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先問交叉比對的結果。 丁玉蝶得意洋洋:“差不多了,有一個符合的,距離壺口有段距離,我正準備驅車過去確認一下?!?/br> 說這話的時候,他正跨坐在摩托車上,一邊接電話一邊看著后視鏡里帥氣的自己:回家之后,他真是更精致了,面膜用得勤,臉色好到不得了,tshirt上都是團團的重工刺繡,盡顯奢華。 易颯嗯了一聲:“你把地點先發給我,我今天在路上,明天應該能到,到時候我直接過去,就不從你那繞了?!?/br> 丁玉蝶嚇了一跳:“你要過來?” 什么破窯廠這么重要,還不辭勞苦地過來,窯廠下頭也埋著金湯嗎? 丁玉蝶有點好奇,但鄱陽湖底差點餓死的經歷給他帶來了陰影:不危險的話可以摻和一把,要是有危險,那還是別了。 易颯嗯了一聲:“你打聽窯廠的事兒,沒讓丁長盛知道吧?” 丁玉蝶說:“那當然,問完之后,我都吩咐了,讓他們千萬別對外說?!?/br> 雖然他向來心高氣傲,沒結交過什么朋友,也沒什么人脈,但堂堂水鬼,還是很有面子的,那些人別提多配合了,一迭聲的“好的好的當然當然”。 易颯手機差點沒拿?。骸澳氵€特意叮囑了,讓他們別對外說?” “是啊?!?/br> 易颯咬牙:“是你個頭!” *** 井袖一大早就帶著柿子金出門了。 她身上有點積蓄,這塊柿子金如果能賣個好價錢,店面的設備、裝修,還有租金,應該都不是大問題。 丁磧說她是“玩兒獨立”,隨便他怎么想吧,她就是不想用他的錢:她以前是那么個身份,孤零零到這里,住他的吃他的,那成什么了,包養嗎? 她要有自己的房子,自己掙錢,才好挺直了腰桿經營一份感情,一味倚靠他,哪天他膩了,趕她走,她連條流落街頭的狗都不如。 一上午,她跑了不少古玩店,多跑幾家,多聽些行情,才好有個出價的判斷。 所謂“三千年文明看陜西,五千年文明看山西”,這話不是混說的,做古玩的,山西人最多,嘴皮子也利索,能忽悠。 一個拈了拈她的柿子金:“五萬,最多五萬,妮子,你別死瞇處眼的,我這價,最高了?!?/br> 一個拿放大鏡看:“六萬最多了,美女,你這是做舊仿古,鏨刻根本也看不清,就值個金價……” 一個不先看金塊,卻拿眼斜乜她:“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啊,你這貨哪來的???我跟你講啊,來路不正,起不了價的……” …… 跑得累人也累心,到中午,日頭又毒,她被曬得頭暈眼花,決定先回酒店。 走過一條僻靜的小街,正要轉彎,忽然脖子后頭一緊,被人揪住裙領倒拽進一條岔巷,井袖還沒鬧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把刀就抵脖子上了:“搶劫!有錢嗎?” 兩個男人,都戴帽檐壓低的鴨舌帽,拿刀的那個粗壯,邊上還站了一個,精瘦,嘴里叼著煙。 井袖哆嗦著打開挎包,一只手蓋住柿子金,另一只手抽了幾張大小鈔遞過去:“我……我沒多少錢,就這些……” 拿刀的把錢接過來,甩了甩揣進褲兜,井袖剛松一口氣,叼煙的冷笑一聲,吐掉煙屁股,上來就奪包。 井袖尖叫:“不行,這個不行……” 她拼死拽住包鏈子,把包往懷里抱,掙扎間,臉上挨了一拳,又被踹翻在地,一時間眼前發黑,耳邊嗡嗡亂響,抬眼時,只看到快速離開的四條腿。 是有人路過嗎?不搶包了是嗎?包鏈子還攥在手里呢,她急急往回拽鏈子,拽到末了,心都涼了。 鏈子被拽斷了,包沒了,只剩鏈子了。 *** 丁磧一邊接電話一邊拿房卡開門進來。 洗手間的磨砂玻璃門關著,里頭水聲嘩嘩的,井袖好像在洗臉,而電話里,那人說個沒完。 “媽的,打扮得跟個妖姬似的,騎著摩托車出門,我們心說肯定是辦什么事去的,就趕緊跟上了,結果,他先去吃燒烤,又去買奶茶,抱了一桶爆米花,在環城河邊看了一上午老頭釣魚……磧哥,丁玉蝶就是個神經病,這還要跟嗎?” 丁磧說:“跟啊,看他能出多少妖蛾子?!?/br> 掛了電話,洗手間的水聲也停了,井袖沒出來,大概在抹臉。 丁磧掏出一串鑰匙,嘩一聲扔到桌上:“我今天出去辦事,估計過幾天才能回,你要樂意,去我那住,比這方便?!?/br> 井袖還是沒出來,低低嗯了一聲。 丁磧覺得有點不對勁,想了想推門進去:“怎么了???” 井袖低著頭,頭發垂遮了臉,不自在地說了句:“沒事,就是天太熱了,有點中暑,不太舒服?!?/br> 不太舒服?不太舒服你去床上躺著啊,擱洗臉池這低頭認什么罪啊,丁磧伸手搭住她肩,往側面一掀,井袖哪吃得住這勁,騰騰騰連退兩步,后背撞到墻上,愕然抬頭。 丁磧皺著眉頭看她的臉,居然笑了。 “你怎么回事啊,出去看個店鋪,弄成這樣回來,中介打的?現在中介都這么橫???” 井袖不自在地別過臉去,她半邊臉腫得跟饅頭似的,眼睛都成一道縫了,哭過一場,更添紅腫:“沒有,遭搶了?!?/br> “搶錢啊,你像有錢人嗎?搶你還不如劫色呢?!?/br> 他媽的這是人話嗎?井袖吼他:“關你什么事兒???” 剛開吼,眼淚就下來了。 被打成這樣就算了,錢和柿子金都丟了,她現在全身的票子加起來,都不夠付房費的。 “報警了嗎?” 井袖抹了把眼淚:“沒?!?/br> 本來想報的,忽然想起“來路不正”這話,又壓下了:她也不知道易蕭這塊柿子金哪來的,萬一是偷來的、搶來的、掘墳掘來的呢?別一個報警,把自己賠進去了。 “哪打的???” “街上?!?/br> “外頭幾百條街呢?!?/br> 這不咸不淡看熱鬧的語氣,井袖差點按捺不?。骸拔也恢?,我對這兒又不熟!” 估計再問也是白搭,丁磧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鑰匙:“鑰匙在那,想住就過去啊?!?/br> 說完了,徑直下樓,樓下有輛大切候著。 上了車,開車的丁席問他:“磧哥,直接去窯廠嗎?” 丁磧嗯了一聲。 丁席發動車子,正是午高峰,路有點堵,丁磧等得心煩,一抬眼,恰看到街口的攝像頭。 “每條路上,都有攝像頭是吧?” 丁席點頭:“市區是這樣,就算街道上沒有,有些店面也裝了?!?/br> 丁磧說:“這樣,窯廠的事先緩一下,你想辦法幫我調一下監控,先從……酒店外頭這條街調吧?!?/br> 第78章 晚上住運城,距離丁玉蝶給的地點已經不算太遠,明早緊趕幾個小時,估計上午就能到。 易颯躺在床上,跟丁玉蝶打電話,光聽聲音,都能想象出他眉飛色舞的樣子:“我一留心,還真有輛車跟著,鬼鬼祟祟的,我就帶著他們瞎繞……颯颯,你到底在搞什么???” “想知道?” 丁玉蝶遲疑了一下:“危險嗎?” 他現在特別珍惜生命。 “危險,搞不好還要死人?!?/br> 宗杭正拿了書開門出去,忽然又退回來:“易颯,你今天還去看我練功嗎?” 易颯頭也不抬:“有空就去?!?/br> 宗杭嗯了一聲,走了。 丁玉蝶在那頭嘆息,顯見是不想摻和,也對,他現在生活無虞,沒性命之憂,沒對家,沒敵人,犯不著只為一腔好奇心,把自己攪進一灘渾水。 能克制不必要的好奇心,也是本事。 “那以后,你能給我講一下嗎?我保證不對人說?!?/br> “憑什么給你講?” 丁玉蝶憤憤:“我又給你查窯廠,又給你做后勤,沒要你一分錢,聽個小秘密還不行?” 倒也在理,易颯想了想:“你明天繼續,隨你怎么作妖,攪得那些人暈頭轉向才好?!?/br> 掛了電話,百無聊賴看了會電視,總覺得有事沒做——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好像答應了去看宗杭練功來著。 其實打基礎階段,貴在堅持,沒那么多好點撥的,易颯找到樓梯間,照例在樓梯上坐著,尋思著看一會就走。 宗杭的動作是比之前標準了,眼睛里總有一股子想速成的迫切,不過這是不可能的——除非天降高人,打通你任督二脈,將畢生功力傳授于你——這也是小說里亂編的。 她心不在焉,無意間一瞥眼,忽然發現,墻角處,倚立著一圈燃著的蚊香,香頭的煙也細細的,細得幾乎看不出來。 她的目光像正滾展開的一卷布,又溜溜倒卷回來,眼簾一垂,假裝沒看見。 蚊香…… 怪不得問她來不來看。 *** 掛鐘敲響凌晨四點。 丁磧打了個呵欠。 古玩店也真有意思,朝代人物大雜燴:左首邊坐著慈眉善目的菩薩,架子上一個束手的兵馬俑,半空中晾一件不知道哪個朝代的出家人穿過的麻布僧衣。 他坐在太師椅上,身前是雕花鏤空的楠木書案,書案上置了個鬼氣森森的大紅梳妝鏡,鏡面很糊,照出來的人如鬼影,他偏去照,還拿手抹了抹泛青色的光頭,就跟被剃去的頭發已然根根還魂,正待他梳整似的。 書案前頭,上了年紀的小個子老板身如抖篩,一臉陪笑,邊上是兩個年輕男人,一個粗壯,一個精瘦,俱都鼻青臉腫。 丁席把一個扯壞了的挎包拿過來:“都在這了?!?/br> 丁磧接過來,包敞著口,他直接往下倒:一塊金餅子滴溜溜落下,伴隨著天女散花樣的十來張大小鈔——出場還挺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