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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當太后這些年在線閱讀 - 第47節

第47節

    她估摸是生病了,只能讓人去請醫生來。

    醫生給把了脈,說是傷風,開了兩副藥?;蹕菇o他煎服了,到下午,他才清醒了過來,用了點粥和小菜。

    沒想到這病卻耗上了。接下來兩個月,李益臥病在床,哪里也去不得。本說要出京,自然也作罷了,留在京中休養。

    慧嫻日日在房中照料,只是兩人之間沒什么話說。李益不肯說什么,慧嫻也不愿問。

    他身體一向很好,幾乎不生病,沒想到臥床就是連月,心里想想,便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以前仗著年輕,不把身體當回事,老病老病,而今到了一定年紀,才曉得這二字的可怕。想起而今事業家庭婚姻,便頗有種此生一事無成之感。

    這日下午,天氣正好,日光透過樹蔭灑落在地上,一場秋雨剛過,涼風習習?;蹕棺跇湎?,教阿龍寫字,忽然下人來報說:“外面有個小公子,說是來探望郎君的?!?/br>
    最近家里常常有人來探病,慧嫻倒也沒奇怪,只問:“是誰???”

    下人說:“姓馮?!?/br>
    慧嫻有些奇怪,姓馮的,朝中只有那一家。李家和馮家關系一般,不過李益和國舅馮朗同在朝堂,似乎往來的比較多。不過李益剛病時,那邊就已經來探望過了。馮家的兄弟子侄個個都出名的很,仆人都認識,倒不知道哪里來的個從沒見過的小公子?;蹕构烙嬍撬饷娴呐笥?,也不肯怠慢,遂說:“你去跟郎君說一聲吧?!?/br>
    李益正躺在榻上看書,下人跑過來說:“外面有個姓馮的公子來看您?!?/br>
    李益道:“哪個馮公子?”

    下人說:“沒說名字,小人沒見過?!?/br>
    來人穿過院子的時候,慧嫻抬頭瞥了一眼,來者是個十五六歲,模樣清俊的少年,身穿錦藍袍子,看著非常面嫩非常小,相貌挺文弱的?;蹕拐酒饋碛?,問道:“公子從哪里來?不知令尊是何人?”

    那人很好奇地看她,又揚起頭看這院落四下,仿佛十分新奇似的。只是閉著口不說話,院子里睡覺的小黃犬見來了生人,便沖上來汪汪直吠,圍著來人打轉。這人嚇的往后退了幾步,忙從手邊的桂花樹上折了一根樹條子,沖那狗作勢揮嚇。

    “去!去!”

    慧嫻見他模樣,神態動作,都有些女兒氣,只當他年紀小,說:“這小狗不咬人的?!?/br>
    慧嫻讓下人帶他去臥房。然而這位還是很害怕,手持著桂樹枝,一直驅趕跟在腳后的那小狗?;蹕鼓恳曋M了臥房,過了一會,那扇房門關上了。

    她手持著樹枝,站在門口,目光對上那一瞬,兩個人都愣了。她有些局促的不敢上前,因為不知道自己來的對不對,他會不會生氣。畢竟,這是他的家里,他妻兒都在。她這樣來造訪是很不合適的。

    來的人自然就是馮憑了,只是扮了一身男裝。因為面嫩又沒胡子,身形看著也單薄,旁人只當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過了好半天,李益笑了,他笑的又吃驚又意外。

    她看到他笑,也笑了。

    李益放下手上的書,向她招手,示意她到跟前來,聲音里滿是喜悅:“怎么穿成這樣了?”

    他笑的滿臉詫異:“你一個人過來的?你怎么過來的?走來的?騎馬過來的?乘車過來的?你真是瘋了???”

    她往床邊坐下,李益握著她肩膀捏了捏,又摸了摸她的頭,又想要碰碰她的臉。他好像不知要從哪下手似的,最后只好干脆將她整個人抱進懷里。他親了親她柔潤的臉頰,感覺像做夢似的驚喜難以言喻:“你怎么來的?誰陪你過來的?”

    她心里也很高興,很激動,感覺自己在做一件驚人的事。她被他摟抱的熱乎乎的,低聲說:“我聽說你病了,想來看看你?!?/br>
    李益笑說:“我沒事,只是小病,休養一陣就好了?!?/br>
    馮憑有些赧,抱著他脖子,眼睛看著他說:“我怕你受了刺激,太郁悶,會慪死了呢。不然怎么病了好幾個月了還沒好?!?/br>
    李益笑嘆道:“咒我?!?/br>
    她不敢出大聲。

    李益也不敢出大聲,只是摟了她身體,靠在懷里,她手上還捏著那根桂花枝子。李益嗅著她頭發上的香氣,感覺像是失而復得,收到了久違的禮物。

    他想起曾經做夢,夢到她出現在自己床邊。此情此景,和夢里的幾乎一模一樣,不得不讓他感慨神奇。

    慧嫻站在門外。

    房中的聲音,她聽不到,然而潛意識她感覺很不安,總感覺有危機,要發生什么。她沒有勇氣敲門,或者進房去詢問,看他們在做什么,也沒有勇氣把耳朵貼近了去聽。她下意識地提高了聲調,吩咐仆人做事情。

    房中的二人聽到外面聲音,聰明的都明白了。李益放棄了親吻她,或是更親昵的想法,只是靠著床,拉著手,低聲同她說話。

    “你有沒有發現,忽然到了某一個場景,明明是第一次見,卻總感覺似曾相識,好像在夢里曾發生過的?”

    “就像現在?”

    “嗯?!?/br>
    李益說:“我還以為咱們不會再見了?!?/br>
    馮憑說:“那是你不想見。若是你想見,怎么會再也見不到呢?你要是不打算見,那依然是再也見不到了?!?/br>
    李益無奈道:“見不見,并非我能自主。這世上的事并非是我說了算,也不是你能說了算。咱們都太渺小?!?/br>
    馮憑說:“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呢?”

    “我也在想?!?/br>
    “想到了嗎?”

    “暫時還沒有?!?/br>
    馮憑抱著他說:“我舍不得你,不能放你就這樣走。你是我的,你得一直陪著我。咱們不會一直這樣分開的,總會有機會的。你愿意想就有,不愿意想就沒有。事情是變的,形勢也是變的,對不對?兩個人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隔的再遠,只要肯往同一個方向走,總會相遇的。怕的只是原地踏步,不肯往一處走?!?/br>
    李益撫摸她頭發,低聲輕嘆:“好?!?/br>
    馮憑說:“我想給你一個禮物?!?/br>
    李益說:“什么禮物?”

    馮憑給他一把小玉梳:“這個是我很久以前的,小時候用的。送給你做紀念,盼你不要忘了我。你可以把它帶在身邊?!?/br>
    李益看那小梳,是把黃玉梳,月兒似的半圓形,玉質細膩,十分油潤,幾近透明,梳背雕作鳳棲梧桐紋樣,上有小孔,懸著一串五彩的流蘇穗子。梳子小小的,一只巴掌就能握住,不單用來梳頭,亦可做裝飾,看著別樣可愛。

    第66章 歸屬

    李益和慧嫻做了一次促膝長談,再次提起離婚。

    這個話已經提了太多次了, 兩個人都已經膩了。這次, 慧嫻沒有明確說反對, 然而她也沒說同意。她聽著, 沒說話。

    李益拿不準她的態度。

    不過從這一年來的沉默看來, 兩人就算不離婚, 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李益要求和離。原本慧嫻出嫁帶過來的財產, 仍舊歸她。并愿意給出部分財產的補償?;蹕孤牭竭@些,感覺很難受,很無趣, 她知道在為人方面, 李益是個相當的好人,絕不會在這些方面吝嗇的。越是如此,越讓人憋屈。他肯付出一切, 就是不肯要她。這樣想,她就感覺心里堵著一口惡氣。

    她去找李羨,希望李羨能給她一點希望和安慰, 然而李羨只是敷衍她。李羨表示會替他找李益談一談, 然后就沒有下文了?;壅抑浪皇球_自己, 他找李益談過了,只是沒有作用。

    “我已經盡力了?!崩盍w說:“他不聽我的話,我也沒有辦法。我看他是要瘋了?!?/br>
    慧嫻就只是茫然。

    她沒有辦法,然而呆在李羨房中枯坐,又不肯走。李羨勸她, 安慰她,慧嫻聽不進去那些廢話,她只想被人抱一抱,疼一疼,然而李羨又不肯。這個人成天愛在外風流,唯獨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兄長的莊重,決不肯越雷池一步。

    九月,賀氏臨盆。

    賀氏生下一個女兒。

    拓拔泓頭一次做父親,自然是十分快樂,太后也高興。唯一不高興的就是李氏了。

    賀氏生了個女兒,而她腹中所懷的已經八成確定是個男孩。

    她感到很不安,很忐忑。

    按宮中的慣例,皇子出生,就要由專門挑選的保母撫養,她是沒有撫養的資格的。

    可是自己生的兒子,沒有撫養的資格,她生下他又有什么用呢?摸不著看不著就算了,如果被立為儲君——宮中的慣例,也一向是立長子為儲,如果她生下兒子,十有八。九是要立為儲的……

    一旦被立為儲,就意味著,來日他登基之日,就是她這個生母的死期。

    這甚至是最好的情況。

    宮中人心叵測,一旦她成了太子生母,誰知道多少人會想讓她死?

    當年拓拔泓的生母便是死在常太后手里。兒子剛出生,根本沒等到太子登基,因為太后想要撫養拓拔泓,所以就找借口殺了她。

    她總懷疑自己會重蹈當年李夫人的覆轍。

    她不怕拓拔泓,畢竟夫妻一場,拓拔泓想來不會那么心狠,她怕的是馮太后。

    什么規矩,規矩是死的,執行規矩的人是活的。當年太。祖皇帝為了防范母強子弱,后宮干政,所以定下子貴母死的規矩??蓪嶋H呢?殺了太子的親生母親,后宮就不干政了嗎?

    殺了太子的生母,后宮不也在干政嗎?

    只是干政的人變了。

    太武帝時有惠太后,文成帝時有常太后,生母死了,有保母。保母當起太后,干起政來了。而今馮太后,她不也在干政嗎?

    她不但干政,還公然垂簾聽政,大魏朝連皇子的母親活著都容不下,竟然能容得下她垂簾聽政?太。祖皇帝要是地下看見,會不會氣得活過來?

    所謂避免后宮干政,只是那些野心家的借口罷了,所謂的子貴母死,也不過是后宮傾軋的工具。太。祖定的所謂規矩,到了后宮這些女人手里,只是一件工具,一件殺死對手最趁手最好使的利刃。

    可以合理合法地殺人,并且不用償命,這樣的武器誰不喜歡?

    李氏撫摸著自己一日大似一日的肚子,感覺很憂愁。她想要兒子,這宮里,得有個兒子依傍才能生存??墒怯袃鹤颖2蛔?,也是白搭。給別人做嫁衣了。

    李氏在憂愁中,太后那邊,卻已經在準備給即將到來的皇子挑選撫育的乳母,安排服侍的人,并忙碌著打掃宮室了。

    眾人歡欣鼓舞,好像真有多高興似的,唯獨李氏快樂不起。這一日,躺在床上,她忽然下定了決心。

    她不能讓兒子被人奪走。

    晚上,拓拔泓來宮里,李氏鄭重地向他請求,她要親自撫養孩子。

    她要將孩子留在自己宮中,可以挑選兩位乳母幫忙撫育,但是必須要在她的宮中,在她的手里,她親自撫養。

    她想明白了,她決不能讓別人來撫養自己的孩子。否則就是在給自己培養敵人。誰都知道,誰撫養了太子,誰和太子最親近,誰將來就會有權力。就算她是生母,兒子從來沒見過她,又怎么會跟她親呢?而一旦那人得到了她的兒子,將來就會把她視為最大敵人,一定會想盡辦法除掉她。所以她最重要的事就是留住兒子,親自撫養,這一步如果被人搶了先,她就無法翻盤了。

    她自不能對拓拔泓說自己最真實的目的,只是眼淚滂沱,訴說自己的母愛,如何如何舍不得。拓拔泓聽了也有些震動,然而還是說:

    “可是,宮中從來是由保母撫養皇子的,朕不好破這個例。朝臣們也會反對的?!?/br>
    李氏道:“可這是咱們的家事,關朝臣們什么事呢?他們愛反對就讓他們反對去就是了。母親撫養孩子是天經地義,它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我若是不親自撫養他,誰知道他落到別人手里會不會受什么委屈。把它交給別人我不放心?!?/br>
    拓拔泓安撫道:“你多慮了,他是皇子,誰會讓它受委屈。你年輕,又還沒經驗,那些乳娘和保母都是年長有能力的,他們照顧孩子,比你懂得多了。比你照顧的好呢?!?/br>
    拓拔泓其實有點看出李氏的野心了。

    她要親自撫養兒子?要知道,這在有魏以來的歷代后宮中,都是沒有先例的。拓拔泓知道,她愛子之情是一,更主要的目的,還是想將親生兒子攥在手中,為了將來做打算。但拓拔泓不是很想答應她,畢竟,史無前例的事,對于后宮的女人,他也有和他祖父輩一樣的擔憂。

    李氏道:“她們年長有經驗,可我是孩子的親娘。這世上有誰疼孩子能超過他的親娘呢?皇上也不想想,如果親娘都欺侮自己的孩子,那別的女人就會對他真心嗎?如果親娘都不可靠,難道跟他毫無血緣的其他人就會可靠?皇上以為皇子不該信任自己人,該去信任外人嗎?”

    這句話多多少少有點刺中了拓拔泓的心思。

    李氏的話是有點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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