子,徐清和?!笔膛驹诮疬吶霭鬃暇张赃?,將手中的紅箋緩緩展開,將詩念了一念。 寫得的確不錯,可惜聽不懂。魏元音遺憾,她倒是更期待自己的戰利品。 “真的是哥哥得了魁首?”席間一名少女似乎按捺不住激動,開懷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魏元音看過去,她記得,這是徐宰輔家女兒,徐茵茵,原來那個徐清和是宰輔家嫡子。 “阿瑤好魅力,連宰輔家嫡子都拜倒了?!彼{侃了一句,眼睛盯著殷瑤的表情。 殷瑤沒有半分不悅,反而面上浮起一層可疑的紅暈:“這位徐公子是盛安里有名的疼meimei,可不是怕我賠了這金釵?!?/br> 她從托盤中取回金釵,又挑了彩頭,扭頭看魏元音:“我拿這個,沒意見吧?!?/br> 魏元音并沒注意到殷瑤拿了什么。她只是在想,殷瑤不是沖著父皇去的啊,那干嘛討好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朕不想當皇帝:朕不想立后,朕要帶著閨女離家出走 有仇必報·予:呵呵,本王覺得,是時候卸下攝政王的擔子了 朕不想當皇帝:皇叔!住手!我錯了! 第九章 魏元音的指尖墜著一串金鈴鐺,走起路來清脆作響,她不時把玩著,但又不像是興致勃勃的樣子。這是她的戰利品。 剛剛定了花王,眾人分了彩頭便四散去賞花,只等著午時開宴,殷瑤倒是沒有跟著她,約莫是因為一些瑣事被肅王妃叫走了,她也不想和那些貴女們寒暄,于是悄悄的一個人抄了小道。 左右沒什么人看見,她也不局限于看菊花了,有時間倒是不如隨便逛一逛園子,也不算白從皇宮里出來一趟。 指尖繞著金鈴鐺甩來甩去,配合著腳步倒是很歡快,她東張西望,慢慢被這園子提起了興致。 忽然,前面多了一堵墻,她還沒來得及回過頭就直接撞了上去。巨大的沖力害得她立刻向后仰去,鈴鐺都甩出去了老遠,眼看就要被摔個四仰八叉,一雙有力的臂彎環住了她的腰。 “攝政王?” 怎么又是他!魏元音瞬間叫苦不迭,根本不敢抬頭看,只扭捏地后退幾步保持距離。 殷予眸色有些沉,他聽路遙匯報了路線就特意等在這里,沒想到這丫頭走路這般不小心,如果撞到的不是他怎么辦? 刻意忽略掉剛才感受到的那柔軟的嬌軀,他負手深深看了魏元音一眼。 “怎么就你一個人?!?/br> “???”魏元音還以為殷予要怪罪她了,沒想到竟問了這樣一句,“這些人我也不熟,不太能聊?!?/br> “嗯?!币笥椟c頭,什么都要慢慢來,她交朋友這件事也是,見她無恙,沒有被人為難,那就很好。 “你記住,雖然你沒有在皇家玉碟,也不是皇室血脈,但你是皇帝親封的公主?!?/br> 嘖,這是嫌棄她沒有公主的樣子咯?魏元音感覺有點牙疼。 殷予忍下想撫摸下她毛茸茸腦袋的沖動:“我并不是想給你什么壓力,只是告訴你,有些人不用忍,而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多看一眼?!?/br> “有些人?”他連說了兩個有些人,魏元音有點懵。 殷予知道,自己再說就多了,可是還是難免想要提點幾句,不由道:“你那個二表姐,還有蘇家大小姐,你離她們遠點?!?/br> 魏元音一瞬間腦補了很多。 他連她認識什么人都要管…… 怎么,難道真的很關心蘇碧,怕自己傷了人? 可是林家二表姐又是什么情況,莫非想聘過來做側妃。 她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想的事情很有譜。原來攝政王愛好這一口啊,就喜歡這種文縐縐又柔柔軟軟的調調。 魏元音覺得自己發現了個大秘密。 而殷予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她直到這其中利害已經記在心里,又見她點了頭,不由暗松一口氣。 只要能離那兩人遠點,她多少不會被帶溝里,也不會傻乎乎的被騙。 “你再待著便要有人來尋你了?!币笥杼嵝?。 魏元音恍然拍了拍額頭,轉身抬腳就要走,忽然想起來什么一般,扭頭問道:“攝政王您曉不曉得,為什么殷瑤要對我這般熱情?!?/br> 她原本以為殷瑤想要當皇后,雖然年紀差得大了些,但也不是很過份,但看殷瑤那副樣子,明顯看上了徐宰輔家的大公子。既不是為了情,她身上也沒什么利,就不知道對方圖的是什么了。 殷予抿唇,就知道她會問,反口回了一句:“你急什么,今日這小宴辦完前你總會知道的?!?/br> 魏元音沒有再多問幾句,直接微微提起裙擺快步走了。 離開前殷瑤說今兒主要擺的就是大閘蟹。趙郡處于內陸,水少干燥,大閘蟹運過去也是不易,她平日極少吃,這次回盛安果然趕上了好時候,終于能痛快吃回大閘蟹。 結果還沒走到地兒,就聽到旁邊假山后有了議論聲。 “也不過就是養女罷了,殷瑤憑什么對她好?!?/br> “我看殷瑤也不過就是個趨炎附勢的人,偏偏就讓公子哥們捧到了天上去?!?/br> “那魏元音長得那樣美,只怕殷瑤心里是不舒坦極了,明明不舒坦卻還要強忍著好好招待,也不知道她后不后悔做這么個好人啊?!?/br> “我覺得祁安公主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边@個聲音最耳熟,應該是那個徐家的小姐徐茵茵,“你們這樣背后嚼舌根算什么?!?/br> “切,徐姑娘,你還是別天真了,就算你幫著她說話又能怎么樣,勸你別站隊太早?!?/br> “給一個養女站隊,也不怕出了事情沒人幫你?!?/br> “說是魏將軍的女兒,可是遠在邊關的事情誰知道呢,不知道哪個乞兒被陛下撿了回來,騙陛下是魏家的姑娘?!?/br> 聽到這句,魏元音終于忍不住了,掐著手心往前邁了一步,只這一步,就足以讓假山后面的人看到她。 她環視了一圈,具是眼熟的人,其中還有她那個好二表姐林盼,以及……蘇碧!兩個人雖然沒有說話,但顯然聽得津津有味。 “祁安公主?”還是蘇碧先驚訝地站了起來,面色蒼白,“您,您都聽見了?” 魏元音掐著掌心沒有說話,只歪著頭看著一群人。 “聽見了又能怎么樣,誰還能給她出頭不成?!币幻F女嗤笑一聲,語氣中是說不出的傲氣,這個聲音,明明就是剛剛說她是撿來的乞兒的那個。 魏元音熟練地將她對上號,廣平郡主,這位可是父皇同父異母的三皇兄家的寶貝閨女。 “公主?!碧K碧站到最前面福了福身,“廣平向來性格耿直,她不是有意要說這些話的,還望您見諒?!?/br> 不是有意?說的話句句傷人,字字戳心,這要都不是故意,那就沒有什么可以說是故意的了。魏元音心里恨地癢癢,可是又擔心輕易開口會給父皇惹上麻煩,只能瞪著這些人。 “蘇碧jiejie,你這話就不對了?!毙煲鹨饛娜巳鹤詈竺孀呱蟻?,站到魏元音的身邊,“藥不能亂吃,話也不可以亂說,剛剛廣平郡主說了那么久,你半個字不攔,現在這好人是做給誰看?!边@小丫頭的火氣似乎是蹭蹭蹭地往上冒,嘴里吐豆子似的說個沒完。 魏元音有些尷尬地撇頭看了眼徐茵茵抱住她的胳膊,有些微微不適。 原來這盛安的貴女們都是自來熟啊。 卻不曾想,蘇碧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噗通一聲跪在了魏元音的前頭,抬著一張慘白的臉,落在人的眼里具是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