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寢宮女暗暗猜想：

    難道，這是……癔癥了？

    ————

    “哎，怎么里面不摔東西啦？”一個侍衛搗了搗旁邊的兄弟。

    這說來也是本朝一樁奇事。鎮北將軍的女兒隨父從軍，十多年來立下戰功赫赫，本來是隨父上京受賞的，沒想到卻被皇帝封為嬪妃收入宮闈。

    本來是一樁喜事，不過，沙場兒女一身習氣與宮闈相異，幾次沖撞之后，圣上下令其閉門思過，甚至還限制了飲食。

    幾個侍衛也是奉了圣命在此值崗監督，前兩日還能聽到房內偶爾傳出來的喝罵以及摔東西的聲音，不想今日倒是一片平靜。

    侍衛不放心，招呼了同伴一聲，悄悄的從旁邊半掩著的紗窗往里打量，這一望，差點嚇得膽顫魂飛。

    只見那位貴人隨隨便便的坐在地上，一點女孩兒的矜持教養都沒有，別說大家閨秀，就是普通的小戶人家的女孩兒也沒有如此規矩。她臉上沒有憤怒之色也沒有憂愁之態，只是緊盯著半空中望，臉上掛著傻呵呵的笑容，肩膀一抽一抽的，倒是好像在發羊癲瘋。

    “瘋了！”年輕侍衛急急退了兩步，失聲叫道。

    他驚慌失措的拉住旁邊老侍衛，一疊聲的說：“瘋了！瘋了！她瘋了！”

    ……

    無數世界，無數宮殿之內，類似的場景在不斷重復。

    而無數宮斗玩家的無數疑問，此刻也噴涌而出，眨眼間將論壇首頁水成一片汪洋。

    但是話題的中心人物——羅琦，此刻卻不在論壇之上。

    因為今天晚上收獲豐盛，石洞人興致高昂，圍著火堆又唱又跳，很是熱鬧。

    羅琦卻悄悄的打著火把拐進了身后的石洞之中。

    火把上的光雖然不大，但還是驚動了石洞里的另一些住戶。

    “撲棱棱”

    一陣密集的撲騰翅膀的聲音，一群蝙蝠在石洞口胡亂撲騰了幾圈，飛了出去。

    羅琦走進了黑洞洞的石洞里面。

    入洞先是一段五六米長的通道，后面豁然開朗，是一個很大的石洞大廳，這里也是石洞人用來睡覺和日?；顒拥牡胤?。而在大廳后面還有幾個狹小悠長的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有時候一男一女就會悄悄摸摸的進去一會兒，再臉紅紅羞答答的出來。

    黑乎乎的石洞里有人正在小聲的啜泣，聽到羅琦的腳步聲，又飛快的止住了。

    羅琦晃動火把，看清了石洞里的環境。

    石洞人用來睡覺的枯草堆上，一個大肚子女人正坐在地上抹眼淚，而在她的旁邊，已經躺了好幾天都沒有醒來的男人就是水鹿。

    羅琦給她遞了一只烤鳥，只比麻雀大一點。孕婦火石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接了過來，自己不吃，而是用手將鳥rou撕成一條條細細的rou絲兒，塞進水鹿的嘴里。

    眼看著躺著的水鹿一動不動，火石眼眶一紅，又要掉下眼淚來。

    她嗚嗚咽咽的對著羅琦說：“如果那一天我沒有去睡覺……”

    水鹿身上被豹子啃咬的傷口觸目驚心，血rou模糊成一片紅色，用來包扎的布條也早就被血染成暗紅色。

    羅琦將另一條在沸水中煮過然后又晾干的布條給水鹿將傷口包扎好，再一次囑咐火石讓她注意了，千萬不要將他的傷口處沾上水。

    火石嗚咽著答應了，眼光卻不由自主的被羅琦身上帶著的那只竹筒所吸引。

    這幾天里，高燒的水鹿時不時就陷入高燒之中，任何食物都難以喂下去，還是羅琦想出的法子，給他喂了一些野菜湯，或者野菜rou湯，這才讓他支撐了下來。

    今天也沒有例外，羅琦帶來的是鳥rou湯。

    同樣是吃鳥rou，石洞人喜歡將鳥殺死喝血后整只的扔進火里燒烤，但是羅琦的這鍋鳥rou湯做的可沒有那么粗獷。

    先燒煮了一鍋熱水慢慢的將鳥身上的羽毛都給拔了，然后再洗干凈鳥的里外，將不用的東西給扔掉。用碎陶片將鳥切割成小塊，然后才開始煮湯。

    更重要的是，湯里面還有另外一種東西，那就是鳥血。因為沒有鹽，沒法將動物血做成血豆腐。但是羅琦想出了一個法子，用一個只有指節粗細的小竹管裝鳥血，等到煮湯的時候，小竹管也放進鍋里一同煮。

    鳥血受熱，凝結成塊，最后再將凝結成塊的鳥血豆腐敲碎了放進煮好的湯鍋里。

    這是羅琦好不容易才想到的給自己補充鹽分的方法。

    石洞人可以通過生喝鮮血或者吮吸動物體液來補充鹽分，而羅琦擔心寄生蟲病，不敢直接飲用，那么只好想辦法將血煮熟了再吃。

    而眼下，水鹿的傷勢如此嚴重，而在沒有醫藥的情況下，羅琦能夠做的只有兩個。

    一個是包扎傷口，防止傷口傷勢惡化。

    另一個是給他補充營養和電解質。他流失了大量的血，需要補充無機鹽和電解質。正好熬煮了鳥rou鳥血湯，給他灌下去，補充水分和鹽分。

    但是這么嚴重的傷勢，僅憑這點措施就想治好，那是天方夜譚。就算在另一個時空，醫藥極為發達的時代，遇到這樣的傷勢，醫生們也不會給你一瓶藥就讓你回家，而是會立刻安排急診治療。

    在這個世界里面想要挽救這個生命，要做的，要犧牲的，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宿主，你決定好了嗎？】在論壇上回答各種問題的msk1809，在百忙之中，突然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可不可以打滾求收藏求回復呢？

    第十六章 第三個選擇

    是的，選擇。

    水鹿的傷勢主要在于缺血過多和傷口感染，后者讓他現在渾身溫度升高，大部分時間都陷入昏睡之中每天只有很少的時間能夠醒來，如果再得不到有效的治療，那么情況可能會進一步惡化。

    論壇現在一片沸騰，在一些人看來，如果現在去求助的話，肯定會有好心的宮斗玩家捐贈藥品的。

    但是羅琦反對這種做法。

    人類的情感是有閾值的。今天羅琦講講自己的遭遇，別人會覺得稀奇，可能會贈送一點東西?？墒且院竽?？在這個時空的日子還很漫長，難道人家會幫助你一輩子？

    更何況，宮斗論壇里面的商品捐贈也好交易也好，都要花費好感積分作為快遞。人家出于好心捐贈一點藥品可以，再要求人家花費寶貴的積分作為路費，這就有點過分了吧？！

    在羅琦的設想里，有著另外一套的求助方式。她不會主動的索求幫助，但是她會在論壇中分享自己的生活。她會告訴那些宮斗玩家們，她是如何燒制陶器，如何制作鳥網，如何成功被石洞人接納。那么不需要她求助，樓下的帖子里面會自己出現各種各樣的建議，而這些來自于各位論壇玩家們的知識，才是羅琦最為看重的財富。

    一個瓷器，如何比得上燒制陶器的技術。

    一件華衣，還不如教我怎么制作衣裳。

    贈我肥魚固然可喜，但是能得到打魚的技術豈不是更好！

    而羅琦現在就要面臨選擇，到底是為了救人而選擇第一種呢，還是為了更長遠的發展選擇第二種。

    ……

    火石正在吃東西。

    她和別的女石洞人一樣，皮膚黝黑而粗糙，是那種介于暗紅和褐色的光澤，和羅琦燒制的陶器很是相近。頭發枯黃雜亂，再加上那瘦弱的四肢和高高鼓起的肚皮，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另一個時空的非洲難民照片。

    看得出火石很饑餓，但她吃東西不快，甚至可以說很慢，一口一口連鳥rou帶著鳥骨頭，通通嚼得粉碎，然后才意猶未盡的咽下去。

    羅琦將竹筒遞給她：“喝一口湯，慢點吃?！?/br>
    竹筒里面是剩余的鳥湯，火石知道羅琦這幾天一直給自己的愛人喂食這樣的食物，但是她自己卻從來沒有吃過。鳥湯溫熱，散發出和烤rou不相似但是同樣誘人的香味。

    火石好奇的將鼻子湊到竹筒上聞了聞，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難以言說的鮮美滋味合著暖流從喉嚨一路往下，瞬間讓大半個身子都暖和起來。

    “呀！”火石發出一聲驚呼，急急將竹筒從嘴唇拿開。她戀戀不舍的舔著嘴唇，回味著那種從未吃過的鮮美滋味，但是回味歸回味，她還是將竹筒放到了旁邊。

    她說：“我已經吃的夠多了，這些留給他吃?！彼斎皇侵傅氖撬?。

    水鹿重傷，火石又是孕婦，兩個人能做的工作寥寥無幾，所以分到的食物也不多。就算只有這么一點食物，火石也堅持將所有的食物都塞到水鹿的嘴里。

    而水鹿呢，雖然大多數時間他都在昏睡，高燒也讓他恍恍惚惚沒有精神。但是輪到吃飯的時候，他簡直比最精明的獵人還要精明。明明火石已經說自己吃過了，但是他堅決只吃很少的一點，然后面對剩下的食物緊緊閉住嘴，任憑怎么說都不吃。

    要不是羅琦將自己鼓搗出來的野菜湯野鳥湯給他灌下去，只怕水鹿還沒有被傷勢給奪去姓名，就先要自己把自己給餓死了。

    分到的食物如此稀少，也難怪火石如此珍惜，連鳥骨頭都不舍得浪費。

    【你看，情況并沒有你想的那么糟嘛，石器文明里的人類同樣擁有深厚的感情?！肯到y說道。

    【但是他們很少會為對方付出生命?！苛_琦這樣說。

    宮斗系統對于滿分好感度的標準就是“生死與共”，換而言之，就是會為了對方心甘情愿的付出生命。

    感情并非必需品，在生存還沒有得到滿足的時代，感情更像是一件奢侈而“無用”的東西。

    在另一個時空中，在物質缺乏的19世紀，那時候，一個孩子的死亡甚至還不如一頭豬的死亡更讓人傷心。孩子可以再生，而豬的死亡，卻意味著全家的辛苦白白泡湯，生活水平也會再下降一個層次。

    對繼承血脈的后代也只是如此，何況是“父母之命”下結合的夫妻呢。

    而到了21世紀，由于物質生活的極大豐富，人類的情感變得格外的細膩，甚至還延伸到了寵物界、家畜界、家禽界乃至于四害界——在羅琦穿越前，某個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人民，正在首都游行抗議政府滅鼠呢。

    19世紀的老百姓身上還有件衣服，家里還能租佃一畝三分土地，也不用擔心老虎跑到家里叼走一家老小，每天或多或少也還能吃點粗糧雜飯，相對于連生命安全都無法保證的石器人類來說，他們還算幸福的呢。

    那么，按照規律來說，身處環境更加惡劣的石器人，他們對于彼此的感情是不是更淡??？石洞人對于傷者和老幼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羅琦的猜想，不過火石和水鹿之間的感情似乎又有點顛覆。

    據火石講，水鹿并不是這個石洞的人，他是外面的部落過來的。

    在每年的春天，老祖母就會帶著適齡和喪偶（這種情況很常見）的青年男女，去到一個很遠的大河邊上。

    那里同樣有來自于其他部落的青年人，大家相互追逐求愛，女人們炫耀自己的生育資本，男人們展示自己打獵尋找食物的本領，再由各個部落的首領或者老祖母們來商討青年們應該去哪個部落生活。

    而水鹿，這個打獵的好手，另一個部落的勇士，就是在大河邊上和火石相識，然后跟隨著來到了石洞部落。

    而如果水鹿這次沒有挺過來的話，那么火石這個正當生育年齡的女人也不會被“浪費”。那時候她也會被帶過去“相親”，就算沒能找到喜歡的對象，首領們會通過一種類似抽簽的方式來決定她的另一半。

    當然，負責這一儀式的，是大河部落最德高望重的老首領。各部落的人都相信，儀式的結果，那就是上天的旨意，沒有人敢提出質疑。

    【等等！我有辦法了！】羅琦突然在自己的腦海中“喊”道，差點嚇了腦海中的另一位住客一大跳。

    系統還沒來得及抱怨，卻被她一句話給堵住了所有的話：【阿斗斗，我有第三個選擇了！】

    第十七章 另類的原始社會直播

    清晨的陽光穿過稀薄的晨霧和濃密的樹林，在石洞口投下一個個光斑。

    在往常，石洞人此刻已經分成兩撥，拿著石矛石刀，沿著選定的方向，一頭扎進了茫茫原始森林之中去尋找食物，要等到太陽偏西快要落山的時候才能回來。

    但是今天，沒有一個石洞人外出，也沒有人出去尋找食物。當然，他們也沒有貪圖享樂而在呼呼大睡。

    在羅琦的指揮下，他們在做著自己也不明白的事情：將石洞里面用來睡覺的草堆都搬了出來燒掉，將草木灰撒到石洞里的角角落落，然后再用一種用茅草扎起來的奇怪東西將草木灰掃出來。

    石洞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掃帚，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掃地，這些工具都是羅琦手把手教著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