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半天時間都讓他們給消磨了過去,正午剛過,外頭鏢師來說,司守府派人來請柳傾和去一趟。 “說是已經集資結束,準備動工修道了!”這個年輕的鏢師也是當地人,與司守府的人相識,來之前就打聽好了,這會兒等著賀蘭葉與柳傾和從后院出來,守在旁邊一股腦兒就把自己知道的說與了他們。 康司守與柳傾和原本定下的,覺著三個月的時間,差不多能湊集萬兩白銀,就可以開始修道。而如今只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前來司守府集資的人絡繹不絕,萬兩白銀居然就這么迅速的湊齊了。 這一切都超乎了康司守與柳傾和的想象,康司守那邊錢一盤出來,抵達萬兩,趕緊就派人來通知柳傾和與賀蘭葉了。 “這么快?”賀蘭葉都吃了一驚,在她的印象中,漠北很多大商戶和大家,對這種事不是那么爽利。她還計劃過,過幾天了一家家去登門,由她牽頭引線,拋個大頭,令他們也一道集資。 柳傾和也覺著太迅速,迅速的都有些不太對勁了。 他也不耽誤,先與那司守府的小吏去看看情況。 出去的時候,柳傾和一個人,等下午,賀蘭葉還在前廳,底下人說姑爺回來了,身邊還帶了兩個人。 賀蘭葉一聽,放下手中簿子,起身出去。 前廳外的庭院,早先被那幾個妾挖了花圃出來,這會兒花開的正好,顏色嬌俏,與她霞色紗裙相映成。 繞過照壁走進庭院的,前頭的是柳傾和,他身后一左一右,還跟著兩個眼睛轱轆轉的青年。 “玥兒?!?/br> 柳傾和對著站在臺階上的賀蘭葉輕聲喊道。 那兩個左右打量著賀蘭宅的青年聽見柳傾和這溫柔的聲音,紛紛打了個寒顫,齊刷刷抬起頭來,看清了那正提裙走下來的少女,眼中恍然大悟。 “嫂夫人!” 兩個青年拱手弓腰,一鞠到底,聲音清脆響亮,繞梁不絕。 賀蘭葉有些詫異,這兩個青年她不記得有見過,也不像是柳家的。 只一遲疑,賀蘭葉反應過來,含笑道:“是五郎的同僚吧,快請進?!?/br> 能跟著柳傾和身后來的,除了柳家的,也就是他風刃的手下了。 兩個青年左一句右一句介紹著自己。 “嫂夫人,我是爾涼,當初咱在幽鹿苑見過?!?/br> “嫂夫人,我是之恒,奇華公主送親的隊伍里,我做過侍衛,跟著頭兒一起站在他右邊的,后來咱在將軍府也見過的?!?/br> 兩個相貌平平,或者說是毫無特點的青年堆著笑意,熱情的給賀蘭葉介紹著自己。 賀蘭葉先是反應過來這兩個人分別是誰,其后微微一愣,快速看了眼柳傾和。 這兩個風刃的暗探,合著都知道她身份? “爾涼跟之恒是被派過來跟事情的,集資的事情他們出了點力?!绷鴥A和三言兩語說了,對賀蘭葉道,“給他們指個院子先住著,他們大概還要呆些日子?!?/br> “不是一些,頭兒,我們可是要喝了你的喜酒才走的?!?/br> 爾涼是個看起來寡淡,但是笑起來很甜的青年,他無比悵然道:“當初頭兒你與局主成婚時我們沒看到……唔!” 之恒淡定一手捂著他的嘴,對賀蘭葉賠笑:“嫂夫人,接下來就要叨擾了?!?/br> 賀蘭葉嘴角噙著笑,請了兩位婆姨幫他們選了個住處。 好在因為他們回來是準備成親的,家中處處都是打掃的干干凈凈,隨意挑選哪處都是直接能住人的。 爾涼和之恒頂著新姑爺同僚的身份,在鏢局被熱情款待了一番。論喝酒,柳傾和都不是這邊鏢師們的對手,更不用說兩個酒量本就一般的。 酒過三巡,爾涼喝上了頭,踉踉蹌蹌抱著樹哭嚎,之恒眼睛發著亮,抱著酒碗蹭蹭跑到賀蘭葉面前,一本正經拱了拱手:“嫂夫人,小弟有一事疑惑久已,還請嫂夫人為小弟解惑?!?/br> 賀蘭葉慢吞吞掃了眼盤在樹根哭出腔調的爾涼,慶幸之恒還有理智,溫和道:“你說?!?/br> “小弟記得當初,嫂夫人點了一排人出來,最后選了我們頭兒?!敝憧雌饋砬逍?,說的話一點都不清醒,“我們頭兒當時裝得那么可愛 ,嫂夫人您有沒有好好疼他?” 賀蘭葉一口酒差點吐出來,一言難盡盯著之恒,不知道說什么是好。 旁邊的柳傾和默不作聲拎起還帶著好奇的之恒,拖到樹根下,與鬼哭狼嚎的爾涼放在一起。 不知道他怎么修理了自己手下一番,之恒抱著頭反思過后,拔劍高歌起舞,引來鏢師們熱烈掌聲哄捧。 這一夜,興奮過度的兩個人撒了半晚上的酒瘋,天明時分才堪堪睡下。 經此一役,賀蘭葉對風刃的暗探們都服氣了。 雖然看起來很不靠譜,爾涼和之恒做事情很麻利,不但在沒有讓柳傾和賀蘭葉出面的情況下,解決了萬兩白銀的籌資問題,還在走之前,順帶從臨陽工部捎來了不少能人巧匠。 這些人就沒有爾涼他們好運,還有接風宴。工部的人自打腳挨著漠北,就被康司守派人接走,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給留,直接投入了緊張的修道之中。 那邊到底是公事,康司守也知道柳傾和的身份,總是派人來請他去一起商議,柳傾和也只得放下家中,每天去司守府應卯。 與此同時,堂爺爺家的幾個姊妹,堂叔伯家的姊妹,都匯聚一起,來幫賀蘭葉繡嫁衣。 嫁衣的布料,最終還是用了柳傾和定下的一匹,色澤光亮手感細膩,且輕薄絲滑,垂感極佳。 衣服的剪裁,每一處要繡的圖紋,都是活計,若是全部交由賀蘭葉一個人來,只怕這個婚,沒有一兩年成不了。好在賀蘭葉身邊,這些堂姊妹們多,也知道她不善這個,大家都來你分一些我幫一截,繡花串珍珠描金線,等到嫁衣徹底完工,用了近乎二十天的時間。 而就在賀蘭葉的嫁衣縫制妥當之后,賀蘭寒帶著平氏的綿長車隊,終于抵達了漠北。 同行的,還有攜帶兩個兒子同來的柳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 柳傾和:乖巧坐等成婚 第145章 柳夫人是徹頭徹尾的南方人, 活了半輩子, 第一次長途跋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來到了漠北。 本來她的意思是索性不來了,畢竟之前已經成了一次婚。柳尚書并柳丞相卻覺著他們婆家人必須要去代表一下,不然說不得讓賀蘭家的親戚會誤會,他們男方家不上心,慢待了人家閨女。 這樣一想也是,柳尚書身有官職走不得身,柳夫人就直接捉了長子幼子,等賀蘭寒從西姜回來,與了他們一道作伴。 柳夫人與平氏曾見過兩面,除去第一次的不愉快,之后結為親家, 她對兒子騙婚的事心虛不已, 對平氏態度也十分的溫柔。而同樣, 因為女兒騙婚,平氏見到柳夫人不自覺就矮了一頭,兩個人互相謙讓,彼此態度都可以談得上最佳。 如今她們倆身份一轉互換, 柳夫人待平氏更是親熱, 同行一個月, 年紀相仿的婦人最有的是話題,再加上各有兒女,話題源源不斷, 從臨陽到漠北的漫長之旅,親家兩人從抱怨丈夫夸夸兒子,一路聊到了保養皮膚穿衣打扮。 母親兄長的車隊快抵達漠北,賀蘭葉與柳傾和早早就起了,騎著馬去十里外的鳳竹小鎮迎接長輩們。 因為是待嫁新娘,賀蘭葉這些日子穿的新衣衫,都是姊妹們給她做的,一水兒彤色丹色,鮮艷奪目。 漠北氣候干燥,且靠近沙漠,一有風塵,空氣中多有黃沙。出門前賀蘭葉提前就把褐色斗篷準備了,教柳傾和這個外鄉人怎么把自己保護起來。 與臨陽簡單的斗篷不同,漠北的斗篷,除了兜帽,領肩那兒還有一條帛鍛,戴上兜帽后順著脖子圍一圈,把臉能遮擋一半。 賀蘭葉幫著柳傾和把那帛鍛圍在他脖頸,帛鍛寬度剛好能遮到他口鼻,戴著兜帽的他額頭都藏在帽檐下,整張臉只露出了一雙細長上挑的丹鳳眼。 “這是何意?”柳傾和有些好奇這種半遮面的打扮,手捏著脖子前的帛鍛拽了拽,饒有興趣。 賀蘭葉退后兩步,見半遮著臉的柳傾和不但沒有減弱帥氣,反倒多出了一種神秘的氣息。 “風沙大,出了城最好把人遮起來能夠保護一點?!辟R蘭葉淺顯解釋了句。 在本地生活的人都知道這里的風沙厲害程度,如今軟春不足夏,平日主城周圍多少有抵御,主城中也少有圍戴兜帽的。 柳傾和來了這么些日子還不太知曉風沙的威力,如今日頭起來,干辣辣的,不戴兜帽出了城去暴露在風沙艷陽之下,只怕他這種南方來的人受不住。 賀蘭葉也把自己圍了起來,褐色長斗篷下露出殷紅裙擺,她一張小臉圍的只看得見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她長得本就小巧,若是只看眼睛,更是顯得小。柳傾和看著有趣,兩個手輕輕捏著她臉頰,笑吟吟道:“你這般倒是像尚未及笄的小丫頭了?!?/br> 賀蘭葉也伸手去擰他臉頰,打趣道:“你這樣也像?!?/br> 柳傾和的眼睛長得很好看,粲然若星,他整個臉龐看著很明顯就是男人的特征,而若是整張臉只露出那雙丹鳳眼,僅僅是看一眼,當真分辨不得。 柳傾和眉眼一彎,用少女偽聲說道:“喜歡么?” 他用女聲,總是那種猶如清泉琴弦似的,有種高冷凜然的感覺。 賀蘭葉幻想了一下女裝柳傾和時的模樣,拍手稱贊:“五娘美若天仙,自然喜歡?!?/br> 柳傾和又壓了壓聲音,手指頭勾了勾她臉頰,輕飄飄道:“既然喜歡,今晚讓五娘服侍你,如何?” 賀蘭葉居然有些心癢癢,卻還是裝作一副正經的樣子,拍開他的手,故作淡定:“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去接娘親她們了?!?/br> 柳傾和收回手,看著他家小姑娘按捺著自己,眼睛晶晶亮的模樣,但笑不語。 兩個人打扮好,外頭同行的鏢頭們也都是如此裝扮候在外庭,一行十幾人騎著馬頂著風塵,在黃沙漫天中抵達了鳳竹小鎮。 馬隊駛過,鋪天蓋地的黃沙蔓揚,柳傾和忍不住抬手捂著鼻息,翻身下馬時,抬頭看了眼天空中掛著的一輪驕陽,與臨陽全然不同的威力。 這身斗篷圍帛,果真十分必要了。 鳳竹小鎮外就是一小片沙漠,沙漠邊都是種植的一片樹林。賀蘭葉等人就是在樹林中歇腳,鋪了一片布,坐在那兒等候。 鏢頭們圍成一圈打骨牌打發時間,賀蘭葉好久沒有在這種烈日黃沙的環境行走,一時倒也懷念,倚著樹眺望遠方,口中哼著小調兒。 柳傾和沒有多坐,他起身四處看了看,回來找到賀蘭葉。 他站在賀蘭葉身后聽了會兒她哼的小調兒,摘了一片葉子來,撥下帛鍛,咝咝啦啦吹出了聲。 賀蘭葉聽見尖銳的破裂的聲兒,一回頭,就看見柳傾和手中捏著一片葉子,鼓著勁吹。 “別吹了,葉子都要破了?!辟R蘭葉都看得于心不忍,指點著他,“漠北這邊的葉子,吹不來你們那種調兒?!?/br> 她曾走過不少地方,吹葉成曲也見到了,自己也學會了哼哼,可唯獨吹,還欠缺火候。 柳傾和本來是想露一手,這會兒捏著葉子,正想給自己辯解,誰知聽了賀蘭葉的話,他卻忽地露出了一個略帶色氣的笑,意味深長:“也不見得,要看什么葉子,怎么吹了。我平日吹的就不錯?!?/br> 賀蘭葉還沒有反應過來:“都給你說了葉子不同了?!?/br> “我知道?!绷鴥A和迅速看了眼周圍,鏢頭們都聚在一起,熱熱鬧鬧打著牌,這邊他們身邊并沒有人來。 他迅速靠過去,湊在賀蘭葉耳畔含笑小聲低語了幾句。 賀蘭葉藏在帛鍛下的臉迅速發燙,惡狠狠瞪了柳傾和一眼,隨地撿起一截樹枝就抽了上去。 “哎哎哎娘子手下留情??!”柳傾和邊躲邊笑,充滿享受,“是為夫不好,為夫說錯了話,夫人饒命!” 賀蘭葉眸中含水波漣漣,羞惱爬滿臉頰,悄悄燒紅了粉腮。 兩個人正玩鬧,遠處黃沙蔓起,一列長長的車隊伴隨著駝鈴慢慢出現。 賀蘭葉精神一震,不與柳傾和玩鬧,騎了馬去接。 “哥哥!” 賀蘭葉一眼就看見在馬車隊伍最前面,騎著馬裹著黑色斗篷的賀蘭寒,笑著抬手招了招。 她騎馬輕快上前,風一吹,褐色斗篷飛揚,露出殷紅裙擺,在這一片黃沙之中,艷麗奪目。