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思柔公主朱福媛,雖然平日里不愛說話,但是很好強。 皇帝走之前交代過,錦衣衛的瑣事不用他親勞親為,管好屬下就行。 言下之意,是讓虞鶴幫忙多教教孩子,沒事陪他們玩。 皇上還特意留了些彩紙,說動手動腦有益發育,讓他沒事教小孩兒們折紙完。 四皇子和二公主都喜歡悶著,琢磨半天自己想怎么疊。 大公主會專心瞅瞅這大哥哥是怎么疊的,學的還算快。 但是二公主悶歸悶,一看別的小朋友都疊出來小鳥小船了,自己這邊還沒有頭緒,就急的直哭。 虞鶴還能怎么辦啊,當然是抱抱再哄著…… 一封信不知不覺寫了很長,從朋友之間的瑣碎小事,到孩子們的變化成長,竟然就這么回憶了八張紙。 虞鶴心想這么久了都沒信回來,也不知道西北那邊怎么樣了。 他嘆了口氣,給信封里又放了一把琥珀糖。 虞璁這頭并沒有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寫信回去,正站在一群群的羊中間,只覺得頭大無比。 這些蠻子怎么就養殖功力這么強悍…… 你說這么多羊留給咱們,這上下的大老爺們都吃吐了啊,看見rou都煩。 連陸炳那么隨遇而安的人,最近聞著rou味都皺眉,趁著這閑工夫居然帶著唐順之他們挖野韭菜去了! 皇帝嘆了口氣,心想這要是有功夫就做風干羊rou,留作軍備食品。 沒空就煙熏下……雖然不好吃,但起碼能保質些時間。 羊群這么多,帶回去賊麻煩,扔這又是滋養敵對勢力,真是為難他小叮當。 “陛下!”俞大猷遠遠的躥回來,手里捧著個極其肥碩的東西:“萬歲爺!” 他向來沒規矩,虞璁都習慣了,只抬眉道:“干嘛呀?” “看!” 迎面遞上來的,是已經斷了氣的大草鼠,差點塞到他臉上。 虞璁嚇了一大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搞什么?!” “陛下,這可是吃草籽長大的草鼠,您看看這都春天了身上還這么多膘!”俞大猷激動道:“羊rou是有點膻氣,可這草鼠rou可鮮著呢!” 虞璁沉默了幾秒鐘,心想怎么你們都在為難我小叮當,沒完了是不是。 “看著嚇人,不吃?!?/br> “真不吃啊?!庇岽箝鄧@了口氣,郁悶道:“行吧,那我孝敬我師父去了?!?/br> 沒過一會,不遠處傳來奇異的香味,那幫家伙居然聚在一起烤草鼠和野韭菜,大口喝酒好不痛快。 虞璁一聞著味兒就后悔了,心里饞得慌,又在想我不要面子的嘛,這都拒絕了再過去…… 陸炳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他身邊,笑意淺淺。 “嗯?” 還是自家阿彷知道疼人,帶吃的來了? 虞璁相當驚喜的抬頭一看,見他手里拿了朵雪白的芍藥花。 這花竟有碗口大,漂亮的讓人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皇帝把口水咽了回去,接了這一大朵花,笑著親了親他的手腕。 “哎,你呀……” 第61章 1 嚴世藩這頭總算把前頭皇上交代的工作基本做通, 思索片刻,又跟楊慎匯報之后, 才去乾清東殿找虞秘書。 “是你?”虞鶴一瞥見他, 就想起來了這是誰。 兩人之前交流頗少, 也就在修制學綱時有所接觸。 嚴世藩也跟著一怔,忍不住笑了起來:“虞秘書竟還記得下官?!?/br> 因為皇上一句戲言, 虞鶴的字真成了美人。 他本身不避諱自己的出身,做事直率坦蕩, 學足了陸炳的風范。 如今下屬同僚都對他尊敬有加,老輩如楊首輔則會偶爾含笑喊一聲虞美人,權當做對小輩的親昵。 “不必這么拘謹?!庇蔸Q示意他坐下來,一邊登記著名錄, 一邊閑談道:“立春時見你們賽馬——功夫不錯啊?!?/br> “騎射之藝都是徐大人教的, ”嚴世藩望著他,笑的平靜:“孤身一人留在京中,多虧有各位照應著?!?/br> 兩人就公務之事談了一會, 大致交接了情況之后,虞鶴忽然心里一動,開口問道:“這‘誰為東君掌青律’里面, 東君是什么意思?” 嚴世藩自然是飽讀詩書,不假思索道:“既有太陽, 又有春神的意思?!?/br> 虞鶴一怔,心想終于能回去給公主交差了,便捧著腦袋聽他講起來。 與此同時, 王守仁坐在案前,神色略凝重的看著密信。 皇上那邊,情況一切大好。 不僅征戰無往不利,還沒有大的什么損失。 可正因如此,他才會格外的不放心。 要知道,越是作戰順利,越是容易拖延時間。 戰線會不斷拖延放長,乘勝追擊的次數可能會更多。 他不擔心皇帝打敗仗,只擔心自己三人之中,有誰會歲月難等。 楊一清和自己,那都是在病難之中親手救回來的。 但是眼下,哪怕有太醫時時請著平安脈,也怕出些什么意外。 虞璁猛地打了兩個噴嚏,心想肯定又是鶴奴那小崽子在惦記自己。 自從上次寫信寄回北平之后,明軍一路北上,已經連著拿下了四座城池。 上次漁網之戰大傷了蒙軍的元氣,幾乎在之后的日子里沒有再看見什么增援。 本身明軍儲備的漁網并不多,而蒙軍不是犯怵被打慫了,是真拿不出這么多人來了。 草原上的人雖然也能生能打,但是本身不如漢族人那樣群居,而是在大海般的草原中各自漂流,有時候根本找不到親友們又去了哪個方向。 這次蒙軍撥出來的八萬軍隊,其實當真是核心而中堅的力量。 要知道,明軍的反咬和掠奪是一種難以忽視的羞辱,哪怕俺答有意按兵不動,都攔不住那些憤怒的叔伯。 這一次,不光是俺答自己派了援軍,他的大伯和二叔也各自帶了部落中的勇士強將,誰知道全都折戟沉沙,就這么一去不返。 隨著第四座城池占下,明軍越打越有狀態,越干架越得心應手,蒙古人真的慌了。 他們侵占草原是不太好,可占了都這么多年了,也就在這一帶放牧牛羊,偶爾出去搶點東西過冬——怎么就突然這么不依不撓的打到底? 大汗帳中也時時都有爭吵——本身達延汗生了近十個兒子,他的孫子俺答現在雖然被擁為大汗,可還要協調這些長輩甚至是遠方親戚的意見。 他們早就習慣了欺壓漢人,有些人現在哪里壓得住這口氣。 由于缺乏足夠科學的會議制度,現在提議層出不窮,讓人陷入焦頭爛額的情緒里。 有的說要遠征南下,把北平城都打下來,有的說要趕緊退避討好,免得擴大戰事,還有的竭力要求再次出兵,說什么都要把那幾個無關緊要的城池搶下來。 俺答被一眾親戚們逼到了極點,終于派了使臣,想與這新皇帝接觸一下。 虞璁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條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正在樓下練射箭的陸炳。 還真被我給猜中了? 俺答這是沉不下氣,想跟我議和了? 外交信函一打開,全是歪歪扭扭蝌蚪文般的蒙古語,又忙不迭找了兩三個翻譯過來,看看到底都說了什么。 等三千營的人過來翻譯兩遍之后,皇上忍不住笑了。 俺答到底還是年輕啊。 嘉靖帝的殼兒雖然只有二十多歲,可是自己是再活一遍,不論是見識還是格局,都加起來夠三十多了。 這封信,既沒有說求和的意思,也沒有挑釁和質問,全文都充滿了試探。 他們并不想把河套之事看成是入侵領土,這個時候倒又開始裝作無辜而又忠誠的藩屬國,在此刻只是‘不小心’放牧牛羊越界了,希望大明的皇帝可以理解和寬容。 如果說要深讀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大致就是——河套都給你,別打了行不行。 虞璁看完這封信,吩咐翻譯以后抄送給高級和最高級將領,自己睡了個回籠覺以后才決定想事情。 首先在這個過渡期里,明軍自然不能急著出兵往前打。 俺答那邊的情況,已經在信中展露無遺了。 第一,是他們那邊沒有足夠的軍力,來進行反撲。 之前連著折損的八九萬人,已經是相當大的數量了。 ——要知道,土木堡之變的時候,蒙軍統共也就出戰了幾萬人。 第二,他們沒法臨時調度和聯系上更多的部落,需要較長的時間來謀劃準備。 陸炳在此刻已經練完了弓射之術,上樓來看他一眼。 “怎么了?” 虞璁拿著原件,跟他把大概情況給說了一遍。 “果真如此?”陸炳抬眉道:“那陛下所設想的鴻門宴……” “這次如果要見面會談,勢必不能選在城中——蒙軍勢必會戒備而不同意當面會談?!?/br> 虞璁深吸一口氣道:“狙擊是確實要狙擊的……但不能這么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