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雪妖顯然已經習慣了被這樣使喚,雖然累也沒說什么,加上她也想快些入陵,當下便甩了甩衣袖上因跋涉沾染的灰塵走開了。 葉檸想起自己以前看過的關于墓葬的書。 書上說,龍xue一般都是山水合圍之地,附近好像也正好有水。 她感受著風向和水流的聲音,正在辨別河水的位置時,便感覺有人解開了她眼睛上的白綾,耳邊傳來蘇幕的聲音,“你該換藥了?!?/br> “我可以自己來的?!比~檸一下子攔住他的手,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我、我先去洗個臉?!?/br> 說罷便順著水流的聲音摸索過去,蘇幕跟在她身后,有些詫異,她什么時候不用別人攙扶也能走的這么順了。 思緒還沒落地,便聽見“砰”的一聲。 葉檸撞在了樹上。 “你走這么急做什么?很怕我吃了你嗎?”蘇幕疾步過去將她拉起來,看了看她撞的通紅的鼻尖,面色有點陰沉。 “……”葉檸揉了揉鼻子沒說話。 蘇幕深吸了口氣,也沒再說什么,拉著她繼續往有水的方向走。 水流的聲音越來越近,葉檸甚至能感受到空中彌漫的水汽。 忽然蘇幕停下了,葉檸感覺拉著她的人一頓,正想問怎么了,便聽見蘇幕緩緩說了句,“你站在這里不要動?!?/br> “什么?” “不要動?!碧K幕重復了一句,松開了她的手。 葉檸依言不動,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卻忽然傳來沉悶的巨石被推動的聲音。 雪妖聽見動靜慌忙飛過來時,一眼便看見山澗下的河道中間開了一條路,河水分流。 “啊……” 她忍不住驚呼,顯然沒想到帝陵的另一個入口會藏在這么隱蔽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陵墓里竟然有光。 他們剛從入口進去的時候,似乎正到達地宮的頂層側殿。側殿的殿門旁有兩只狐貍石像,殿門上刻著一副壁畫。 蘇幕沒有推門,而是給了她們一人一顆避毒丹,“吃了它?!?/br> 葉檸沒猶豫便吃了下去,雪妖本來還有些躊躇,見葉檸這么干脆于是也吞了下去。 蘇幕卻看著那兩只狐貍雕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雪妖正要上去推門,便聽到身后傳來蘇幕微微發冷的聲音,“下來?!?/br> 雪妖撇了撇嘴,嘟囔,“你行你先上唄,兇什么兇嘛?!?/br> 蘇幕上前,伸手觸摸著右邊狐貍石像的眼睛位置,忽然輕輕一按,狐貍石像的眼球瞬間便被按了下去。 雪妖感覺有灰落到了她的臉上,正要抬頭,便聽見“轟隆——”一聲,殿門大開了。 門內的世界按理應是一片漆黑,但卻有星星點點的光亮刺破黑暗傳了過來。 蘇幕先一步走進去,忽然想起什么,一步又邁了出來。 葉檸正緊緊跟在他身后,冷不防便撞在他的背上,蘇幕拉著她退了一步,對雪妖道:“這座陵不會傷你,你走前面?!?/br> “你確定?”雪妖莫名有種被坑了的感覺。 蘇幕微笑,“騙你做什么?!?/br> “那,好吧?!毖┭灰а?,率先邁了進去。 一片漆黑的通道里,兩邊的石壁上鑲嵌著的沉寂了多年的月寒石忽然發出熒熒之光,像星星一樣綴滿了四面八方,而黑漆漆的通道盡頭卻似乎有風嗚嗚呼嘯而過的聲音。 陵墓里是封閉的,怎么可能有風?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不行來不及了。。馬上十二點。。 ☆、帝王陵 而且光是嗅到陳舊腐敗夾雜灰塵的氣息, 也知道這里的空氣在這一片腐朽中千百年都不曾流動過, 否則蘇幕也不會讓她們吃下避毒丹了。 雪妖在前方默默走著, 側殿的通道又長又暗,但星星點點的光亮映照在兩邊的墻上, 她忽然看見了一幅極大的壁畫。 畫上是個非常年輕且英俊的男子——她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靜靜看了起來。 “認識嗎?” 身后有人問她,是蘇幕。 雪妖搖了搖頭, 反問, “你認識嗎?” “聽說過他的名字?!碧K幕撩起眼皮淡淡瞧了壁畫一眼,“北冥帝王宗山雨,當年可是赫赫有名啊?!?/br> 雪妖看著那壁畫有些失神, 思緒忽然飄遠, 良久,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畫上的人喃喃道:“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啊……” 她輕輕伸手,撫摸著墻上的壁畫,表情沉靜又溫柔。 蘇幕忽的一笑,“你清醒了是么?” 雪妖一愣, 似乎對這句話感到不解,然而手指下的壁畫很快被凍結起來, 散發出森森寒氣。 腦海中的記憶仿佛終于被血淋淋的挖了出來,她終于想起自己逃出黑塔那一天。 因她的怨氣所致,那是一片常年下雪的地方。 出逃的那一日,寒風呼呼的從黑塔最高層的石窗上呼嘯而過, 她聽到塔中巡守的魔衛當著她的面在低聲交談。 “我不明白少將大人為什么要留著她,她放走了我們最重要的人質,現在居然只受到了囚禁之刑?!?/br> “唔……她大概不知道她放走的是個短命鬼吧?呵呵……如今十七夜少將死于宮上月之手,也不會有人再來管她了。你若是想動私刑,也是可以的?!?/br> “動私刑?” “你明白我的意思,桀桀……” 那兩個魔衛沖進牢房,撕開她的衣服,她一邊掙扎一邊哭喊著他的名字。 “還在喊啊,宗山雨那個短命鬼早在幾十年前就死了,聽說還是死在了來這里的路上,魔族的疆土上?!?/br> “住嘴!”她雙眼赤紅的死死盯著他們,“不,他不會死!他是北冥最厲害的妖,是要繼承王位的皇子!他們不會讓他死的——” 魔衛們有些不屑的輕嗤道:“你可知道宗山雨被關押在這里這么多年,北冥朝政早已一團亂,他回去繼承王位談何容易?就算他厲害,能在死前大權在握把持朝政又能怎樣?還不是個短命鬼,也不知怎么就死在了魔族的地界上——” “你們胡說!胡說!” “哈哈,騙你?雖然他的尸體被北冥那些家伙搶走了,但北邊木格雪山上還留著他的血,你不信自己去看……哦,我忘了你現在只是個囚犯?!?/br> 另一個粗魯的撕開了她的裙子,yin笑道:“還是早早忘了他跟著我們吧,還能少些皮rou之苦……桀桀……” 她的瞳孔開始變化,風雪一瞬間彌漫了整個牢房,等兩個魔衛抬眼看到她一片慘白冰冷的瞳仁時,已經被凍成了雕像。 她無法掙開枷鎖,生生用鎖鏈勒斷了四肢,當其他的魔衛從四面八方趕過來的時候,她從黑塔最高層的窗戶上決然躍下。 風雪沒有阻攔她的下墜之勢,魔衛們站在最高頂的窗邊往下看時,只見一個四肢殘裂的雪人砸碎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寒風呼呼刮著,悉憂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起來,終于憑借著一腔執念飄回了木格雪山。在背對陽光的極冰深淵前,她終于看到了那里殘留的他的血,仿佛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她仰天發出一聲悲嘯,雪山上的雪崩勢如破竹的奔騰而來,將她還有那些血跡掩埋。 雪山上的風從雪中慢慢掃過時,發出嘆息——她畢竟是雪山的女兒。 山神憐憫她的遭遇,賜她雪山之力以保元神。 她卻瘋瘋癲癲似乎忘記了黑塔上的一切,只記得自己應該去北冥找一個人。 一路上雨雪未斷,直到遇到了蘇幕。 壁畫上的冰霜逐漸蔓延,大有要把整個陵墓凍結的架勢。遠處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悉憂想起了一切,眼神恢復了清明卻透著讓人心碎的悲哀。忽然,從甬道盡頭爬來了什么東西,貼著墻壁,慢慢朝她延伸過來。 借著月寒石的光亮,她終于看清那些是像爬山虎一樣的藤蔓植物,那些樹藤碰到冰霜后便開始開花,綠藤貼著墻壁繞了一圈又一圈,側殿的這段甬道頓時便如同花房一般。 淡淡的腐朽香氣中,有死去的花靈的聲音傳了過來,“王上在等您過去?!?/br> 接著便貼著地面延伸而去,如同為她引路般,所過之處,如同鋪了一條綠色的地毯。 悉憂有些失神,“他在等我……” “是啊?!碧K幕淡淡一笑,說不清是什么表情?!八诘饶??!?/br> 葉檸在黑暗中皺起眉,這里的死靈氣息未免太重了一些。 “宗山雨死的時候有很多人為他陪葬么?”聽著悉憂的腳步聲在前方漸行漸遠,她側頭,問牽著她的蘇幕。 “數不勝數?!碧K幕拉著她往前走,輕描淡寫的問,“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因為死在魔地戰場上的北冥將士都被宗山雨帶回了故土,埋在了這里?!?/br> 側殿的甬道并不算長,葉檸卻感覺走了很久,甬道盡頭好像一個通往外界的洞口,葉檸看不見,只聽到有風呼呼從前路的盡頭吹過。 越往前走,聲音越大,但似乎可以聽出那不是風的聲音了。 蘇幕的腳步沒有停,但葉檸卻聽到他略微詫異的說了一句,“十六層?” 他們此時已經站到了甬道最盡頭的石臺上,如果葉檸可以看見的話,站在如此高的石臺上她可能會有些目眩,但所幸她看不見。 招搖山的山體內部如同被掏空了一般,他們眼前的位置正是一個渾然天成的溶洞,他們在半山腰的石臺上,腳下就是萬丈深淵,一座宮樓從下方拔地而起,卻呈倒立的姿態。 最上面的一層宮室占地最大,有一條飛橋從宮室一角懸空架過來連接這邊的甬道,其實仔細觀察的話,就可以看到一共有四條這樣的飛橋,也就是說這座陵有四個偏殿,從入口進入偏殿再走過長長的甬道后,就可以看見這座宮樓。 每往下一層,宮室的面積都會縮小,可知最下面的第一層宮室應該是面積最小的了。 踏上飛橋的那一瞬間,耳邊那像風一樣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那是短兵相接,戰鼓雷鳴的聲音,夾雜著亡靈的嚎哭之音,震的她耳膜發疼。 雪妖在前方走的飛快,蘇幕也沒什么特殊反應。 葉檸微低著頭,仔細感受腳下的異動,為他們二人的平靜表現感到詫異,“你有沒有感覺我們每走一步,這座橋就會跟著往下偏移?!?/br> “這里的路有來無回才正常,你以為宗山雨的陵墓是這么好闖的么?” “那我們到時候怎么出去?” 蘇幕看著走在前面的雪妖,輕聲一笑,“往前走就是,你怕什么?” 葉檸不好再說什么,雖然很相信他,但自從眼睛看不見之后,她實在一點安全感都沒有。若不是因為必須要拿到天啟錄,來別人的安息之地冒這樣的險,她是堅決不肯的。 那些毫無生氣的枯綠色藤蔓延伸到飛橋的另一頭便停了下來,藤蔓的頂端,花靈悠悠轉了出來,表情敬畏的低下頭,“過了這扇門就是極宮的第十二層,你們一直往上走就是,王上在最高層的宮殿等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