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黃興臉上瞬間的功夫就出現了兩條淚痕,見蘇瑾歡看向自己,他滿臉哀鳴道“公主,太子殿下他” “不認識人了” 第97章 97.097 玄衣之人 蘇瑾晏失憶了么 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 可以說是, 也可以說不是。 蘇瑾歡原以為, 永安帝為了除掉裴氏一族, 先是特意設計了對她的刺殺,后為了將之一網打盡再是設計了對太子的事, 欲拿這兩件事來死死的壓住裴氏一族, 這也就是一開始張易安說的“虛打虛”的證據, 但是,這件事到后面, 她才發現,其實還真是她誤會了永安帝。 裴鈺之畢竟也是個狠角色, 上一世這人能成功的篡取政權,追根究底其實是其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又先解決了永安帝,沒了這位掌管南唐數十年的帝王在, 蘇瑾歡彼時再如何也只有十五歲,太子更是年幼,這才讓其鉆了空子,最后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這一次, 蘇瑾歡先有上一世的記憶, 知道其許多私事和真是面目, 一開始對其就有了防備, 而永安帝也并未像上一世那般駕崩的毫無征兆, 甚至還有了布置, 一個是自小學習權衡之術的帝王,一個是天資聰穎大有抱負的少年世子,兩人相對上,正所謂,姜還是老的辣,到底是永安帝略勝一籌, 但是,以裴鈺之的足智,他會甘心與束手就擒么顯然不會。從永安帝借口對他發動開始,他便意識到了恐怕這只表面溫儒中庸的老狐貍早就有了決斷,既然如此,他不若來個將計就計,順水推舟。 太子蘇瑾晏是他讓人去做的,不僅如此,他還一并讓人將其余三位皇子也下了手。眾所周知,永安帝子嗣單薄,一共只有五位皇子,其中還夭折了一位。既然你不仁,那就修怪他不義。他倒要看看,你永安帝沒了后,還如何與他叫囂 畢竟裴鈺之已經下了獄,再加上彼時蘇瑾晏出事的地方在御花園,且那個時間段皇宮內各大門記載無人進出,裴鈺之若是命人綁了蘇瑾晏,連皇宮都出不去,且若其真如此,不就坐實了謀反的罪名相反,永安帝則不一樣了,其首先才安排了一場對她的刺殺,這件事如果是他吩咐安排的,似乎相當合情合理,且他或許是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如此一思慮,蘇瑾歡這才把懷疑的目光放在了自己父皇身上。 當然,關于這個猜測,蘇瑾歡很快自己也就推翻了。 而她之所以推翻,這主要是因著一件事 裴鈺之越獄了。 在其下獄的第二天晚上,在永安帝正打算秘密將之解決之前,他被一行人從天牢中劫走。劫走之后,他甚至對外散布消息,道是南唐皇室容不下有功之臣,欲以謀反之罪滅裴氏滿門以鞏固皇權,裴氏一族對蘇氏皇族此舉甚至寒心,永安帝無德,殘害忠良,致使jian佞當道,裴氏一族為天下黎民,迫不得已奮起而反抗之。 此舉一出,尤其是裴鈺之已經逃跑,滿朝文武無一不為之嘩然。 裴鈺之要反,蘇瑾歡一開始就知道,她只是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其竟然還能夠從京城跑出,且臨了還擺了他們一道。 不過,話說回來,盡管裴鈺之想要永安帝絕后,但這個當頭對包括太子在內的四位皇子下手,無疑目標太大,是以對于除蘇瑾晏的三位皇子,他的命令是徐徐圖之,如下毒,如意外,而這里之所以對蘇瑾晏下手,則是因著其特殊的太子身份。 太子一出事,永安帝便會分心,這樣一來,他的逃跑便有機可乘,再者,假亦真時真亦假,如此明擺著他做了沒好處的事,反倒能為他遮掩一二,就如他反咬永安帝一口一個道理。 再說蘇瑾晏,他那日也確實是為了找玉佩才落得單,可皇宮雖大,想要藏人卻很難,是以裴鈺之的人一開始打的主意便是盡量拖,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是拖上那么一兩日,這樣裴鈺之那邊就有了充分的準備時間。 蘇瑾晏被對方灌了啞藥與毒藥藏進了一處假山之中,抓他的人原是御花園的泥水匠,熟悉御花園內的眾多地質構造,皇宮內有密道的假山并不多,且只有蘇瑾歡與永安帝知曉,泥水匠雖說不知,但其精通泥水,是以早在之前,他便已經在假山內鑿了一處內壁剛好能放置一人,其外再用假山蓋上,人便被封存在了假山之中,尋常人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假山內的情況。這也是為何眾人搜尋了那么一番卻無果的原因。 而由于時間緊迫,擔心有人過來,泥水匠只灌了蘇瑾晏一半的藥量,此毒藥非是劇毒,而是慢性毒藥,人短時間內是不會毒發身亡,再加上蘇瑾晏只喝了一半,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說蘇瑾晏失憶,那是由于泥水匠將其抓到假山中前曾給了其一棍,那一棍在后腦勺的位置,蘇瑾晏再醒來后,由于大腦受創,竟然連自己的內侍都不認識了,不僅如此,他還懼怕周圍的所有人,見人就躲,實在讓人心痛。 可說其沒失憶,其實也算。因為,在這之后的第二天,蘇瑾晏便能認識如蘇瑾歡與黃興等人。第三天時,宮內許多與他接觸過的人他也能叫出名字,這本是好事,如果 沒有后面的事的發生的話。 太子東宮 不知不覺,冬日已經過去,南唐的初春還是帶著相當沁人的寒意,蘇瑾歡坐在院內看著在墻角杵著的蘇瑾晏,眼中頗為無奈。 蘇瑾燁從一旁的走廊中慢慢走近院中,他手上拿著披風,待來到蘇瑾歡身后,他隨即輕輕的給其搭了上去,“皇姐,天冷,你身子弱,穿厚一些吧?!?/br> 背上有動靜,再一聽來人的聲音,蘇瑾歡的雙眸動了動,“是阿燁啊?!?/br> 蘇瑾燁點了點頭,應道“嗯,是我?!?/br> 不知是不是大病一場的緣故,蘇瑾歡比之前還要畏寒,她攏了攏自己披風的衣襟,嘴角噙起了一抹極淺的弧度,“阿燁有心了?!?/br> 蘇瑾燁聞聲慢慢朝前走了兩步,他隨著蘇瑾歡的目光看向院內,想了想還是問“皇姐還在想皇弟的事” 蘇瑾歡的眼眸深了深,隨即嘆了口氣,“本宮也不知道,如此對阿晏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br> “阿晏他之前,最不喜的,便是身為太子時所要學的東西,他不喜歡朝政,不貪戀權勢,有時候我也曾想,若其不是太子,會是怎么樣的他可會開心許多?!彼剖切闹斜锪嗽S多話無人分享,蘇瑾燁的話,突然就打開了蘇瑾歡的心中的閘門,一時之間,她開始陷入了回憶。 院中之人似乎在角落中呆夠了,兩人說話的功夫已經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正中間。蘇瑾燁看著此間身影的跑動,慢慢轉過了腦袋,“陸太醫如何說” 蘇瑾歡斂了斂目,看不出喜怒道“陸太醫說,阿晏后腦重傷,有了淤血,淤血壓住了他腦中的記憶,只要淤血未散,阿晏便會一直是這般模樣?!?/br> “一直如七歲稚子模樣”像是有些意外,蘇瑾燁訝異的看了過去。 蘇瑾歡默了默,隨即嘴角噙起了一抹苦笑,“或許吧?!?/br> 就像兩人談話中那樣,蘇瑾晏誠然能識人,但是,其心智似乎便停留在了七歲的時候,說話全然沒了之前的那種端重與太子威嚴,反而看起來童真十足,就像是普通人家的七歲稚子一般,這種事畢竟算不得好事,蘇瑾燁不欲再在蘇瑾歡傷口撒鹽,他對其抿唇笑了笑,“皇姐,皇弟還年幼,天下之大,總有人能治這樣的病,皇弟之前每日忙得無暇修養,此時正是好機會,我們往好處想想,這未嘗對其不是好事” 旁人說再多,也要自己心中信才行,不過,蘇瑾燁有那份心,蘇瑾歡還是高興的。 “阿燁也會安慰人了?!?/br> 蘇瑾燁沒有接蘇瑾歡這話,但也沒有否認,他抬頭看了看天氣,“皇姐難得出長寧殿轉轉,今日可要去御花園散散心” “不” 蘇瑾燁打斷了蘇瑾歡的話,他有些心疼的看著她,“皇姐,自年前那事后,你已經許久未出宮了?!?/br> 蘇瑾歡聞聲一愣,“是啊阿燁不提,我都險些快忘了?!?/br> “皇姐,阿燁聽聞,我朝對靖南王討伐的軍隊已經奪得了靖南王一半的封地,最近似乎更有什么神秘人相助,我朝軍隊是節節取勝,相信很快,阿晏的仇,我們就可以” “行了,不用說了?!币惶崞鹋徕曋?,蘇瑾歡總會下意識的想到張易安,關于張易安的離世已經過去快小半年了,盡管蘇瑾歡努力告訴自己他沒死,他還活著,然而至今沒找到尸骨,紅毛蛛又死了的事卻是事實,哪怕她心中欺騙自己千遍萬遍,一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如何自欺欺人,它都已經發生了。 南唐至今國力還算昌盛,撇開裴鈺之的棋子外,朝廷尚有可用之才,一個是地方割據,一個是還算實力雄厚的朝廷,或許過程會艱辛些,但蘇瑾歡并不認為南唐會輸。 算上重生,她在政治中勾心斗角大半輩子,如今那人已逝,蘇瑾歡反而什么都放下了。 什么斗爭,什么報仇,什么蘇氏皇族聲譽,她現在都不想聽不想看,若非還記掛著心智只有七歲的蘇瑾晏,蘇瑾歡此時不定是怎么樣的。 一旁的蘇瑾燁看著如此模樣的蘇瑾歡,心知解鈴還須系鈴人,自己皇姐這情況,恐怕他也是愛莫能助,最后余下到嘴的話,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 父皇想給皇姐選駙馬了,這還是不說予皇姐聽了吧 皇宮內的氛圍日趨沉悶,而一邊的靖南王封地內卻漸漸緊張了起來。 南唐軍營 一玄色長袍之人正坐于殿前,其臉上帶著面具,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在桌面的地圖上來回擺動著。 “先生,有你的飛鴿傳書” 就在其大概的確定方位的時候,營帳外卻是突然走進了一人。 玄色長袍之人抬眸看了其一眼,“拿來?!?/br> “是” 來人穿著的是南唐軍營的服裝,玄色長袍之人一發話,其隨即將東西遞了上前。 上方的人快速將紙條展開,一目十行之后,其神色頓時陷入了沉重。 紙載自冬末后,長公主大病,至初春方痊愈,及至今日,帝正欲為之擇佳婿以配之。 第98章 98.098 新的身份 南唐靖南王謀反叛亂一事, 從天佑十四年冬至天佑十五年夏, 南唐出兵十萬, 由大將軍陳峰掛帥, 最后兩軍于東川交戰三日,敵軍潰走劍南, 被南唐后師包圍于溯關, 叛賊首領靖南王當場伏誅, 靖南王世子由小隊人馬護送逃走,后被神秘人所擒, 至此,歷時八月有余的靖南王叛亂以南唐的勝利宣告結束, 史稱靖南之變。 從隆冬到炎夏,庭前花開花落, 皇宮內幾經變化。 前有太子蘇瑾晏遇險神智不清,后有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相繼出事, 永安帝雷霆大怒,下令對兇手處以極刑,罪誅九族。蘇瑾歡本來經歷了張易安的事后對任何事都已經提不起興趣,整日中活的渾渾噩噩, 但是, 自宮中皇子相繼出事之后, 她卻是突然清醒了過來。 阿晏是她最親的親人, 哪怕他傻了, 哪怕他的心智暫時停留在了七歲, 她也絕不允許有人動他任何人都不行 毫無疑問,宮中皇子之所以出事這是裴鈺之命令的結果,經過這一次,基本上他在皇宮內的暗線通通都被拔了起來,但是,裴鈺之對此并不后悔。 自宣布反了南唐后,他的許多暗樁在一夜之間都被解決,裴鈺之不知道這是蘇瑾歡憑借上一世的記憶先就已經有了的安排,但不管怎么說,這筆賬算在了永安帝頭上總沒有錯,他那么多年的經營毀于一旦,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只堅持了八個月就被打敗,你讓他如何不恨 大皇子騎馬墜馬,整個人癱瘓在床,二皇子妓院狎妓,名聲毀了不說,還因縱欲過度年紀輕輕那處便廢了,至于五皇子,由于太過年幼,貪玩時落入池塘,等到宮人救上之時,早已 短短半年,整個南唐僅有的四位皇子相繼出事,蘇瑾晏是最先被動手的,但事情發展到最后,除了心智保留在了七歲外,他的毒漸漸的解了,生命無虞,體態安康,相比于他,其余的三位皇子則顯得嚴重的多。 自因著永安帝之故張易安“離世”后,蘇瑾歡對永安帝便有了心結。她知道永安帝或許這里面真有為了她好的緣故,但是,哪怕事情已經過去半年有余,可自己最敬重的長輩殺了自己最愛的人,她曾經衷心的南唐恰恰是害死張易安的兇手之一,你讓她如何釋懷又如何能當成什么都沒發生再為南唐效力 她的信仰被動搖,她的信奉被撼動,因著她的身份,她做不到恨,可也絕對做不到原諒,蘇瑾歡把自己封閉了起來,這半年以來,大病痊愈后的她除了蘇瑾燁與蘇瑾晏外,哪怕是永安帝她也不見。 唯有這樣 她才能忍住自己不去想永安帝的所作所為,才能壓制住自己心中的那抹恨與悲痛。 蘇瑾晏尚且年幼,且因著這一次心智受損,宮內皇子相繼出事,蘇瑾歡知道這多半是裴鈺之的手筆,不過,除了蘇瑾晏外,任何人她都不想搭理也不想管。 而關于拔掉裴鈺之暗樁的安排,那算是她最后一次替南唐皇室做事。 再之后,任何事都與她沒有半點干系也休想再借她的手做些什么 蘇瑾燁依舊還是女裝,他住在長寧殿,在蘇瑾歡的庇護下,又沒有恢復皇子身份,是以裴鈺之這次針對南唐皇室皇子的舉動,他十分幸運的避了開去??峙逻B蘇瑾燁自己都沒料到,他早前做出的為母為胞妹報仇而男扮女裝的決定,會在這個時候起到如此的作用。 裴鈺之被抓了,靖南王叛變被朝廷平息了下來,這個時候,短短半年的樣子,永安帝卻仿佛一下老了十歲。 他的四個兒子相繼出事,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甚至與他生了嫌隙,為了一個太監的死不愿見他,似乎一夜之間,他便成了孤家寡人一般。 關于裴鈺之的處罰,刑部列了近百條罪名,這一次,他是無論如何也逃不了也活不了。為了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永安帝先是命人帶著其于皇城內游街了半日,再回到刑部好生折磨。等到差不多半死不活的時候,永安帝這才命人將之一行逆黨于午門斬首,尸體懸掛于城門三日,以儆效尤。 以上的這些信息,蘇瑾歡知道的時候已是裴鈺伏首后的第三日,那一天皇宮內時不時飛過一兩只烏鴉,因聲音難聽,蘇瑾歡這才多問了一句。 彼時回話的是清弄,清弄與蘇瑾歡一樣,自去年遇刺后便少有出長寧殿,但近來宮內流言漸漸多了起來,她這才有所耳聞。 原來,裴鈺之哪怕死了也不安生,其臨死前大笑永安帝無德,上天要南唐絕后,這才讓南唐所有皇子都相繼出事,這是上天在不滿南唐,不滿永安帝,南唐氣數將近,國不過十年定滅 世人多信鬼神因果,這樣的一席話,盡管事實真相是裴鈺之所為,但是,乍聽此話的宮人侍衛們可不這么想,有時候,流言的力量是不可忽視的,雖說永安帝禁止宮人討論與反賊有關所有,但依舊架不住以訛傳訛。 清弄一邊說著話,一邊給蘇瑾歡輕輕的捏著腿,一話言盡之后,她的動作頓了頓,略微思忖一番后,還是小心的開口道“公主,因著這事,皇上似乎最近頗為” “行了,你明知本宮不想聽與他有關的事?!焙翢o意外的,蘇瑾歡打斷了清弄的話。 “可是”清弄還想再說些什么勸勸,但蘇瑾歡并未給其這個機會。 “清弄,推本宮去看看阿晏吧?!?/br> 清弄聞聲愣了愣,隨即慢慢的站了起來,略微有些失落的應聲道“是?!?/br> 她本還想與自家公主說說自己偶然聽到的關于戰場上的一些趣事,但現在,公主明顯心情不佳,如此一來,這些東西,還是容后再提吧。 蘇瑾晏住的屋子就挨著蘇瑾歡的屋子不遠,與往常一樣,蘇瑾晏一個人在屋中能自娛自樂許久。眼看著好幾日蘇瑾晏都沒出門了,這一日,蘇瑾歡想了想還是喚人帶著蘇瑾晏在院中散散心。 蘇瑾晏在屋中能自己安靜呆上許久,此間一出門,他的眼睛卻是突然亮了起來。蘇瑾歡看著不消片刻便跑到了花叢的蘇瑾晏,未免有些不放心道“阿晏,你慢些,小心摔著” “皇姐你放心,阿晏七歲了,才不會摔著呢哈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